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第十八屆釜山電影節如期在釜山海云臺開幕,郭富城和韓國女演員姜受延一起做了開幕式。
而果然……呃,不需要任何理由吧,這里的檔次都明顯比什么電視劇節上臺面的多。實際上,在韓國人眼里,就連到了晚上,海云臺沙灘邊緣處的塑料布大排檔,都似乎是有些特殊韻味的,甚至隱隱約約覺得那是一種有文化傳統的東西。甚至每到這個時候,各大媒體也都會心照不宣的預留出專門的版面做相關的大排檔報道。
比如說,哪位名導又在這里一口氣喝了五瓶燒酒了?誰和誰坐在一起彰顯親密關系了?哪位女神級的演員放下架子當眾大笑了?那些外國名人被這種韓國特色傳統文化所馴服了?
總之,諸如此類吧。
“新還算不錯,對文化界的補貼很多,加上這兩年市場回暖,韓國電影確實有些進入的感覺。我敢斷言,今后幾年,韓國電影的最高票房一定會持續性刷新……”
“票房的推測我是認得,但是對于……我倒是有點看法,咱們講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屆對文化界的補貼雖然很多,但感覺全都落到了綜藝、韓劇,甚至還有那些idol身上,電影的話反而沒有受到多少實惠。”
“已經很好了!你沒看那些左派電影人嗎?雖然立場不同,但今年意外的也沒有多少怨言。”
“主要是總體形勢不錯,左派電影人也不好違逆潮流。”
“其實說到左派,在眼里,除了那些御用的人物,電影屆,乃至于整個文化界,哪個不是左派?”
“這倒是句大實話。”
“金鐘銘代表在看什么?”
“嗯?”金鐘銘回過神來,朝著身邊這位笑了笑。“我在看對面大排檔那里,剛才進去那個人好像是崔岷植前輩。”
“是嗎?”
“應該是,你們喝著,我去打聲招呼好了。”說著,金鐘銘放下根本就沒碰過嘴唇的酒杯,拍了下蹲在地上的貝克的腦袋,竟然就直接離場了。
“我們……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塑料布下的大排檔里當時就安靜了一下,然后立即就有人忍不住問出了口。“嫌我剛才批評了?可這位不是已經跟青瓦臺鬧崩了嗎?”
“這種大人物之間哪有什么誰跟誰鬧崩的說法,都是利益罷了。”
“沒錯,只能講不上一路人了,你沒看前幾天的國事訪問嗎?人家照樣是商業代表團一員!”
“可照這樣說,那他就更應該不太在意我們這些話吧?”
“既然不在意,那人家為什么還要聽下去?”有個一直沒開口的人突然笑道。“說不定金鐘銘代表真的是看到崔岷植前輩,然后有話要交代呢!”
“好像……還真是崔岷植前輩!”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在意,來,喝酒!”
“干杯!”
就這樣,本來就帶著三分醉意的大排檔里立即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另一邊,不得不說,貝克確實是個顯眼的家伙,隔著兩層塑料布,其實金鐘銘也不清楚里面剛才那人是不是崔大炮,但帶著一只大狗的他剛往對面走過去,那邊的人就都很確定這到底是誰來了。而等金鐘銘來到門前掀開簾子時,非但里面的人已經紛紛起身迎接,甚至就連上首的座位都給他騰好了。
“鐘銘!”崔岷植果然是在這邊,而且大概是因為數月才相見一次,他起身打招呼時顯得有些喜形于色。
“剛才就覺得像是前輩你,但沒敢確定。之前前輩可沒說要來釜山吧,我記得你當時可是自稱要住在船上一直到元旦的?”金鐘銘將貝克系在門口處,這才笑著往里走去。“莫非是劇組那里嫌你演的太差,然后把你攆出來了?”
“哎。”崔岷植連連笑著搖頭。“不是我食言,也不是有人敢攆我這個戲霸,實在是船上的日子太難過,在珍島那里天天吃海鮮吃的想吐,然后忽然聽人說釜山的海鮮味道比較別致,所以就忍不住逃出來了……”
等到這兩個人把不好笑的笑話說完,其余眾人一陣哄笑,這才紛紛跟著二人坐定。
“到底怎么講?”酒過三巡,金鐘銘這才重新問起了劇組的事情。“不是說拍攝任務很緊嗎,前輩怎么有時間的?”
“拍攝確實很緊,而且我原本也確實沒打算過來的。”喝了幾杯酒,面色通紅的崔岷植這才大著舌頭解釋了一下。“只是珍島那邊這幾天……呃,在搞什么船只撞擊還是什么物理軌跡捕捉之類的東西,就是天天拿電腦對著已經拍過的鏡頭模擬什么海浪、船只那種的,然后還出了點岔子,搞得整個導演組都把注意力挪了過去,演員的戲自然就一下子停了下來。那我留在那邊不也是幫不了什么忙嗎,所以就過來看看,也算是休息了……”
金鐘銘緩緩點頭,算是寬慰了一下:“也算是情理之中了,這種大規模海戰上的實景拍攝還是韓國第一次搞,磕磕碰碰難免的事情。”
“也不能說是磕磕碰碰。”聽到這里,崔岷植倒是愈發認真了起來,雖然酒氣尚在,但是醉意卻是瞬間消了幾分。“恰恰相反,我們那邊的進度其實是超出預想的,估計這么下去,年前制作完成都沒問題……”
“是嗎?”金鐘銘愣了一下。“這個年前是陽歷還是陰歷?”
“當然是陰歷,春節過年的年!”崔岷植沒好氣的答道。“元旦只有兩個多月,怎么來的及?”
“這就難辦了。”金鐘銘聞言非但不喜反而皺起了眉頭。
“怎么講?”崔岷植的醉意又少了幾分,酒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屏息以聞。
“檔期的問題。”金鐘銘略顯尷尬的答道。“不瞞前輩你說,真要是元旦檔期倒也罷了,因為元旦檔期我準備主推自己的那部電影,換了也就換了。可要是春節檔期,我其實已經許給了黃政民前輩的《國際市場》,《鳴梁》的話,恐怕要再等等。”
崔岷植略一思索,就已經明白過來這個《國際市場》到底是哪一部電影,而春節檔期又到底許給了誰,當下心里就是一陣本能的煩躁和不滿……只是,他忽的又想起對方剛剛跟著青瓦臺參加了國事訪問,有些東西似乎有情可原。而且再說了,眼前有不少相熟的后輩,塑料棚子里的氣氛也正好,金鐘銘又是這么一副尷尬的樣子,那么有些話似乎也確實不好多說。
所以,這位平素里大炮一樣的人物只是皺了下眉頭,終究是點點頭,并未多言。
而另一邊,金鐘銘瞅了瞅對方的反應,卻是立即跟著放下了心來……其實,作為電影名義上的制作人和實際的投資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電影的進度?而他之所以來找對方,其實就是覺得眼下似乎是給對方交待此事的一個好機會。畢竟這種事情早說早安生,真要是拖到了事情跟前,牽扯起了利益紛爭,那到時候就算是再誠心誠意恐怕也沒用了。
至于這種借著氣氛拐著彎的處理方式其實也是沒轍的事情,因為崔岷植這個人身上有著太多的矛盾感以至于讓金鐘銘覺得難以捉摸——虔誠的佛教徒和頂級的大孝子,但銀幕形象卻向來很剽悍;對于上層從來不假辭色,但卻很少因為私事而和人結怨;幾十年的話劇表演經歷使他對演戲本身有著強大的克制力與控制力,但對于生活中上綱上線的事情卻又總是充滿;甚至這種也是分裂的,一方面,出身底層的他身上似乎有一種天然反抗權威的基因,可另一方面,在事業上有所成就且聲望極高的他還總希望像能夠像模像樣的闡述出自己的社會價值;而最后,別玩了韓國人普遍性的那種沖動……
當然了,不管如何,可能會很難纏的崔大炮這次終究還是顧忌周邊的環境給金鐘銘留了幾分面子,看來對于韓國人而言酒場上確實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而大概是心有靈犀吧,覺得酒場上適合說話的可不止是金鐘銘一個人,地點也不可能只局限于釜山電影節的大排檔里。實際上,就在此時的首爾,也有人在端著酒杯說著一些平日里不好說的話,而且相比較于金鐘銘的蜻蜓點水,一觸而過,這位可就是剖腹挖心了。
“一定不要因為眼前的一些挫折,就放棄我們堅持了很久的戰略布局。”坐在上首的李秀滿緩緩道來,而無論是從他眼睛里充滿的血絲還是從那副認真到極點的臉色來看,此時此刻這位暴君式人物的態度似乎都應該還是誠懇的。
但是不知為何,面對著如此誠懇的發言,酒桌上滿滿騰騰的s.司高層們卻都面色發苦,不置一詞。
“是,我知道!”李秀滿無力的單手按住酒杯,似乎是要借此撐住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們為什么不說話,也知道你們怎么想的……咱們都說了一晚上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當然也知道,從我們為了完成產業布局從成立相關子公司以來,就沒有一次說的過去的成績。投資次次打水漂不說,而且還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次次都淪為業內的笑柄……咱們自己制作的電影是笑話,找內行人合作制作的電影也是笑話;咱們自己制作的電視劇是笑話,跟電視臺合作的電視劇還是笑話;簽了大牌影帝影后成了笑話,甚至我們原本在影視業上很有前途的idol如今在業內也是個笑話……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定不能放棄產業布局,一定要做成一個屬于我們s.司自己的娛樂產業小生態圈!”
“會長。”就在這時,一名上了年紀公司高管終于忍不住開了口。“您不必如此的。您家里的事情我們都知道,這次把我們都叫過來是什么意思我們也都懂,但再怎么說也只是暫時下放一些權力而已,無關大局的。而且咱們講句實話,就算是不懂也無妨,因為我們都是您的心腹。在我們這些人看來,這家公司終究是您一手搞起來的,現在您還是最大的股東,也還是會長,一切都還是您說了算。您讓我們輔佐金英敏或者任何一個誰,我們都毫無怨言,何況是公司戰略問題?您真要是定下來了一個既定方略,哪怕人不在公司,一個電話打過來難道我們還會反對不成?何至于此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李秀滿無奈的看向自己這個毫無疑義的心腹。“這個東西,它真不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因為我并不是讓你們什么時候再去制作一部什么樣的電視劇,而是想讓你們這些跟著我的老人從心里頭明白,這是一個戰略性的東西,是公司必須要持之以恒的發展方向!所以,一定要從心里頭扭轉觀點!”
親信立即閉口不言了,而問題又回到了原點上。其實,李秀滿所謂的戰略大家不是不明白,實行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明白?李秀滿這次請大家喝一杯的意圖大家也不是不懂,一個個人色彩濃厚的企業家因為家人和自己的年齡需要適度放權,既害怕人走而政息又害怕局面不穩定嘛,所以叫來心腹交待一下,誰又不懂呢?
只是怎么說呢?酒桌上的前半截,也就是關于什么人事上配合金英敏之類的,這些人都還算是態度誠懇,但一說到這個公司戰略問題,就如同李秀滿和自己這個親信對話里透漏的那樣,大家終究是有所保留。
為什么?答案再簡單不過了,李大會長所說的什么產業布局什么娛樂生態戰略聽起來很有道理,可實際上不要說收益了,甚至迄今為止就沒有見到過一絲曙光!
所以,你可以憑借著自己的掌控力讓大家口服,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威望讓大家在行為上遵從,但是卻無法讓大家心服!
而面對著這個局面,講實話,李秀滿環顧四周,心里難免泛起了一絲苦澀,因為在他看來,眼下s司其實是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刻……
實際上,多年的商海沉浮以及對娛樂產業的浸淫讓李秀滿很早就有了這么一種眼光和意識,那就是再往后,娛樂產業之間的界限會越來越小,idol產業的擴散性也會越來越明顯。到時候想要憑借著單純的idol業務來維持s.司的地位將會變得越來越難,而反過來說,想要經營好idol這個東西,恐怕也需要種類越來越繁雜的資源。
那么該怎么辦呢?當然就是搶先一步,從產業格局上事先布局,將這些年韓流產業豐厚的回報轉為投資,立體偏橫向的拓展公司產業。idol的培養和經營是s.司的核心產業和優勢產業,自然不能丟,但是影視劇、綜藝這些東西如果能夠染指一部分,讓公司的資金在自己的產業生態里循環,那才是真正的穩妥局面。
可是回到眼前,眼前的這群人,或者說自己的這些親信,竟然一個個的全都跟不上時代的節奏,也跟不上自己的思路,這實在是讓李秀滿太失望了。
“其實……我覺得大家對我們之前的失敗有這么一點誤解。”就這樣,酒桌上大概沉默了足足幾分鐘的樣子,李秀滿突然咬咬牙,然后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卻是重新打起了精神繼續解釋了起來。“且不說涉足一個新領域哪里有不碰頭的?就說一開始咱們嘗試自己制作電影和電視劇的事情,現在看來其實是非戰之罪!”
眾人微微一怔。
“咱們平心而論,七八年前影視劇產業陷入低谷的時候,韓流圈子里誰不是躍躍欲試,試水的只有我們一個s.?”李秀滿悉心觀察,果然有不少人微微頷首,于是心中愈發無奈了起來,只是面上依舊慷慨昂揚。“可現在呢,又有哪個外行人敢全身心的涉足影視劇產業呢?說到底,當時是全韓國的人都低估了圈子之間的壁壘。而現在誰不知道,電影是韓國那些傳統電影人的禁臠,電視劇則是那幾個電視臺的禁臠?這么多年了,不就一個金鐘銘成功壓進去了嗎?而且他本身也是靠著自己出身苗紅根正才獲得了業內認可的。”
這下子,幾乎滿桌子的人全都點頭稱是。
“說到這個,”李秀滿突然苦笑道。“我之所以堅持擴大產業布局還有一層無奈的意思在里面,那就是我們公司作為行業領頭羊位置其實很尷尬,有時候必須要直接面對金鐘銘這個巨無霸的態度,而這個態度是具有雙重性的……”
“這個……會長,雙重性是怎么個說法?”之前那位態度堅決的親信陡然變得敏感了起來。
“有什么內幕嗎?還請會長解惑!”旁邊有人立即跟上。
“雙重性嘛。”李秀滿搖頭苦笑道。“一個自然是我們得防著有一天對方突然翻臉,你們想想,如果我們沒有自己制作電視劇制作綜藝的能力和話語權,那么真的有一天兩家鬧崩了或者人家有意要整我們,我們該如何自處?那時候,人家不讓我們的idol上綜藝,不讓我們的idol演電視劇,我們能怎么辦?”
“不至于吧?!”有人緊張的擰開了領口的扣子。“雖然說以前有些不合適,但那都是那位以前年輕不穩重的時候。這兩年,也就是金鐘銘先生真正呼風喚雨的這兩年,我們不是一直相處的不錯嗎?還有西卡和krystal……”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重態度了。”李秀滿看著這人微微笑道。“正如你所言,這兩年我們公司和那小王八蛋之間并沒有什么直接的沖突,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相處的不錯,而這個局面,恐怕八成都要歸功于西卡和krystal這個紐帶一直很穩固的緣故。那什么,網上叫他國民oppa,中國和日本那邊叫他亞洲第一妹控,這都是有道理的。總之吧,人家產業越來越大,局面越來越開闊,看在我們替他養著兩個妹妹的份上對我們留點余地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們想過沒有,這種穩固的紐帶還能持續多久?少女時代明年就要續約了,往后還能不能穩住?機會當然是要抓緊的……”
“會長。”有人忽然略顯激動的反應了過來。“您是不是在暗示……公司之所以要如此堅持走橫向擴張這條路,是因為金鐘銘代表做出了承諾,愿意給我們一些相關方面的機會?”
酒桌上的氣氛瞬間打開,不少人當即恍然大悟,有些人更是面露期待。
“只能說,是有一點暗示吧!”李秀滿再度暗地里咬了下牙,面上卻是滿含笑意的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此言一出,只聽得轟的一下,酒桌上立即熱鬧了起來。看的出來,對于這些公司高層們而言,他們會長苦口婆心一晚上的解釋恐怕都比不上金鐘銘一個外人似是而非乃至于虛無縹緲的態度展示,后者帶來的效果簡直不是一般的好。
不過與此同時,那位面帶笑意看著這一切,在生意場上起起伏伏多年的李大會長內心卻有些漠然,因為就在剛剛,他已經在心里卻給自己這些心腹全都判了人事上的死刑……當然,這肯定是他將自己妻子第二次從癌癥手里搶回來之后的事情。
在這之前,他不得不暫時把公司托管給金英敏和……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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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氣……好容易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