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喜不希望這種事發生,他親自交代齊鵬飛,讓他再合適的時候勸告張道清。
張道清沉默片刻,開口說到:「問心無愧,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判。」
齊鵬飛聽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是張道清自己選的路,旁人說什么都沒用。
張道清始終記得從劉志手中拿過的名單,上面全部都是向胡百道行賄的官員,他無數次請求鐵喜懲治這些官員,但如泥塵大海,沒有任何回信。
大越的戰爭還沒有徹底結束,大宋內部不能亂。
這是鐵喜的想法。
張道清卻不認同,他認為,應當用雷霆之勢,震懾其他官員,同時,他也上了奏折,表達了對鐵喜南巡的反對。
理由也很簡單,勞民傷財,涂耗國庫。
鐵喜最開始見到這封奏章的時候,十分惱火,可看在張道清算是個有用之臣的份上,還是壓住了怒火,也沒有回復張道清的奏折。
張道清當然知道,朝廷決定好的事情,他區區一封奏折,除了引起皇帝的厭惡外,沒有任何作用,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他是御史,御史的任務就是規勸皇帝。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走著,鐵喜也再安心等到安慶七年的到。
第一次離開東京,他對很多事情都很好奇和向往,然而一件事卻打破了他的好心情。
蘇州劉磊送來了一封信。
鐵喜看完信,一張臉再也沒了喜悅之情。
他慢慢的放下書信,而后看向孫家碗:「你將最好的御醫,不僅僅是御醫,還有民間最好的醫生,全部聚集起來,送他們去蘇州……」
孫家碗聽完之后,連忙承諾下來,然后快步離開。
等到孫家碗離開之后,鐵喜才深吸一口氣。
付子嬰還再朝堂的時候,他就看出付子嬰的身子越來越差,讓付子嬰早早離開朝堂,也是為了他的身體考慮。
本以為這么長時間過去,身子骨早該養回來了,沒想到,付子嬰還是倒下了……
皇帝陛下南巡。
付子嬰從大越趕回了蘇州城。
出去的兩年,雖然辛苦,但付子嬰內心是十分滿足的。
他回到老家之后,便恢復了最開始的生活,像一個普通的農民,日升而耕,日落而息。
生活很是平靜。
可一場夜雨,卻讓付子嬰倒下了。
起初,郎中再給付子嬰醫治之后,身體明顯開始好轉。
但,始終不能痊愈。
付子嬰不讓郎中將這件事聲張出去,他再自己最后的時間里,將這兩年的所見所聞,全部整理成冊。
這期間,癥狀又變得嚴重起來,不僅頭發全白了,甚至數次昏迷過去,到現在幾乎已經不能下床了。
劉磊在付子嬰剛剛生病的時候,就想著稟告陛下,過了兩日,付子嬰好了,就沒有吭聲,沒想到才過去幾個月,病情一下就惡化成這樣了,劉磊就慌了神,趕忙派人趕往東京送信。
孫家碗派的御醫還有很多民間的郎中到了蘇州之后,還未休息,便一一過來醫治,可是每個人對付子嬰的情況都想不到解決辦法。
說白了就是四個字——油盡燈枯。
付子嬰的床前,跪著很多人。
躺在床上的付子嬰,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付玉看到之后,驚呼道:「父親醒了,快,快喊御醫和郎中!」
他著急的手足無措,但其他人都沒有動彈。
御醫和郎中們都說,付子嬰大限將至,無力回天
付子嬰這會兒倒是挺有精神頭的,狀態甚至和他沒生病之前差不多,這種狀態,讓后者很快意識到,這就是回光返照。
他馬上要死了。
不過,他卻不覺得恐懼。
人都是會死的,無非早晚而已,他這一生已經足夠精彩。
他趁著自己現在有精神,和家人交代了一番后事,而后,目光落在劉磊身上,將他攥寫整理完成的大宋風土交給了劉磊。
讓他代替自己交給皇帝。
劉磊抿著唇,眼眶也事紅的,將東西收好后,跪下身,給付子嬰重重磕了三個頭。
將事情安排完后,付子嬰便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從小到大的一幕幕,忽然全部浮現再眼前,甚至還有很多他早已忘掉的事情。
此刻,卻那么清洗。
月光灑在宅子的墻頭,哭聲陣陣響起。
大宋宰相付子嬰,與世長辭。
消息傳到東京的時候,不管是曾經和付子嬰交好的官員,還是那些不待見付子嬰的官員,在這這一刻,都感到了一絲絲涼意。
誰都沒有想到付子嬰會在陛下南巡之前,去世。
王志忠聽聞此消息后,手中的茶杯直接跌落,在付子嬰離開朝廷的這幾年,王志忠為了不打擾付子嬰,同時也是了避嫌,沒和付子嬰有過任何聯系。
此刻聽到噩耗,一時間心情又悲又悔。
馬寶義將一壺酒一口喝盡,而后放聲大哭。
尉遲江晚的心情也很復雜,一方面是敬佩付子嬰的為人,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
陛下南巡,這個節骨眼上,付子嬰去世,不是讓人抓小辮子攻擊陛下嗎?
尉遲江晚跟付子嬰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但尉遲江晚也不可否認,付子嬰是他除了鐵家父子外,最敬佩的人。
消息很快在東京城內的百姓之中流傳開來。
不少百姓紛紛自發在家中為付子嬰設置靈堂,祭拜。
至于皇帝聽到付子嬰的死訊后是什么反應,沒有人知道,皇宮里所有小太監對此事都絕口不提。
所有官員只收到了鐵喜停朝三日的旨意,并要求禮部侍郎前去蘇州,妥善安置付子嬰的身后事,同時要求尉遲江晚用最高規格的禮祭,追封付子嬰。
深夜。
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
大批密探從宮門中走出,馬車的旁邊,跟著的是孫家碗。
鐵喜坐在馬車之中,不發一言。
馬車出了皇宮,最終再一間小小的宅子門口停下,這是付子嬰一直居住的地方。
鐵喜下了馬車,緩步走進了院子。
孫家碗跟著進來,其他的密探都守在院子的周圍。
這個小宅子早就沒了煙火氣息,鐵喜將院子仔仔細細走了一遍,最終停在了付子嬰的書房。
孫家碗找來一只小凳,將上面的灰塵擦干凈,放在鐵喜旁邊。
「陛下,您休息一會吧……」
「你先下去,朕想一個人待一會……」
「是,陛下。」孫家碗恭聲說道,而后退出了書房。
直到聽不到孫家碗的腳步聲后,鐵喜才坐在了凳子上,盯著桌案,久久不語。
孫家碗一直守在門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絲毫打擾。
蘇州,付子嬰的老宅。
大批的軍士,衙役守在宅子外面。
聽聞付子嬰去世的消息后,蘇州的百姓自發前來悼念,人
太多了,蘇州的縣令怕出意外,便立刻將事情告知了自己的上司,請求調集兵馬前來維持秩序。
所有人都知道,百姓只是開始,后面還有無數的大官都會陸續前來。
劉承風和姜超也到了蘇州,前往悼念。
高麗,秀山城。
瑞王府在春節來臨的頭一個月,就已經開始張燈結彩了。
到處是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瑞王府雖然在前不久剛剛經歷過了一場變故,可那件事明顯沒有影響了瑞王夫婦的好心情。
前幾日,鐵喜派出的使臣也到了秀山城,給了瑞王承諾,還帶來了一批賞賜。
趙煜的長子也得到了賜名趙佑景,并且立為瑞王世子。
暴民事件后,瑞王趙煜便收到了康王和沂王的書信,沂王的書信很簡單,基本都是寬慰趙煜,康王在則不同,慫恿趙煜趁這個機會多問朝廷要賞賜。
趙煜本來確實是這么想的,希望朝廷能允許他增加護衛的數量,但看到自己弟弟的書信后,他立刻改變了注意。
這小子肯定在坑他,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上當。
他后來和吳氏仔細商量了一下,也覺得這件事不可取。
藩王在外,即便事出有因,要那么多護衛,也定然會招來朝廷的懷疑,沒事的時候還好,一旦有事了,這就是取死之道。
藩王不得掌軍權,這是鐵喜早就明確告訴他的事情。
既然護衛不能增加,就只能加大對進出秀山城的盤查了。
魯有善親自帶了一批軍士來到秀山城,讓他們留在這里負責保護瑞王。
趙煜對魯有善還算客氣,但客氣中也明顯帶著疏遠和警告。
魯有善沒有任何反駁,全盤接受。
事情都有好壞兩面。
若是高壓,藩王的安全自然不是問題,但高麗就沒辦法治理了,這里的人想活下去,就只能靠大宋不斷支援,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基本做到了自給自足,甚至還有余額送去東京。
穩定,是魯有善想要東西,否則這么多高麗人全靠大宋養活,時間久了,大宋就算有再多錢糧也扛不住這樣折騰。
魯有善從瑞王府離開后,也沒有離開秀山城,他在秀山城呆了半個月,期間見到了盧俊,兩人聊了很久,這個年輕的小太監倒是讓魯有善刮目相看。
這小太監是個能成大事的人。
密探司設在秀水城的總部距離瑞王府不遠。
一共四十多人,全部都是高麗人,包括領頭的江城,但誰都清楚,這里真正做主的人是盧俊。
盧俊在大興府的時候跟張強學到了不少東西,來到秀山城中,一切布置的有條不紊。
來的雖然都是高麗人,但都是經驗豐富之輩,對盧俊也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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