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發生得實在是太過突然了。
猝不及防之下,沈供奉只來得及下意識地抽刀相迎,卻仍舊不可避免地慢了那么半拍。
高手對決,半拍之差便是生死相隔。
沈供奉臨死前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或許他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袍澤,有朝一日會對自己出劍。
而且是偷襲。
曹供奉手中的長劍輕而易舉地刺穿了沈供奉的小腹,刺破了他的氣海,也斷絕了他的生機。
這是秦家的荊芒劍。
另外一邊的馮濱并沒有因為這一幕而倉皇失措,而是反應極快,他在第一時間身形后撤,回到了秦嫣的身邊,厲聲大喝道:“保護少主!”
然而,回答馮濱的,卻是接連不斷的兵戈之聲。
放眼望去,不僅僅是曹供奉,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分布在四周的秦家眾將都像是突然發了瘋一樣,開始紛紛對身邊的同伴拔劍相向,殺伐之音不絕于耳。
面對這毫無道理,而且極為突然的一幕,秦嫣面沉似水,卻顯得異常的冷靜。
她不知道場中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沒有去問,而是如條件反射般護住了夏生。
與此同時,葉小娥輕聲喚道:“大力!”
說話間,曹供奉已經面色猙獰地舉劍朝馮濱所在的方位追殺而來,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戰勝一把長刀。
“鐺!”
夯大力手中的刀勢大力沉,初一交鋒,便將曹供奉震退了三尺,但曹供奉并沒有因此知難而退,反而越戰越勇,再度提劍急掠而至。
見狀,秦嫣當即輕喝道:“慶文,你與葉姑娘、寧征一起,先護送先生離開,我來斷后!”
畢慶文面帶猶豫,正想要開口勸諫,便聽得秦嫣再道:“葉姑娘,先生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葉小娥暗暗握緊了雙拳,欲言又止,但在如此危急關頭,她并沒有太過拖泥帶水,也沒有多做矯情,而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除非我死了。”
言罷,葉小娥突然一把將夏生抱起,用藤架的枝條將夏生背在了自己背后,隨即身形急掠,繞開了曹供奉與夯大力酣戰之處,繼續向前奔襲而去。
寧征知道自己在這場戰斗中幫不了太多的忙,也非常干脆地跟著葉小娥向前突進,倒是畢慶文,顯得無比的猶豫。
于是秦嫣對他說了最后一句話:“若先生出了事,我拿你是問!”
聞言,寧征深吸了兩口氣,終究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躬身向秦嫣行了一禮,然后又深深地看了身邊的馮濱一眼,這才頭也不回地朝葉小娥和寧征追了上去。
秦嫣轉過頭,看著葉小娥那小小的身軀背著夏生,卻仍舊疾步如飛的模樣,嘴角似乎噙著一絲苦澀,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將視線轉回到了戰場當中。
她之所以會選擇留下來斷后,除了為了確保夏生的安全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由。
便是這些人,都是她秦家的人!
她雖然不知道在先前的那一刻究竟發生了什么,讓眾人反目成仇,生死相向,但她絕不能讓他們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
在這一刻,曹供奉有夯大力牽制,其他諸位客卿都戰到了一起,場面看起來非常的混亂,但秦嫣并沒有主動出擊,而是在尋找一個人。
此番跟著她進入金元秘境的,總共有三位供奉,實力相當,都在皇階巔峰,如今沈供奉已經死在了曹供奉的劍下,那么,最后那位秦邰,秦供奉呢?
秦嫣需要在第一時間找到秦邰,不僅僅是因為秦邰的實力略微強于曹供奉,更因為他姓秦!
他是秦嫣的叔叔!
然而,還不等秦嫣發現秦供奉的蹤跡,便聽得一旁的馮濱突然沉聲道:“大家好像是失去了理智,陷入了狂亂狀態!”
話音落下,秦嫣頓時心中一沉。
她不是夏生,沒有如同夏生那般舉世無雙的醫術,所以她并不知道若見草這種毒物的存在,但馮濱的這番話,卻讓她有了另外一番聯想。
幻術!
而秦嫣比誰都知道,在眾人之中,唯一兩個身懷幻術之人,便是袁子裘和林如!
“找到老袁和老林!”
說完,秦嫣也不再耽擱,腳尖一點,便手持長劍向著混亂的戰局中沖了進去。
“嘭!”
只是第一次出手,秦嫣便精準地用劍柄砸中了一位善堂客卿的后腦,后者直接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暈厥,隨即秦嫣身形一飄,閃過了對面刺來的一抹劍光,繼續向著下一個目標而去,但與此同時,她的雙眼卻不斷地在人群中搜尋著,試圖找出秦邰的下落。
而在另外一邊,葉小娥正背著夏生在不斷地向前沖刺,別看她身形嬌弱,但堂堂靈王境的修為還是讓她有著異于常人的力量。
幸好寧征已經順利成為了一名修行者,否則還真的追不上葉小娥的腳步,此時的他堪堪能與葉小娥齊肩并行,雖然口中喘著粗氣,卻不忘開口對葉小娥警示道:“應該是秦家出了奸細。”
隨后趕上來的畢慶文正好聽到了這番話,當即反駁道:“這不可能!此番進入秘境的人,都是少主親自挑選的,絕不會有什么奸細!”
寧征搖搖頭道:“別人我不知道,但那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女人,以及她身邊那個面相忠厚的男子,肯定對我家夏大人別有所圖,自從夏大人陷入昏迷之后,那兩個人總共來詢問夏大人的身體情況十六次,主動拿來食物和飲水七次,暗中觀察夏大人三十五次,我問過秦大小姐,他們二人與夏大人并非舊識,此舉豈不反常?”
此時的夏生還清醒著,聽到寧征這話不禁感到萬分的欣慰。
可惜的是,當袁子裘要求主動照顧夏生的時候,寧征并不在場,否則的話,他一定會提醒葉小娥早做防備。
或者更準確地說,在此之前,寧征還是太過于相信秦嫣的威信了,因此當他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因為在下一刻,當葉小娥背著夏生距離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只剩下不足十里的時候,寧征所認定的那兩個罪魁禍首,便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前。
與半年前在白馬鎮雙方初遇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甚至于夏生的情況比那時更加的糟糕,但他所依靠的,卻從一個蛋蛋,變成了葉小娥、寧征,以及畢慶文三人。
林如的懷中雖然還抱著那個有些泛舊的花布包袱,但袁子裘的手里,卻少了一條牽馬的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