第一二一章你為什么不洗澡
淳樸,質樸這種詞匯的同義詞絕對不是愚蠢,無知這種帶著羞辱性含義的詞匯。
對于這一點,鐵心源有很深的體會。因此,除非必要,他和那些質樸的人交流,辦事的時候一定會遵循質樸這個原則進行的。
假如一顆雞蛋一個紅銅幣,那就一定會給對方一個紅銅幣再拿走對方的一個雞蛋。
絕對不會因為對方不懂得乘法口訣就胡亂說什么三七二十八,六八七十八之類的胡話。
占這種人的便宜只能占一次,一旦他們知道上了當,你在他們的眼中就永遠是騙子,不論你以后彌補了多少,你依舊是騙子,即便是死掉埋進土里,他們也會小心的在你的墓碑上刻上騙子兩個字。
所以啊,鐵心源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很多時候聰明人之所以能辦成普通人辦不成的事情的原因,就是聰明人懂得變通和取舍。
小事情上可以變通,可以取舍,根本大事上,聰明人就沒有辦法了,因為那樣的事情根本就容不得有半點的變通,取舍。
這時候只能一個雞蛋,一個紅銅幣的等價交換。
這就是為什么歷史上聰明如東方朔,如楊修之輩,只能擔任弄臣,參謀一類的角色,他們缺少堅韌不拔的意志,安定如山的穩重,絕對沒有成為肱骨之臣的可能。
只有王安石這種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才有可能成為留名千古的名臣,名相。
白馬部和乞顏部說到底是兩個曾經人口過十萬的大族,這樣的族群中如果不出一兩個明白事理的人,他們早就被北方惡劣的氣候環境以及相互攻伐的生活環境給滅族了。
兩壇子酒就把說話真正管用的人給逼出來,這是鐵心源和尉遲文兩人早就商定好的策略。
剛剛把塔不囊,烏拉沁兩個笨蛋丟進水池子里的白馬部族長之子塔拉戈才直起身子。
就發現所有哈密人都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就對身邊的乞顏部神射手兀立孟道:“我們去談吧。”
“我們不是歌者!”
塔拉戈看著坐在正中心的鐵心源道:“我覺得哈密王不想聽我們唱歌。”
兀立孟點點頭,就和塔拉戈在侍者的帶領下再次走進了城主府的客堂。
一身皮毛的塔拉戈和兀立孟一走進客堂,鐵心源就暗自贊嘆,羅圈腿才是一個好騎兵的標志,挺直的胸膛,充滿侵略性的目光才是衡量一個猛士的真正的標準。
鐵心源接受了兩位猛士的撫胸禮,邀請他們坐下,待侍者給他們的酒杯斟滿美酒之后,遂舉杯道:“哈密國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飲甚!”
塔拉戈舉杯道:“北方野人逃難至此,還請哈密王收納。”
這話是舌人翻譯過來的,鐵心源不相信這兩人會這樣說,瞅瞅雙腿發顫的舌人,揮手讓他退下,尉遲文立刻就坐在鐵心源的下首接替舌人。
“塔拉戈說北方的風雪太大,冬天太長,牛羊無法生長,因此,他們從北方一路向西躲避嚴寒。
特意來問問大王,有沒有空閑的草場,暫時先借給他們,讓他們休息一下,給牛羊添點肥膘,然后好繼續西進尋找無人的草場。”
話說的很直接,也很無禮,塔拉戈甚至沒有給鐵心源介紹身邊這個乞顏部落的人,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沒有提幾乎被契丹人殺干凈的族人,更沒有說幾千里路上的征戰和艱苦,把自己的族人正在進行的逃難說的好像是來哈密旅游一樣輕松。
鐵心源沒有回答塔拉戈的話,把目光放在兀立孟的身上道:“我還不知道這位遠方來的客人的名字。”
兀立孟聽了尉遲文的翻譯之后起身道:“仁慈的哈密王,我是來自大草原乞顏部落的兀立孟。”
塔拉戈連忙接話道:“也是草原上最強大的射雕手,他的狼牙箭不斷能射穿飛翔的大雁的脖子,也能射穿灰熊肥厚的胸膛……”
鐵心源笑道:“果然是猛士,只是不知道你們準備在哈密邊境休息多長時間?”
兀立孟看了塔拉戈一眼,把說話的權力交給了塔拉戈。
塔拉戈一邊撕扯著羊肉,一邊大笑道:“自然是等到牛羊肥壯之后,請哈密王放心,我們會幫你打跑所有敵人的,自然,你們也要給我白馬,乞顏兩部提供足夠的武器和糧食,作為保護你們的代價。”
鐵心源吧嗒一下嘴巴,覺得沒必要談下去了,這個混蛋到現在還對自己沒有一個清楚地認識,還以為自己的白馬部族在和草原上的小部族談判。
該是放孟元直出來了……
鐵心源走出去,在母親大人的花園里幫著尉遲灼灼鋤了一會草,覺得時間差不多就重新回來了。
進來的時候,孟元直正在尉遲文端著的水盆里洗手,手上的血很多,一盆水都被他手上的血染得紅彤彤的。
孟元直見鐵心源進來了,就笑道:“現在可以繼續商談事情了,剛才那個塔拉戈說一年可以給我們上供一萬頭牛羊,我們只需要給他一畝草場就行了……”
鐵心源笑道:“白馬,乞顏兩部合起來都沒有一萬頭牛羊,他拿什么給?”
孟元直搖頭道:“我的談判就是這樣,如果你不喜歡,就繼續用你的那一套談,恩出于上,這事我了解。”
鐵心源點點頭,就拿出霍賢他們制定的文書放在桌子上,等塔拉戈醒過來。
客堂上放的一個兵器架子已經變得亂七八糟,好幾根長柄武器已經被折斷了,一柄巨大的斧頭鑲嵌在門柱上,半桿長槍深入地面兩尺,地上還有兩柄斷了的長刀,看斷口處的茬口,刀子的質量一點都不好。
塔拉戈的身體折疊著鑲嵌在客堂巨大的木質屏風上,看的出來,他應該是被孟元直一腳踹飛之后屁股向前鑲嵌進去的。
兀立孟的身體軟塌塌的,一只腳奇怪的轉向后面,兩只胳膊也攤在地上,即便是如此,他趴在地上正一點一點的向塔拉戈蠕動,他可能覺得塔拉戈已經死掉了。
院子里亂七八糟的躺著七八個蒙兀人,這些人似乎非常的頑強,好幾個人的手腳明顯角度不對頭,不是折斷,就是被拗錯位了,這些武士卻沒有人發出慘叫,而是死死的盯著嘎嘎和孟虎,似乎要記住他們的模樣。
嘎嘎和孟虎兩人揉著手腕子不懷好意的瞅著趴在水池邊上的塔不囊和烏拉沁。
即便是這兩個已經害怕到了幾點,依舊把嘴巴閉的嚴嚴的,沒有說出半個關于投降的字。
兀立孟絕望的看著尉遲文揪著塔拉戈的頭發往他的嘴里灌東西。
只聽塔拉戈劇烈的咳嗽兩聲,被酒嗆醒了。
兩個哈密侍衛費力的把塔拉戈從屏風上拔出來,放在他原來的座位上,哈密國的醫館館長張風骨捏著兀立孟的腿用力的拗了一下,只聽嘎巴一聲,他的腿就變的正常了,兀立孟痛的用頭撞地,梆梆作響,張風骨面無表情的又重新如法炮制了他的雙臂,兀立孟立刻就翻身坐起,沖著鐵心源快速的說了一大串的話。
尉遲文一邊指揮侍衛們收拾客堂,一邊對鐵心源道:“兀立孟說,冒犯了偉大哈密王是他們不對,他可以死,塔格拉也可以死,求大王放過兩族剩余的族人,他們愿意奉獻一部分牲畜給哈密國,然后,立刻離開哈密,繼續向西。”
塔拉戈閉著眼睛,繼續咳嗽,沒咳嗽一下,嘴角就有血流出來,聽了兀立孟的話之后,原本蒼白的黑臉,迅速的就變成了灰色。
“你們為什么不洗澡?”鐵心源皺著眉頭問道。
“什么?”聽了尉遲文翻譯過來的話之后,兀立孟和塔拉戈同時瞪大了眼睛。
鐵心源沒有解釋,對尉遲文道:“把他們洗干凈了,再弄來見我。”
說完就把桌子上的安置條例遞給了尉遲文,他相信尉遲文一定會把沒有洗澡這回事和良好的安置待遇聯系到一起的,他很有信心。
客堂后面還有一間房子,霍賢和劉攽正在里面安心的下圍棋。
兩人廝殺到了緊要處,鐵心源進來的時候誰都沒有理會,繼續廝殺。
鐵心源也不生氣,就站在霍賢背后觀看他們下棋,眼見棋子快要布滿棋盤了,劉攽抓了幾顆白子放在棋盤上認輸。
霍賢回頭看看鐵心源道:“大王要行王霸之術?”
鐵心源笑道:“著這些人講道理,您覺得能說得通嗎?也就是他們現在狼狽不堪,如果他們比我們強大,您信不信他們立刻就會向我們揮動刀子?”
劉攽笑道:“老夫倒覺得沒有什么不妥,當年班定遠比大王行事還要更霸道些。”
霍賢點頭道:“也只好如此,敲打之后再安撫,也算是一個良策。
大王要他們洗澡,是在給他們立規矩嗎?”
“是啊,野人需要約束,否則野性難馴,要他們遵守我哈密國繁雜的律法,對他們來說困難很大,不如先立一個簡單的,要他們知道哈密是一個有規矩的地方。
其余的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