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cube公司大樓十三層的放映室,金鐘銘就本能的皺了下眉頭,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無他,他竟然在《鳴梁》的樣片放映室里看到了宋康昊,而且還是跟崔岷植并肩坐在一起。
當然,宋康昊有一萬個理由出現在這里,而且每一個都合情合理。
最簡單和直接的一個,這位大餅叔可是跟崔大炮關系匪淺的——兩人同為話劇演員出身,同時期成名,私生活同樣低調,很早就惺惺相惜,然后崔大炮雖然不是什么皿煮派先鋒,但當年卻也因為送還勛章的事情的罪過李明博。
換言之,這倆人確實談得來,那好基友的電影出來了,人家跑過來瞜一眼又怎么了?
而且再說了,甭管如何,人家大餅叔現在依舊是cube的簽約藝人啊,憑什么不能來?說不定人家是來打卡簽到的呢!
但是,甭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金鐘銘是不信的……畢竟,這個時間點跑過來,沒點貓膩就怪了。只不過,人家不先開口,你也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就這樣,一群人微微寒暄了一圈,然后就一起坐下來看電影,畢竟嘛,這才是今天的‘正事’。
《鳴梁》這部電影,怎么說呢?第一印象是很長,然后細細品來,大概稱的上是制作精良了,再加上宋康昊、柳承龍等人的演技也基本處于滿溢狀態,可以說是勉強代表了韓國電影的最高水平。
而如果在這個前提上再算上前所未有的海戰大場面,抗日神劇的民族主義加成,想來應該會有一個現象級的票房表現。
當然了,對于已經看慣了電影套路的金鐘銘來說,這部電影的毛病也不是沒有,比如有些地方過于煽情,比如有些角色過于臉譜化,還比如看起來很贊的大場面特效其實只能在韓國電影中稱雄……
不過話還得再說回來,首先,大概這部電影也沒指望會在國外如何,而考慮到現在的民心人氣如此沮喪,或許這部有些煽情和鼓動民族主義的電影還真的能夠有一個超出想象的結果。而這么一想的話,這部電影說不定還真大有可為,甚至可以作為一個……
“金代表,您覺得怎么樣?”作為份內之事,一旁的導演金漢珉自然要挨個問下意見了,而首當其中的自然是金鐘銘這個實際投資人。
“哦,很好!”金鐘銘猛地回過了神來。“非常好,這電影非常好,沒有任何問題。”
“那檔期和排片……”
“送審了嗎?”金鐘銘認真問道。
“還沒有。”金漢珉坦誠答道。“今天只是我作為導演的剪輯版本。”
“先送審。”金鐘銘懇切的囑咐道。“等送審完成,確定好上映的版本后再來找我。這部電影非常好,我會親自看著的,然后試著親手安排一個最好的檔期和最佳的拍片方案……總之,不要急,慢慢來!”
“我懂了!”金漢珉當然是心情愉悅的放下心來。“我會跟電影振興委員會那邊認真討論的,一定不會讓哪個環節出岔子的。”
“那就好。”金鐘銘微微一笑,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算是給今天的正事做了一個了結。“如果大家都沒什么問題的話,這部電影就這么來,金漢珉導演跟我保持聯系,一步步的按步驟來就是了……”
說話間,金鐘銘扭過頭來,目光掃過了崔大炮和宋大餅,這兩人果然全無表示,但也全都沒有起身,儼然是確實要搞事情的節奏。講實話,一瞬間,金鐘銘是準備趁勢起身離開的,但是這么做未免兒戲了點,人家真要是有事找你,怎么可能用這種小把戲躲開?而且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
“兩位前輩有什么意見嗎?”一念至此,金鐘銘終于還是硬著頭皮裝模作樣的問了一句。“這部電影要是有哪里不足的話,你們可以跟金漢珉導演直接說,尤其是崔岷植前輩,你是主演,有著絕對的發言權。”
“沒有的事情。”崔大炮終于開了口。“這電影剪輯的非常好,就照著你們的意思來好了。”
“我當然也沒有意見。”宋康昊也難得堆出了一點笑臉。
“不過鐘銘,康昊最近跟我說了個事情,我覺得挺對路,你要是有時間不如留下來聽聽……”崔大炮毫不顧忌的把話接了下去。
我能不聽嗎?金鐘銘心中暗暗吐槽,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和煦的笑意:“兩位前輩有事情盡管說就是了,要換個地方嗎?”
“嗯……”宋康昊看了看周圍不少《鳴梁》劇組的人,欲言又止。
“不用吧?”崔大炮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事情。”
“那就好。”金鐘銘微微一笑,側身對上兩人,擺出了一副認真聆聽的姿勢。
這下子,金漢珉等人紛紛反應了過來,然后迅速起身告辭……那速度,跑的比西方記者還快,連樣片都忘了拿走。
宋康昊看著逃走的一眾人,心里閃過了一絲明悟,那就是眼前這位金鐘銘代表其實早就知道自己要說的事情,最起碼知道事情的性質對他而言不是那么友善,所以一開始就清場了。
“是這樣的。”崔岷植也不是傻子,也同樣察覺到了金鐘銘那若有若無的態度,但他性格比較直,或者說比較硬,所以還是很坦然的把事情說了出來。“有位記者朋友,準備制作一部紀錄片……”
原來,正如金鐘銘所想,以及他所看到的那樣,世越號事件對于所有韓國人而言似乎都是一種強烈的刺激,而考慮到韓國人身上那種莫名其妙的熱情,所以幾乎每一個有點閑心的人都有這么一種若有若無的使命感,都想為這個事故做點事情。
其中,媒體理所當然的站到了最前線。
而由于世越號事故到現在為止已經快半個月了,救援行動也已經在實質層面上停了下來,所以,現在大部分的媒體都在跟著追責行動跑……但是很顯然,最基本最原始的料,肯定還是要回到事發當天依舊隨后那幾天的救援活動里去找。
而其中,有這么一家電視臺,叫做JTBC,然后JTBC電視臺又有一位主持人叫孫石熙……沒錯,就是那個金鐘銘初次見面就莫名覺得人家很討厭的那個孫石熙。然后這位孫石熙主播呢,當時又派出了一位記者,叫做李尚浩,而李尚浩記者在當初救援期間又一直跟隨采訪一個民間救援者。
最后,這個民間救援者叫做李忠仁,他在韓國是個小有名氣的民間潛水者,有著一臺自己發明制造的潛水鐘(可以認為是一種淺海單人潛水艇),在救援的那些天里,兩人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也留了非常多的珍貴的第一手畫面……
“并剪輯成了一部紀錄電影,然后呢?”金鐘銘忽然打斷了崔岷植的煽情描述。“前輩到底想表達什么?”
“我想……”
“我們想請你先看看這個其實還并未剪輯完成的紀錄片。”不等崔岷植說完,宋康昊就搶奪走了話語的主導權。“樣片就在樓下,看完我們再說事情。”
“那位李尚浩記者和李忠仁先生就在樓下?”金鐘銘以手扶額,他隱約感覺自己今天要栽個大跟頭。
“那倒沒有。”宋康昊坦誠道。“由于救援活動還在繼續,李忠仁先生還在現場,李尚浩記者也還在跟著……是孫石熙主播拿著樣片在樓下等著呢!”
“趕緊請人家上來吧!”金鐘銘聞言嗤笑了一聲。“韓國三大不能惹,馬蜂窩、孫石熙、劉在石,我現在下了劉在石的節目,怎么敢還再晾著孫石熙?真要是讓人知道我把孫大主播扔到樓下不理會,指不定明天就得被逼著跳樓以證清白了。”
這話里面嘲諷的味道不要太過于明顯,這讓大餅叔不由的皺了下眉頭,但最終他還是保持住了風度,然后抬了電話。于是乎,接下來又是一個多小時的觀影,觀的再開燈時,金鐘銘眼睛上都開始有血絲充起來了。
紀錄片看完,放映室里一片沉寂。
而隔了許久,這次輪到孫石熙開口了:“金鐘銘代表覺得這部紀錄片怎么樣?”
金鐘銘閉著眼睛躺在座位上,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給出了答案:“畫面粗糙、結構散亂,更重要的是立場偏頗,根本沒有記錄片賴以存身的中立性……兩位前輩覺得我的評價如何?有哪個字不對頭嗎?”
“從專業角度來說確實如此。”崔岷植微微蹙眉,似乎之前也并沒有看過樣片,所以此時也有些意外的感覺。“但是鐘銘,拋開什么什么畫面和結構,單說立場偏頗,我們其實得考慮到拍攝角度的問題,這部紀錄片終究是從李忠仁先生和他私人救援活動的角度來拍攝的,視角天然受到了限制,這點不應該有太多的奢求。”
“而且。”宋康昊也跟著開了口。“所謂立場偏頗,無外乎是指全篇都在對政府救援活動進行指責,而沒有任何一絲正面的描述。那鐘銘,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這個結果?如果是說李尚浩記者心懷怨氣故意刪減一些鏡頭倒也罷了,但有沒有可能是他們那些天根本就沒有遭遇到政府方面的任何有價值行為。”
金鐘銘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兩位前輩說的都對,但是我想問一句,你們覺得這部記錄電影的偏頗性到底是針對政府救援工作的,還是針對現任總統和執政黨的?”
“這有什么區別嗎?”孫石熙突然輕聲插了句嘴。
“孫主播。”金鐘銘終于睜開了眼睛。“先不說紀錄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或者更準確一點,我很警惕你這個人?”
氣氛瞬間為之一滯。
“咱們初次見面,應該是那次下著雨的時候吧?我確實察覺到金鐘銘代表好像對我有些什么。”孫石熙低頭笑了一下,依舊是風度極佳。“但還真沒想到自己會被你這種大人物所警惕……我有什么被警惕的價值嗎?”
“當然了。”金鐘銘坦然答道。“我這人之前主要在娛樂圈里打轉,所以當時我最畏懼的人就是劉在石,而現在我又認識了孫主播,您作為新聞界的劉在石,同樣的被韓國人所無條件的尊崇,那當然會被我所警惕!而且這里咱們多扯一句,我再畏懼劉在石,他也終究是我少年相識的至交,是我的在石哥,所以畏懼了也就畏懼了,根本用不著警惕的,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害我。可要是只見過寥寥幾面的孫石熙主播,以你的聲望和民眾對你的信任,萬一被你針對了,豈不是要無端受到名譽上的損傷?”
“這么說,倒是我讓金鐘銘先生對這部紀錄片產生不良觀感了?”孫石熙難得苦笑了一聲。“其實,只要金鐘銘先生心中無愧,何必在意我們這些喜歡較真的媒體人?”
“說實話,我最討厭你們的就是這一點。”金鐘銘無奈的搖搖頭。“想拷問別人無愧,總得先證明自己無愧于心吧?”
“金代表什么意思?”孫石熙面色微微一變。
“鐘銘,這里就我們四個,咱們坦誠一點無妨的。”崔岷植在一旁插了句嘴。“莫非你知道點什么?”
“不不不。”金鐘銘連連搖頭。“你們不要誤會,孫主播前后得罪了這么多實權人物,甚至早年為此入獄,他要是有什么把柄早就被拎起來吊著打了,哪里輪到我在這里瞎說一氣?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孫主播,你這人雖然到目前為止行事都頗為公道,但是并沒有經過足夠的時間考驗……”
此言一出,孫石熙默然無語,一旁的宋康昊則是心中微微一動,崔岷植卻瞬間無語了:“胡扯什么?孫石熙主播從事新聞業幾十年,你自己都說了,他很早之前就因為報道政府的不端行為被關押,這還叫沒受過足夠的時間考驗?”
“崔先生,你誤會了。”孫石熙本人倒是依舊保持了冷靜。“金鐘銘代表的意思是說,我雖然年輕時就揚名,但真正在新聞界出人頭地,卻是從李明博政府執政初期開始的。換言之,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固然有可能是針對社會的不公和政府的無能,但也有可能是受某些政治勢力的操縱,純粹的針對現在的保守派執政黨而已……所以,金代表代表擔心的是,我只是個假裝代表了公正的政治工具,是用來引他上鉤的。”
崔岷植本能的回頭看了眼宋康昊,這讓后者難免有些難堪。
“其實,真要是像宋康昊前輩那樣立場堅定,人盡皆知倒也罷了。”金鐘銘也忍不住跟著看了眼大餅叔。“怕就怕欲蓋彌彰,表面公正,私下偏頗……我要是因為這個稀里糊涂的就被拖下水,豈不是太虧了?”
孫石熙依舊沒有動氣,他微微一笑,似乎準備再解釋一下。
“諸位,你們的意思我很清楚的。”金鐘銘直接抬手制止了對方說話,干脆直接表態了。“這種制作粗糙,話題性遠大于藝術性和商業性的所謂紀錄片,想要突破政府的阻撓上映并造成社會影響,必然要有大院線從排片角度進行。而樂T那邊且不說跟總統關系如此緊密,就說你們JTBC背后的《中央日報》,親日的背景和樂天的費也擺在那里,你們根本就沒法子從他們那里打開缺口……所以,你們只能找我。”
孫石熙的表情難得為之黯然了起來。
“但是,”話到這里,金鐘銘也跟著嘆了口氣。“我也家大業大啊,不說電影這邊,釜山、仁川兩地,多少人靠我吃飯呢,我要是因為這個東西被卷進入到政治攻訐中去,連累自己,也連累了這么多人……諸位于心何忍呢?”
這就是很明確的拒絕了,三個帶著紀錄片過來的人各自無言,紛紛起身,但金鐘銘依舊坐在原處,這個態度,似乎是鐵了心的要把這個燙手的紀錄片給推出去。
“鐘銘。”崔岷植起身后往門口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停下來多說了一句話。“其實對我來說,之所以主動向你介紹這部紀錄片,并不是多么推崇這個潛水鐘和他救援意義,也不是想鼓動你參與到什么政治攻訐中去,而是因為正如紀錄片最后那段顯示的那樣,現在李忠仁先生已經被一些半官方的媒體給污蔑成了阻撓救援的人……咱們摸摸良心,無論如何,這個李忠仁先生總是一個抱著救人心思的好人吧?說到立場偏頗,那些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無能,就把一個好人抹黑成這樣,難道就不偏頗了嗎?”
金鐘銘扭頭看了看對方,欲言又止,而且終于還是面無表情的再度閉上了眼睛。
崔岷植無可奈何,只能選擇和其他二人一起轉身離去,偌大的放映室里一時間只剩下了金鐘銘一個人,扶著額頭,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一樣。
萬籟俱寂,鴉雀無聲,隔了不知道多久,才忽然有人小心的敲響了放映室的大門。
是賈潮。
“代表?”賈潮略顯小心的朝那個似乎是睡著了的人影喊了一聲。“你找我?”
“幾點了?”金鐘銘睜開眼睛,卻被頭頂的燈光刺激的連眨了好幾下。“剛才打電話給你的時候忘了看時間……幫我關燈。”
“晚上九點多。”賈潮趕緊答道,然后立即按照吩咐給關上了燈。
“我是上午來的,換句話說,我在放映室里呆了九個多小時?”黑暗中,金鐘銘微微皺了下眉頭,然后有些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我叫你來是有個想法……”
“您說。”
“首先你要幫我找個人。”金鐘銘如是吩咐道。“你親自開車去他家里找他,不要打電話,找到他,如果他愿意的話,就偷偷請他去個隨機而又隱蔽的地方……地方你自己定就好,然后再聯絡我過去,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賈潮立即答應道。“保證不會有人發現,那……具體是找誰?”
“找咱們樸總統最忠心不二的心腹,青瓦臺的鄭虎成秘書。”金鐘銘平靜的答道。“我要跟他說點事情。”
賈潮點點頭,退出了放映室,走前沒忘記幫自家代表貼心的關上門。
而黑暗中,金鐘銘也再度閉上眼睛,瞇了起來。
就這樣,時間轉眼間來到晚上十一點,就在cube大樓斜對面那家米粉店里,三個人相向而坐,赫然是之前去找金鐘銘幫忙卻鎩羽而歸的那三位。
“小院線的朋友們也不愿意幫忙。”宋康昊有些喪氣的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肉絲米粉,雖然累了一整天,卻根本沒有動筷子的欲望。“個個都說自己家小業小,不敢折騰……你們說,金鐘銘是家大業大不敢折騰,他們是家小業小不敢折騰,那到底是家大業大的顧慮大,還是家小業小的顧慮大?又或者說,只要青瓦臺的那位還在,那不管是誰都心存顧慮?”
“我倒是覺得,單講這部紀錄片,那位金鐘銘代表未必就怕了青瓦臺。”孫石熙微微一笑,卻依舊保持了風度。“他拒絕我們的理由未必是言盡其實,一定有什么隱情的,只是人家沒有理由跟我們解釋而已。”
“或許吧?”宋康昊再度嘆了口氣。“說不定有什么需要政府保證的在建大項目呢!手機移動銀行的監管條例?淘寶物流的倉儲占地?中國市場的開拓?我閉上眼睛都能說出來一大堆合情合理的可能性來……這就是大財團跟權力的天然契合。”
“其實以我對鐘銘的了解。”崔岷植也忍不住插了句嘴。“他也不是什么冷面冷心的人,世越號的事情肯定也讓他有所觸動,只不過他這人很講實際,而這部紀錄片主要還是在揭露政府救援不力,對救援本身毫無意義。”
“但是救援已經結束了,除了追責還有什么有意義的事情嗎?”大餅叔黑著臉反駁道。“其實我也知道他是個不錯的人,甚至可以說整個韓國都難找這樣的好小伙。但說白了,人家終究是要當財閥的,心里想的再好,跟我們再交心,也終究還是會在行動上和青瓦臺那些保守派走到一起的。”
崔岷植沒說話,一時間場面頗有些尷尬。
“其實不管如何了。”孫石熙適時的插了句嘴。“現在的問題是,從金鐘銘這樣的院線巨頭,到下面的小院線,所有人都確實是有所顧慮的,那這個紀錄片到底還要不要搞?我之所以建議李尚浩記者剪輯成紀錄片的形式,就是因為電視臺那里的路已經被政府下手堵死了,根本播不出去!而如果現在電影這邊的路也被堵死了,那是不是這么大的韓國,連幾十分鐘親手拍攝的真實影像都播不出去了?”
崔岷植和宋康昊一起緊鎖眉頭……其實,他們之所以愿意為這么一部各方面價值都不高的紀錄片奔走,世越號事故本身的慘烈和所謂的事情真相,乃至于個人的政治立場當然都是很強力的理由,但是孫石熙這個問題的分量以及帶來的某種行業責任感,卻也是絲毫不弱的。
不管這個紀錄片本身如何,如果它連公映的途徑都找不到,那韓國電影人自詡的立身基礎在哪里?
從這個角度來說,拒絕了這部紀錄片的金鐘銘無疑是犯了個天大的原則性錯誤。
“韓國電影不會因為政治原因拒絕任何一部影像作品的。”想到這里,崔岷植非常堅定的予以了回復。“這是從反日運動時就建立的原則,韓國電影從誕生之日起就有了這種基因,然后光頭運動、反配額運動、組建電影人聯合執委會,大家一步步走過來,這種堅持是滲入到整個圈子整體中的,不會因為某一個強力人士的態度而有所改變。”
“我也有個想法,”宋康昊也跟著點了下頭。“電影圈子里有很多路可走,直接公映這條路被堵死了,我們還可以試著走另外一條路,不過需要點時間……”
話剛說到一半,孫石熙的手機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而這位韓國新聞界的劉在石正準備按掉電話認真傾聽宋康昊的想法時,卻是被來電顯示給弄的愣了下神,然后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選擇了接聽電話。
“怎么了?”等電話剛一掛斷,宋康昊就主動問詢了起來,因為他察覺到對方在聽了電話后,情緒明顯有些波動了起來。
“剛剛發生的事情。”孫石熙收好手機,雖然語調從容,但臉上的儒雅卻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青瓦臺那邊突然以吊銷新聞執照這種最直接的手段,給我們jtbc電視臺下了最后通牒……電視臺那邊說他們無可奈何,所以把李尚浩記者給直接解雇了。”
說完這話,孫石熙和宋康昊幾乎是本能的一起看向了米粉店斜對面的cube公司大樓……臨近午夜,這棟大樓的大部分樓層和房間都已經黑燈瞎火,只有少部分房間還對外閃爍著光芒,宛如一個讓人摸不透、看不清的巨獸一般矗立在那里,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來一樣。
至于崔岷植,他突然開始面無表情的低頭吃起了米粉,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