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放下木桶,從啞巴婆婆的手中接過《靈器雜論》,目色間頗有些疑惑。
“您想讓我看看這本書?”
啞巴婆婆點點頭,隨即笑瞇瞇地拎著木桶去給園子澆水去了,而夏生則有些莫名其妙地捧著厚厚的《靈器雜論》回到了帳篷中坐下,輕手翻開了第一頁。
“器者,物也,雖無命輪卻開靈智,非生于天地之造化,而凝于先輩之智慧,若長此以往,豈不取靈獸之作用而替代之?”
這是《靈器雜論》開篇的第一句話。
其中提出了一個非常核心的觀點,便是靈器與靈獸的區別。
雖然在普羅大眾看來,靈器和靈獸都屬于靈物,其對于靈修之輩的作用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但于陶之謙而言,兩者并不能混為一談。
因為靈器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質,便是非自然產物,而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
靈器之所以被稱為“器”,便是有著物品的意思,說得更明確一些,便是沒有生命體征的東西。
比如夏生靈竅內的冥煞旗,便屬于靈器。
它與窮桑,與帝江都不一樣,并不是誕生于天地之間的生命,而是由裁決司傾盡人力、物力,并輔以巧奪天工之技藝、數位靈道大師之智慧,鑄造出來的。
那么,若長此以往,是不是可以尋求到某種方法,將靈器進行量產?并逐步取代靈獸的稀缺性和重要性?
若真能做到這一點,靈道必將大昌!
僅從這開卷的第一句話當中,夏生便看出了陶之謙的氣魄與眼光,確非常人能所及,其對靈道的理解之深刻,也不愧為大師之稱號。
但不可否認的是。想要實現陶之謙在《靈器雜論》中的愿景,必定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人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以現如今的人力、物力。想要做到用靈器取代靈獸,無異于天方夜譚!
對此。夏生并沒有急著反對陶之謙的觀點,而是接著看了下去。
直到月明星稀,夜幕濃厚,啞巴婆婆將熱騰騰的飯菜端到夏生身前,他才緩緩合上了書頁,抬起頭來。
夏生從啞巴婆婆的手中接過飯碗,看著對方臉上的征詢之意,淡然一笑。
“我明白婆婆在擔心什么了。若陶先生此言被南方諸郡所認同,或者被天星院所奉為金科玉律的話,那么,大縉將亂!”
聞言,啞巴婆婆眼中立刻閃過了一抹精光,示意夏生繼續說下去。
夏生點點頭:“若婆婆是想要駁斥陶先生的論點,單從理論上出發是很難的,因為陶先生的邏輯非常嚴密,甚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也很認可他對于未來靈道發展趨勢的預測。或許再過百年,靈器真的可以全面取代靈獸的作用,屆時。距離武道的滅亡便不久了。”
話音落下,啞巴婆婆的臉上頓時充滿了失望,卻不料夏生話鋒突轉。
“但若婆婆只是想讓陶先生此番言論不得靈修中人之擁戴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建議……真理,永遠掌握在拳頭更大的人手里面!”
啞巴婆婆目色一凝,似乎明白了夏生想要說什么,在猶豫片刻之后,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于是夏生不禁笑了:“我不是讓婆婆派人去暗殺陶先生,而是讓婆婆與陶先生正面較量一場。您用靈獸,他用靈器。若您能在萬眾矚目之下將其戰而勝之,誰還會相信靈器必將取代靈獸之論呢?”
頓了頓。夏生又補充道:“而且此戰必須贏得漂亮,贏得干脆利落,至少要給其他人造成一種錯覺,便是靈器之效用,比之靈獸,差之遠矣!”
啞巴婆婆就此皺緊了眉頭,似乎對此仍舊顯得猶豫不決,而夏生也不開口催促,而是無比平靜地吃完了飯,又如往常一般刷了碗,洗了鍋,待回到帳篷外的時候,啞巴婆婆才緩緩站起了身來。
下一刻,一片無上靈光自啞巴婆婆的體內璀璨而起,一道人形虛影出現在了夏生的面前。
其臉四方,鳥身人面,腳下踩著兩道黑色的墨線,身后豁然展開了兩片寬及六丈的彩翼,居高臨下地看著夏生。
然而,面對著強大的靈威,夏生卻是半步不退,而是無比寧靜地直視其雙目,臉上亦無半抹意外之色。
以啞巴婆婆的身份,擁有一具如此強大的本命靈獸,并不令人意外,即便對方有神威在身,但夏生同樣有帝江壓陣!
可這一幕落在啞巴婆婆的眼中,所代表的意義可就截然不同了。
這個小家伙明明只有將級的修為,卻能在如此恐怖的靈壓風暴中傲然而立,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非此子乃春秋書院之教習,且對自己頗有敬重之意,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探出對方底細!
下一刻,那異獸突然口吐人言,對夏生說道:“婆婆不擅戰事。”
聞言,夏生終于明白了啞巴婆婆為何會突然激發出自己的本命靈獸,并非是出自于對自己的試探,而是為了與自己進行語言上的交流!
沉吟了片刻,夏生并沒有順著對方的話頭繼續說下去,而是笑道:“如果婆婆不介意的話,可以將所有靈獸都展示給我看看,再將陶先生的本命靈物告知于我,如此,我才能知曉婆婆在對陣陶先生之時,究竟勝率幾何。”
“那又如何?本座已經說了,婆婆不擅戰事,即便我們能夠克制姚之謙所身懷之靈物,也是不可能將其戰勝的。”
夏生笑了笑:“不會戰斗不要緊,因為不論是對敵之策略,戰中之習慣,均是可以后天養成的,如果婆婆不會,我可以教你啊。”
這是夏生第一次沒有對啞巴婆婆使用敬稱,因為他對啞巴婆婆之尊敬,是始于其智慧與年紀。
論及對靈物的理論研究,他不如啞巴婆婆。
但論及對戰之經驗,她不如夏生!
令人意外的是,對于夏生這般狂傲之言,啞巴婆婆并沒有顯得惱怒,而是借由其本命靈獸之口,毫不拖泥帶水的,對夏生說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