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部長,你知道嗎,一直到昨天晚上之前,我這部電影還什么都沒有。”坐在主持人座位上的金鐘銘一身正裝,再加上臉上的那副黑框眼鏡,還真有這么一點新聞主持人的味道。“不過,在金英碩代表的協助下,我們一晚上就搞出了一個讓人心潮澎湃的電影劇本,這一點,我還真的蠻自豪的。”
“這說明金鐘銘先生和金英碩代表才氣過人。”坐在桌子斜對面的曹大弦板著臉認真答復道。
而此時,一旁靠在窗邊的金英碩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說實話,他寧可不要這個才氣過人。
“或許吧。”金鐘銘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的意思。“那你應該也知道,電影不只需要劇本。”
“這是自然。”
“也是。”金鐘銘面無表情的吸了口氣,然后抬頭打量了一下頭頂的天花板。“你是電視臺本部長,每年十幾部電視劇過手,自然對這些東西一清二楚……”
曹大弦忍不住嘆了口氣。
“像投資、制片人這樣的東西咱們就不多說了,畢竟kbs也好,我們cube也罷,都不至于差這點東西。”金鐘銘沒有理會對方情緒的那絲變化,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所以說,對我們而言,真的拿到了一個好劇本以后,第一件事情其實是應該去找一個能夠完全吃透劇本的導演……舉例而言,我們這部電影的導演昨天就已經定下來來了,那就是全程參與了劇本制作的金英碩代表!”
“那就要恭喜金英碩代表了。”曹大弦詫異卻又不失分寸的表達了一下祝賀。
“導演這個位置對電影而言很重的,不知道多少好劇本就砸在了導演的人選上,但是反過來講,如果一部電影能有一個好導演或者說合適導演存在的話,那這部電影基本上也就沒有大問題了。”話到這里,金鐘銘停下來稍微思索了一番。“我出道以來的幾部電影,說實話,也確實受幾位導演的恩惠良多,而這其中如果非讓我點出來一個最有感觸的導演,那莫過于奉俊昊導演了!說實話,跟他合作的那部,雖然不是主角,但卻真的讓我有一種被榨干的失控感……那段時間籍著那種感覺也確實趁機思考了一番人生,受益良多!”
“奉俊昊導演的能力和層次都毋庸置疑。”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些,但曹大弦還是很有禮貌的認真傾聽和應對了起來。
“確實。”金鐘銘懇請的點點頭。“咱們接著說,導演找好了,接下來就該是場地和器材了。當然,這個場地和器材專指超出一個影視制作公司常規儲備的那種……就好像拍需要專門搞個輪船,拍校園戲你最起碼得去租一個學校,而為了拍這部戲我剛寫完了劇本大綱就給你們李臺長打了個電話,表示希望能到你們kbs租個演播廳……”
“完全可以理解。”曹大弦心里已經有一分狐疑不定了,但還是沒有顯露出來。“請您放心,我保證拍攝期間會給劇組最大的照顧……”
“不是說這個。”金鐘銘似乎是準備繼續憶苦思甜了。“我現在想的是,自己在這方面遭遇到的那次最大危機……當時是在拍攝,在光州的一個聾啞學校里,劇組幾乎是被整座城市所敵視,最后片場還被燒了,火光沖天,先是下黑雪,然后大雪真的來了,尹壯弦市長和光州天主教會的主教也來了,最后秋美愛女士和金武星委員長竟然也都來了……”
曹大弦已經不敢接茬了。
“一個好劇本,有了投資方、制片方、導演、場地、器材……那么再往后,就應該去找一些好演員了。”金鐘銘繼續認真的講著自己的電影常識課,絲毫不顧及對面那人已經漸漸流露出的不安。“我演了這么多部電影,曹部長知道從演員角度而言,我最得意的是哪一部嗎?”
“金鐘銘先生優秀作品太多,我還真不清楚。”曹大弦趕緊搖頭。
“作品雖然挺多的,但是回到演員本分上面,好作品卻也只有那兩部而已。”金鐘銘自嘲般的笑了一聲。“而這其中,我最自傲的還是……”
“原來如此。”曹大弦敷衍的點點頭。
“那部戲拍的很有意思,一開始的時候就有這么一點超出掌控的感覺,下著大雨,濕滑不定,可五層樓的高度我說跳就跳,根本就沒想著用替身。而等拍到最后,整個人就已經忘了‘本身’了,徹夜不休不說,為了放大瞳孔,還不計后果的滴入眼藥水,以至于整個人到后來都進入到了一種失焦的狀態……那段戲拍完了以后,我當時就跟導演說,這部電影我盡力而為了,你的劇本配不上我的表演!”
“這件事情確實聽人提起過。”曹大弦越來越不安,感覺敷衍行不通的他又開始試著主動介入談話了。“那次大家都說,金鐘銘先生是個能對自己狠下心的人,將來一定能成大器……不過后來證明,我們這些人還是眼界太低,您這兩年何止是成大器的格局?”
“狠這個評價很符合韓國人的價值觀。”金鐘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但其實應該是‘恨’!金大中大統領就曾經對韓國人的性格有過異常精辟的評價,說是‘恨’文化和‘興盡’文化貫穿著整個韓國社會,所以韓國人才會行事激進行為沖動,一方面失落起來能搞到萬念俱灰,說跳江就跳江;一成功卻又容易自我陶醉,說膨脹就膨脹……我從小在國外長大,一開始很難理解韓國人的這種思維模式,但是慢慢的卻也有了一些心得,甚至是理解和認可。金大中總統確實很有水平,他當年以‘興盡’為依據大力推動韓流產業,恐怕也是看準韓國人的這種心態。”
“其實韓國的文化產業本身也很受這種文化影響。”曹大弦不失時機的插了句嘴。“尤其是韓國電影,韓國電影中的狠勁向來只會過頭,而不會缺失。甚至……金鐘銘先生之前說的那些事例,很大程度上都有這么一種難以描述的、超出限制的‘恨’或者‘興盡’的精神頭在里面!”
“沒錯。”金鐘銘連連點頭。“對奉俊昊導演印象深刻,是因為他把我的理性和雍容給扒的一干二凈;光州那次大火,是雙方矛盾徹底白熱化的后果;大叔那一次,是我自己把自己給使用到了一種極致……然而,雖然當時很煎熬,但是當事情過去以后你就會發現,這種過度的、超出理性的精神氣其實是能讓人欲罷不能的。實際上,人在這種狀態下,總是能夠做到一種極致,從而表達出一些平日里難以表達的東西!”
“這次也是如此嗎?”曹大弦突然有了一絲明悟。
“知道我為什么戴眼鏡嗎?”金鐘銘突然拿掉了自己的黑框眼鏡,然后露出了滿眼的血絲。“我昨天晚上開始寫劇本,九點多的時候完成了大綱,但之后并未休息,而是快馬加鞭一夜未眠,在凌晨四點鐘左右才完成了劇本的大略……因為不寫完它,心里總覺的有這么一絲不舒服。”
“可以理解。”略微失神了一下后,曹大弦趕緊表態。
“但是還不夠。”金鐘銘又重新戴上眼鏡,并四下打量著眼前的演播廳。“人嘛,進入了所謂的‘興盡’狀態也好,干脆點說鉆了牛角尖也罷,如果不能看著事情被一件件的處理好,心里總是膈應的慌……這樣吧,我直說好了,曹部長!”
“是!”
“我準備在電影里炸了kbs大樓!”
“請不要開玩笑。”曹大弦當即肅容反駁了一聲。
“而且我希望得到kbs的正式授權,允許我在電影中使用真實的kbs大樓外景!”
“如果,我是說如果只是犯罪片,kbs又屬于單純受害者方的話,我不是不可以去跟臺長說一下這個問題……”面對著金鐘銘的咄咄逼人,曹大弦突然又軟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金鐘銘之前那么多鋪墊真的起了作用。
“而且,我還準備把九點新聞這次丑聞當做電影素材放進去。”面對著對方的突然讓步,金鐘銘非但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得寸進尺。“主角就是九點新聞的男主播,因為受賄事件被本部長當成替罪羊給攆了下去……”
“請金鐘銘先生不要開玩笑!”曹大弦面色漲紅拍案而起,是真的拍案而起……沒錯,這位kbs本部長突然就情緒失控了,直接形象生動的演繹了什么叫韓國人特有的‘恨’文化。
“怎么了?”金鐘銘不以為然的攤攤手。“諷刺時政是韓國電影和漫畫最常見的橋段了!你們自己干的惡心事,都上jtbc的新聞了,還不許我們拍?要不許我們拍,先得去把jtbc告上法庭再說吧?”
“但是kbs本部長推卸責任找替罪羊什么的……完全是污蔑!”曹大弦氣急敗壞。“而且九點新聞那兩人好好的在原地呢,我也沒準備拿他們當替罪羊!”
“哦!”金鐘銘當即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我忘了曹部長你是好人了……那這樣好了,kbs電視臺臺長如何?”
“什么?”曹大弦不明所以。
“我是說,既然本部長是好人,那電影里干壞事不是人的那個干脆是kbs電視臺臺長好了。”金鐘銘一臉嚴肅的點了點桌子。“是他,先惡意奉承政府,并唆使下屬接受青瓦臺的賄賂,從而避免總統的負面新聞,粉飾政府形象。但東窗事發后,他又把新聞主播這個下屬當做替罪羊踢出局……然后,在電影中的主要事件里,也就是kbs大樓面臨恐怖威脅時,他先是為了收視率而選擇和主角合作,但是發現事不可為的時候卻又再次干脆利索的出賣了下屬……”
“咳!”不遠處的金英碩干咳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曹大弦呼吸急促,目光閃爍,很明顯是在躲閃,但竟然慢慢的坐了下來,也沒有主動反駁的意思。
當然,金鐘銘也根本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想法:“曹部長,你自己也在kbs生存,這個半是官場半是大眾傳媒的地方有多險惡,難道你不知道?你自己說,我這種劇情設定是不是荒誕至極卻又真實可信?是不是很有劇情張力?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曹大弦回頭看了眼演播廳內,發現cube的助理們早就守到門外,屋內只有三人時,不由面露苦笑:“金鐘銘先生,你能說出這話來,想必是已經知道了點什么……”
“剛剛才想到的。”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答道。“真要是有競爭對手看上了kbs臺長的位子,怎么可能會跟孫石熙勾結?孫石熙那可是文顧問手里的刀,要搞你的人到底是哪邊的?這個說不通的。而且,剛才李臺長那個樣子實在是太敷衍了,連我都看不下去!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哼!”曹大弦自嘲般的笑了一聲。“說到底是我自不量力,其實這件事倒也簡單……”
原來,正如金鐘銘猜想的那樣,真正看上下一任kbs電視臺臺長這個位子的人不是別人,而那位大媽身邊的一個叫做金時君的人……沒錯,這邊大媽還沒上臺呢,手下人就開始準備分蛋糕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上面對下面就要講工資講報酬,真要是講情懷那不是山窮水盡就是腦子進水了……總之吧,那位大媽也就一口應了下來!
不過,這邊李炳淳是誰啊?他可是不知道多早就投奔了大媽的人,而且kbs電視臺在他手里這幾年那叫一萬個好,什么扭虧為盈,什么不出亂子啊,什么絕不出現現任政府和保守派負面丑聞啊……總之真要是大媽上去了以后他的高升是必然的!
所以,也正是因為如此,李炳淳早早的就拿臺長這個位子吊著曹大弦了!
至于什么……‘哎呀,將來kbs在你手里我一萬個放心啊’,‘kbs將來也只能靠你了’之類之類的話,在倆人喝酒的時候曹大弦也早就聽得耳朵出繭子了。
實際上要不是為了這個,曹大弦這些年在本部長這個位置上何苦做牛做馬呢?要知道,苦勞都是自己的,功勞可都是人家臺長李炳淳的!
但是呢?事到臨頭,眼看著還有四個月李炳淳任期就要結束,眼看著安教授和文顧問還在為了誰當老大去跟大媽pk鬧得不亦樂乎,眼看著一切都要順理成章……那邊卻蹦出來一個鬼都不認識的金時君!
而這個時候,所謂階級二字真是再次體現的淋漓盡致,你以為你是根蔥,私下里還直接叫什么炳淳哥的?可在人家馬上要高升的李大臺長看來,你沒用的時候什么都不是!要是沒什么岔子,拉你一把自然也沒問題,將來還可以引為助力,可那個金時君是大媽的親信,而且大媽都點頭了,我怎么好駁面子?我何苦為了你一個下屬的前途去影響自己的前途?
當然了,李炳淳也明白,這些年曹大弦做牛做馬的根本就是為了接自己的位子,直接說恐怕是要起逆反心理,一個鬧起來恐怕誰臉上都沒光。
正好,這個時候出了一檔子孫石熙攻擊九點新聞收受財閥賄賂,為對方減少負面報道的這么一個事情,李炳淳趁勢咬死,說對方這就是沖著曹大弦來的,就是為了不讓他當kbs電視臺臺長!
那意思很清楚了,你曹大弦認了這個說法,本部長接著干,事情大家一起糊弄過去。不認,那別說臺長了,本部長都別干了,反正這事可大可小,下周就開會,鍋背起來以后你就當什么綜藝局的副局長去!
至于剛才金鐘銘遇到的那一幕,其實是李炳淳既要吃干抹凈不認賬,又要當眾婊深情……你看,我可不是不想讓你當臺長,我很努力了,甚至連恰巧路過的金鐘銘都沒放過!只是呢,事情實在難辦,你將來可不要因為此事對我有怨氣!
不過,聽完這故事,金鐘銘當即笑出了聲:“曹部長,你是真對你們李臺長一往情深,到現在都維護著他?還是說,你覺得我就是個蠢貨呢?”
一口氣說完了一大通的曹大弦干笑了一聲,想再說點什么,但又主動閉上了嘴。
“我就挑破了吧!”金鐘銘無奈的搖搖頭。“九點新聞收受賄賂這種事情向來是慣例,業內人都知道。可是這么一個潛規則似的丑聞,為什么早不被道破,晚不被道破,偏偏是現在被道破呢?”
曹大弦終于笑不出來了,但是依舊沒開口,而坐在窗邊的金英碩卻眼睛都直了,他已經順著自家老板的話猜到了一點什么。
“因為孫石熙拿到證據了。”金鐘銘冷笑一聲。“所以他才能理直氣壯的跳出來罵!可是證據從哪兒來?是哪家財閥出了內鬼,還是哪家電視臺出了內鬼?”
曹大弦不僅不笑了,而且已經開始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了,但馬上這種憤恨的情緒就又迅速的轉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無奈,最后,他竟然眼圈發紅了!
真真又是鮮明的展現了一番韓國人特有的‘恨’文化!
“看來曹部長也明白,你不僅是被人當成廢料給扔了,甚至根本就是被人給出賣了!”金鐘銘戲謔的答道。“人家李臺長害怕你糾纏,竟然能主動的找孫石熙那種人塞把柄……當然肯定只是塞你的把柄!塞完了呢,還要裝好人,還要你感激,你還不敢不去感激涕零……怎么說呢?李臺長這種人要是爬不上去那才是怪事!而你這種人之所以一直在他下面,看來也是有原因的,對不對?”
幾句話下來,被說中心事的曹大弦已經委屈的要命,到最后,不用金鐘銘在刺激他,他就已經潸然淚下了,幾十歲的人了,委屈的跟個孩子似的,幸虧眼前沒燒酒,不然說不定喝了幾瓶后一轉身就能去麻浦大橋跳漢江!
“不過,老李也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不該拿我當道具演戲的。”金鐘銘面無表情抱著懷,看戲一般的繼續說道。“他既不知道我對這部電影的決心,也不懂得我這部電影正好就是講述這個階級社會吃人本質的……如此精彩的劇情就在眼前,我反而興趣倍增了,最后還真讓我給猜到了背后的故事!”
“金鐘銘先生。”曹大弦抹了抹眼淚跟鼻涕。“不是我不識抬舉,你說要炸kbs大樓,我晚上睡覺的時候夢里也有這個沖動;你說在電影里揭露臺長的那種惡心行徑,我其實也心里很向往。但那只是夢里,只是向往罷了。現實中,我終究還是kbs本部長。往下,我要面對著kbs的整體員工,所以我要盡全力維護kbs的名譽;往上,哪怕是最后幾個月,我也還要面對著李臺長,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面對著他的那些手段我又能如何呢?所以,炸大樓也好,把這個丑聞編進電影劇情大肆嘲諷也好,你要是用個kbc之類的,我一萬個支持,因為那樣的話,最多是kbs的同僚們背后罵你兩句,沒人能當面說什么的。可你非要在電影里直接對kbs點名道姓的話,我恐怕半點都不可能答應的!”
“所以說……曹部長你活該被李臺長玩一輩子。”金鐘銘無奈的繼續嘲諷了一句。“需要我再強調一遍嗎?等電影上映的時候,死活都是2013年了,李炳淳早就滾蛋了!”
“那又如何?”曹大弦無力的反駁道。“我還在kbs呢!”
“那就學學你們李臺長甩鍋的本事啊?”金鐘銘面無表情的反駁道。“告訴你kbs的同僚們,當初授權給金鐘銘,讓他把kbs污名化的那個人,正是當時在位的李臺長……跟你無關!如果有人繼續反駁,說電影這么糟踐臺長,李臺長怎么可能答應?你就告訴大家,李臺長是算準了他離任后電影才會上映,他這是為了惡心下任臺長……反正他都走了,我還是本部長,你們信他還是信我?還不信?好不信就去問金鐘銘啊!”
曹大弦吸溜了一下鼻子,頓時怔在當場。
半個小時后,經kbs臺長李炳淳大略瀏覽了以后,金鐘銘和kbs本部長曹大弦正式簽訂了一份演播廳租賃合同,只不過,正式簽訂的合同里還附帶了一份有著kbs本部印章的授權文書……合同一式兩份,金鐘銘和曹大弦一人一份各自保管。
“接下來該去干嗎了?”
總算又搞定了一件事情,所以走出kbs本部大樓,金鐘銘對著頭頂燦爛的陽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應該去招募演員了。”旁邊的金英碩小心翼翼的答復道。
“是啊,場地和授權拿到手了,是該去招募演員了,而且有幾個角色確實很重要……”金鐘銘突然停下腳步,干脆的站在了kbs大門口的臺階上,正在大太陽底下,不嫌熱不說,還扳起手指,似乎是想算一下到底有幾個角色需要招募演員。
“上司那個角色最重要……嗯,然后女反恐專家、警察廳長、恐怖分子,還有記者妻子,這五個角色毫無疑問是最優先的角色”金英碩當即補充完畢。“還有半個角色是敵對電視臺的主持人……不過,那只是黑著臉用挑釁性的新聞語言質詢主角而已,所以這個角色其實很簡單,我覺得找個真正的新聞主播就很合適。”
“沒錯,所以最主要的還是前五個,這五個角色找誰?”金鐘銘攤開手掌晃了晃五根手指。“你是導演,有想法嗎?”
“想法太多了。”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老板這股子一往無前的決心,金英碩倒也沒有推脫,當即認真的建議了起來。“上司……”
“臺長。”金鐘銘更正道。“咱們答應了曹部長的,要講信用。”
“是,臺長!臺長那個角色,我建議適當的臉譜化,要突出上級的氣勢和年齡資歷的碾壓,以及性格的老奸巨猾……讓觀眾第一眼就知道這個人在電視臺里是站在主角上方的,而且可以輕易的玩弄主角在鼓掌之中。當然,臉譜化不代表沒有特質。可……在類似角色上出彩的韓國也就那幾個配角演員而已!”
“白允植前輩和李榮前輩。”金鐘銘當即想到了兩個人選。“前者更擅長老謀深算的那種感覺,后者更擅長上位者的氣勢……不過白允植前輩年齡大了點,跟咱們李炳淳前輩差太多,李榮前輩更合適一點!”
“我也是這么覺得!”關鍵問題上金英碩依舊沒有和稀泥。“而且白允植前輩畢竟是kbs出身的人,讓他來演這種戲,他未必能對電視臺內部有所交待,所以……還是李榮前輩更合適!”
“而且都姓李。”金鐘銘戲謔的調笑了一聲。“喊起李臺長來還挺有感覺……”
“金……”金英碩小聲的提醒道。“下任臺長很可能姓金!咱們答應了曹部長幫他遮掩的……直接說李臺長,指向性太強,到時候他想推脫責任都很難。”
“不用,一點細節而已,沒那么多事。”金鐘銘滿不在乎的答道。“到時候他能不能把鍋甩過去完全看我的態度,不在這一點事情上……”
“這倒也是。”金英碩苦笑了一聲。
“那這個角色優先李榮前輩,馬上就給他發正式的邀請函……算了,我打電話吧!”金鐘銘說著說著竟然直接了當的拿起了手機。
金英碩再度苦笑了一聲……他真心不知道對方是怎么保持的這個勁頭。
“優博噻優,前輩?”電話迅速接通,而金鐘銘也開門見山。“是我,前輩我跟您說個事情,有部我主演的社會諷刺性的電影,希望你來演最主要的配角……電視臺臺長!你已經接了我旗下的?啊,我這個……如果今天演員找好,明天劇本臺詞修正完畢,那后天我就準備拍!不耽誤?那就好……我今天就讓公司正式給你發合同。”
金英碩已經不想苦笑了……今天演員找好,明天臺詞修正完畢,后天就開拍……這話怎么聽怎么有點瘋的意思……但是眼看著金鐘銘一夜之間搞出來了劇本,一個多小時又搞定了拍攝地點,現在更是一分鐘搞定了除了他自己以外最主要的那個演員……他金英碩對此其實真的已經沒有懷疑的余地了,事到如今,更是只能陪著這位老板瘋到底了!p“下一個角色……女反恐專家。”金鐘銘果然也沒有給金英碩繼續苦笑的余地。
“這個角色需要有女性特有的干練穩重,讓人一看到就有安全感和信任感……最好還要讓觀眾有一點誤解!”已經進入到狀態的金英碩還是很有一套的。
“你們好……最后一點什么意思?”前面那一聲是金鐘銘在回應朝向自己問好的一組后輩藝人,好像是exid還是什么的,不過后面還是在問金英碩。
話說,這里是kbs本部大樓的門口,再加上日頭漸高,所以雖然呆的時間不長,卻已經有不少眼熟的人經此路過了,但是金鐘銘依舊巋然不動,死活是要就在門口搞掂演員的事情了。當然,大部分圈內人見他和金英碩談話極為認真,也就都很知機的繞開了,只有少數如這樣剛出道不久的新人實在是不敢躲,才硬著頭皮過來的。
“是這樣的。”金英碩認真解釋道。“我們昨天不是設定為男主角為了在丑聞下翻身,不惜去偷自己老婆的獨家新聞,反而導致離婚了嗎?”
“是。”金鐘銘猛地反應了過來。“你說要讓這個女反恐專家和男主角之間有曖昧?但是主角還是心系在自己妻子身上的吧?而且火線愛情……太惡俗了!”
“所以是讓觀眾有一點誤解!”
“虛晃一槍!”金鐘銘恍然大悟。“造成反轉效果?”
“沒錯。”
“那還真需要一點魅力!”
“沒錯。”
“這樣的話……尹恩惠、李真、成宥利、韓孝珠、李瑤媛、具惠善、劉仁娜……韓孝珠年輕了點?這個角色要著重看穩重感的,而且她檔期最近錯不開,在李在斌那兒拍著電影呢。”
“確實如此……其實劉仁娜也有點媚,具惠善的知性感覺也太強了,不像個處理危險工作的專家的感覺。”金英碩也跟著否定了兩個。
“那李瑤媛前輩……?”
“不行。”身后還有幾個cube跟來的助理,他們立即按照金鐘銘示意通過公司發出了問詢,而僅僅是兩分鐘后,cube那邊就傳來了對方公司的回應。“李瑤媛小姐剛接下mbc的一部古裝劇,下周就開拍,檔期怕是正撞上!”
“那只好算了。”金英碩無奈的搖搖頭,其實李瑤媛很適合這個角色。
“恩惠姐……她心思最近好像不在表演這塊,而且太小女人了。”金鐘銘的無奈的又排除了一位。“那李真還是成宥利?”
“兩個一起如何?”金英碩突然給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建議。“成宥利短發造型扮演女反恐專家,李真馬尾辮造型扮演主角妻子,也就是那個記者……這倆人一起出演,肯定會對觀眾造成某種錯覺!”
金鐘銘面色恍惚,卻是突然想到了之前的時候,李真扮演記者采訪自己的那個樣子……現在想想,確實很有感覺,好像那人還真是很適合記者兼妻子那個角色!
一念至此,金鐘銘倒也不含糊:“讓李真來演記者,也就是妻子那個角色……成宥利的反恐專家,先聯絡一下,我下午要先看定妝再做決定!”
“可以……”金英碩隨手示意幾名助理立即通過公司去聯絡,然后卻忍不住問了自家老板一個問題。“可如果代表您很擔心這個角色的話,是不是可以找一下諸如河智苑、宋慧喬小姐之類的演員,她們肯定能把握住角色,也應該會賣您面子過來演配角……”
“關于這一點。”看到又有幾個藝人從遠處過來,金鐘銘果斷的轉過身來背對著正門的方位,以防被打擾。“我其實是有一點想法的……你看,這部電影主要的矛盾都集中在我那個角色上,情緒扭轉的種種復雜之處也在于此,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電影想要表達的主題依然是在我這個角色的轉變以及最終命運上。所以,這一次我想要光明正大的當個戲霸,盡量壓縮其他演員的戲份,專門突出我本人的表演……所以,河智苑前輩固然是這個年齡段韓國最好的電影女演員,但是她來了,會不會反過來搶我的戲?”
“哈!”金英碩尷尬的笑了一聲,卻也是恍然大悟,其實他也是忙昏了頭,金鐘銘凌晨三四點才睡,他昨天也是兩點鐘才離開的公司,然后今天大上午的就跟著對方又一起出來了,所以腦子有點暈,否則斷然不會在這種問題上犯蠢。
“所以啊,我就一直挑選那種有些實力又有些名氣,偏偏又沒法跟我相提并論的演員。”金鐘銘倒也沒藏著掖著,或者說他內心的那股子入魔的氣一直就沒散過,所以平日里一定會遮掩的話也照說不誤。“倒是讓英碩代表你見笑了。”
“哎,本來就該如此。”之前沒想到倒也罷了,此時金英碩既然已經明白了老板的心思,那就自然要祝對方一臂之力了,一些手段也就自然給亮出來了。“實際上,我覺得我們還可以拿出一些話劇常用的手段,來確保您這個角色的絕對主題性……您看,我還是覺得密閉的演播廳其實就是一個狹窄的話劇舞臺,所以只要能確保您是單獨一個人一直坐在那個密閉舞臺的中央,那也就能一定保證所有觀眾的目光都在您身上,其余人注定都只是您的配角!”
“但怎么確保那里只有我一個人呢?”金鐘銘被勾起了好奇心。“總不能讓所有的角色都不跟我互動吧?!”
“那肯定不行!比如上司……臺長這個角色肯定是要不停的跟作為主持人的您互動的,劇情人物的出場和體現也是省不了的。但是,在演話劇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這么一種情況……為了盡量讓觀眾對劇情和人物印象深刻,也為了能讓狹窄的話劇舞臺不出現太多角色以至于發生混亂,很多時候,我們會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刪減特定角色戲份!”
“說來聽聽。”金鐘銘瞬間來了興趣。
“比如說,在話劇中出現國王或者當權者之類角色形象的時候,我們干脆不設置演員,而是通過一些象征性的物品,比如說一張圣旨,一刻印章,或者干脆借助其他角色的臺詞來體現這個角色。”
金鐘銘嘴角微微翹了翹,卻沒說話。
“舉例而言,反恐專家這個角色,我們可以讓她跟您這個被炸彈威脅著的主持人用手機短信來互動,一個落后于時代但卻顯得安全的手機,這時候就可以代替這位反恐專家!”
“妙!”金鐘銘當即點頭。“還有呢?”
“恐怖分子這個角色,也完全可以使用語音來代替他跟您互動……雖然這個角色因為代表著底層民眾,所以必須要以一種鮮活的形象出現,但不到最后一刻把他從恐怖分子拉回到底層民眾這個陣營時,卻也沒必要讓他出現!”
“很好的設定!”金鐘銘興趣更大了。“而且確實是典型的話劇手法,還有沒有?”
“還有就是總統這個角色……”金英碩認真的建議道。“代表,您真的沒必要過分追求震撼性,如果最后大樓真的塌了,國會議事廳真的被明確無誤的砸了,那總統露不露臉,長沒長一副三角眼又有什么必要嗎?”
“你就這么害怕總統出場?”金鐘銘微微笑著反問了一句。“我直說吧,咱們的李大總統未必就怎么在乎這件事情,甚至他本人可能正希望有人能往死里黑他呢!”
金英碩笑了笑:“我確實有些擔心您會直接在電影來一句李明博大統領如何如何,可經歷了今天上午這檔子事情以后,我也想明白了,想要直接拉住您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如果我說我這個建議是從電影藝術性乃至于合理性上出發所得出來的呢?”
金鐘銘做了個手勢,示意身后準備傳遞什么消息的助理暫停一下,此刻他更想聽聽金英碩的想法:“藝術性,藏而不露更有感覺這點我懂……可是合理性呢,怎么解釋?特別突出總統的形象和名字反而會不合理嗎?”
“當然!而且道理很簡單的。”金英碩微微嘆了口氣。“您還記得昨天你一開始為劇本設計的基礎嗎?我是說三個陣營、三個建筑那個東西……”
“當然,這個我們早有定論。”
“那么,總統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你還記得嗎?”金英碩追問了一句。
“他是政府這個陣營的核心和最高層,或者干脆說他代表了政府!”金鐘銘依舊答得很利索
“那我們電影的一個重要主題,是不是想表達,‘政府的形象’其實是被大眾傳媒所包裝出的虛偽存在?”
一句話,金鐘銘就宛如醍醐灌頂:“是了,政府的形象是虛偽的,那最能代表著政府陣營形象的總統也應該是虛幻的!確實沒必要讓他露臉!你說的對!我們可以通過其他人的臺詞來體現總統,也可以通過進一步塑造警察廳長和反恐專家的形象來襯托他,卻沒必要讓他露臉。”
金英碩顯得有些詫異。
“怎么了?”金鐘銘不明所以。
“哎,我還以為您會堅持下去呢!”金英碩略顯尷尬的答道。“您今天對曹大弦部長說的那些‘恨’啊,‘興盡’啊,我倒是覺得挺能體現你現在狀態的……”
金鐘銘為之莞爾:“那確實是朝曹大弦表明立場,展示決心的……但是你要明白,我一個在國外長大的人怎么可能完全融入這種什么‘恨’啊‘興’啊之類東西的?我向來覺得,這種狠勁應該用正面情緒來引導,而不是腦子一熱就跳江,實際上我這人是絕對不可能像一個韓國人那樣跳漢江求死的……所以,這次要真還跟那樣時一樣絕望,跟那樣時一樣不惜代價耗盡一切,我這幾年豈不是不是白過了?”
話到這里,金鐘銘稍微停頓一下,仰頭手搭涼棚看了看灼熱的日頭:“所以說人啊,當有所圖的時候可以適當的駕馭情緒,讓他為你效力,但卻不應該被情緒本身所駕馭,失去目標。做事情,總得要先搞清楚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然后才能放肆的用情緒作為動力往前沖!老金你這次誤會了!”
金英碩連連點頭。
“你能理解就好。”金鐘銘也隨意的點點頭,然后終于扭頭看了眼助理手機上接收的短信。“成宥利和李真都說沒問題,前者說馬上午飯后就去公司找我面試這個角色,這里日頭太毒,咱們先回去吧,順便在路上商量一下警察廳長這個角色如何更正才能襯托出總統的存在,然后再選一下這個角色的演員……”
金英碩自然無話可說。
就這樣,一行人朝著停車的地方走了過去,但眼看著快到地方了,幾名助理先行兩步準備啟動車子和拉開車門時,金鐘銘突然間回過了頭來,然后一言不發的盯住了低頭跟在身后的金英碩。
“哎……怎么了,代表?”大熱天的,金英碩卻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老金。”金鐘銘咧嘴笑道。“你剛才是不是在試探我?”
“我……”金英碩面色突變,急的連汗都出來了。
“你說你既然已經覺得我會一廂情愿的堅持下去了,那以你的性格為什么還會嘗試著勸說我改變方案呢?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吧?”
“我……代表,其實我今天是被李炳淳和曹大弦這兩位的事情給弄的有些心神不定。”被挑開以后,金英碩反倒也放開了。“說實話代表,李炳淳的那種棄之如敝履的狠勁讓我有點心涼,而曹大弦找到機會就能把對方說賣就賣的利索勁,也讓我感到又一絲不解……”
“別想太多。”金鐘銘莞爾一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忘了,kbs又不是私營的,那倆人也不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他們之間更像是官場的上下級……”
金英碩心頭頓時浮起一絲明悟,是了,是自己鉆了牛角尖,那倆人之間是官場上的關系,相互又不是說誰是誰的附屬品……所以,上司說翻臉就翻臉,下屬也是能反擊就反擊。但自己和金鐘銘卻是徹頭徹尾的老板和員工,是雇傭關系……這根本沒法比!
“所以說老金,只要你能做好事情,我這個當老板自然會發工資和獎金……”話到這里,金鐘銘雖然心里明白對方是因為崔振浩的上位有所顧慮,卻終究不想多提這事,所以決定就此打住。“總之,有這心思的話,想想怎么拍電影就好,至于那些有的沒的的,何必白費心力呢?”
言罷,金鐘銘又忍不住哂笑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拍個電影還要先排解導演的心緒簡直奇葩,不過他終究沒有多耽擱的意思,而是立即轉身上了車子,身后的金英碩也不再多言,而是趕緊跟上。
這部電影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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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晚上沒了……明天晚上是不是也可以沒了?
期待中……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