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警報。
這四個字對于和堂來說,實在是不太常見,甚至就連如今和堂中的絕大多數元老級人物都沒親眼見到過。
因為距離上一次堂中發出一級警報,已經過了整整一百二十七年了。
那一次,是因為承天門之變。
在那之后,不管是夏洪的行蹤被發現,還是秦家魏供奉、向供奉的殞落,和堂的長老院最高也就發布過二級警報而已。
為此,那些曾經與魏致遠和向尊者交往過密的和堂成員,被全部割裂出去,現在應該全部都化作了一捧捧花泥,被徹底抹去了在這個世界上曾存在過的痕跡。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眾人會對于突如其來的一級警報顯得如此慌亂了。
但更加令為首的刀疤男人為之不解的,是觸發了一級警報的那兩個名字。
孔森。
李天虎。
這兩個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連見多識廣的他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兩個名字又為什么會觸發堂內的一級警報?
刀疤男人百思不得其解,卻無人能問,也不能去問,因為知道的事情越多,就會越危險,這是干他們這一行最需要謹遵的真理。
現在的問題在于,和堂的人是否來得及趕在這兩個人返回春秋書院之前將他們抹殺?
對此,刀疤男子顯得有些信心不足。
畢竟他們收到消息的時間有些晚了。
說起來也是有些巧,實在是在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比如金元秘境的開啟,比如七十二盟的成立,再比如草原王那兩個兒子在京城內的胡作非為,還包括南方十幾個城鎮突然遭遇的獸襲,以及妖族奸細的頻頻出手,在很大程度上都分散了和堂的人手,因此孔森和李天虎離開太和山的消息整整晚了兩天時間才被人所察覺。
這該死的兩天時間!
好在刀疤男子足夠的雷厲風行,在收到一級警報之后的一個時辰之內。已經以無比強硬的手段做出了最合理的部署。
他首先撤回了京城內負責監控那兩個草原人的人手,又征調了前去南方平定獸亂的幾支百人小隊,甚至冒險從東陽郡動用了暗字號的人,共同結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向朔河流域撲殺而去。
現在只能希望那兩個人尚未抵達秀城,否則的話,想要在泉州境內攔截春秋書院的弟子,這事兒可就鬧大了!
此時的刀疤男子并不知道,因為太子與夏生的舊怨。以及他對圣意的揣測,已經提前將孔森和李天虎二人截殺在了朔河之畔,也正是因為這般陰差陽錯,為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埋下了令人沉痛的伏筆,讓后人屢屢感嘆,歷史總是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候,悄悄拐了個彎。
連番的命令下達之后,院落中那些行色匆匆的和堂堂眾已經消失不見,場中就只剩下了刀疤男子和他的學生。
直到這個時候,刀疤男子才終于能夠緩緩松上一口氣。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便是盡人事,聽天命。
他身邊的少年趕緊搬來屋內的藤椅,扶著老師坐下,又奉上一杯熱騰騰的大紅袍,低聲問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嗎?”
刀疤男子搖搖頭,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茶,說道:“你的身份暫時還見不得光,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凡事都不能急于求成。”
聞言,少年不禁暗暗皺了皺眉,不知道是在表示失望。還是單純因為老師手中的大紅袍勾起了他心中某段陰沉的回憶。
對于老師的話,少年不敢反駁,只能恭敬地點了點頭:“您教訓得是。”
刀疤男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此時在想些什么,或者說,他也根本并不在意,因為如果不是他。對方現在只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罷了。
他之所以愿意收留少年,并且讓少年拜入自己門下,完全是看中了對方的身份背景罷了。
當然,此舉對于凝聚人心一事也有著很大的益處,何樂而不為呢?
放下手中的茶杯,刀疤男子重新抬起頭來,對少年問道:“之前讓你聯系的人,都聯系到了嗎?”
少年面露難色,猶豫著回答道:“在族比之后,魏供奉的親信大多數都被清洗掉了,所剩無幾的那些幸存者們也都藏的藏,躲的躲,就連善堂都找不到他們在哪里……”
話音未落,刀疤男子就將他打斷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魏致遠的人。”
少年心中一驚,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開口道:“如果您說的是二房的人,我這邊的確找到了五六個人的行蹤,不過他們大多遠離了京城,被調到了另外幾個州的分堂中。”
刀疤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精芒,沉聲道:“到底是五個還是六個?被調到了其他分堂,到底是哪幾個分堂?你是不是都一一寫信去聯系了?”
看著刀疤男子眼中的銳意,少年情不自禁將頭垂得更低了些,喃喃而道:“原本是五個,汴州有兩個,涼州一個,江州一個,青州一個,不過后面青州的那個失去了消息,想來是被……”
聽到這里,刀疤男子才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少年的手臂,笑著道:“不用沮喪,秦嫣那小妮子就坐鎮青州,能提前有所警惕也是在情理當中的,另外的五個人,你可要抓緊了。”
少年長長地舒了口氣,恭聲應道:“是。”
頓了頓,他又鼓足了勇氣,重新抬起頭來,對刀疤男子問道:“師父,我想知道,之前我向堂里面提出的申請,有沒有通過?”
刀疤男子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你是說去牢里面審訊夏洪的事情?”
“對!”
看著少年緊握的雙拳,刀疤男子幽然一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過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罷了,但一切正如我一開始對你說過的那樣,堂里面對夏洪可是很重視的,我們并不需要從他的嘴里面問出些什么來,只需要一直將他掌握在手里面就可以了。”
“可是……”
刀疤男子擺擺手:“沒什么可是的,夏洪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這是上面那位親自下的命令,別說是你,就連我也不敢忤逆,所以啊,你還是斷了這個念想吧。”
話音落下,少年頓時住了聲,但從他的眼中的騰然殺意可以看出,他并沒有因此而打消將夏洪置于死地的念頭,只是暫時將其壓在了自己的心底。
畢竟,他已經認定,夏生才是導致自己父親身死的元兇。
那么,他要殺夏生的父親,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像他的名字那樣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