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焰劍并不是一式劍招,而是一座劍陣,既然是劍陣,那么自然是需要無數名劍道修行者來共同完成的。
但事實上,自五百年前的洛丘創立此劍陣以來,此陣的威力就從來沒有被發揮到極致過。
當年慕塵衣以一己之身面對朝廷三千鐵騎的圍剿,靠的是敵軍手中之兵刃來完成此陣,從中有所明悟,一舉跨入圣階的那道門檻。
后來夏生在忘歸林中,依靠窮桑的生命共享之力強行開啟白焰劍陣,他所取的劍,是來自忘歸林中的那一棵棵參天大樹。
現如今,慕塵衣和夏生雖然只有兩個人,兩把劍,但卻已經足夠結陣了。
不過剎那之間,于空中綻放開來的白日焰火便將整座長白山映得一片光明,游弋在峰頂的那一條條熾熱白痕,便是成千上萬道劍意,期間沒有森然之意,卻讓人望而卻步。
如果只是一個慕塵衣,他大可不必如此,也能與縉帝一較高下。
但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夏生。
而在縉帝的身邊,則站著一位圣階,一位破曉。
夏生很清楚,一旦慕塵衣與縉帝交手,那么裴旭和楊天笑必定會把目標鎖定在自己身上,如此方可令慕塵衣進退失據。
他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他選擇與慕塵衣共結白焰劍陣。
劍陣既成,若是楊天笑與裴旭再想對夏生出手,那么就先要破掉此陣。
而想要破掉此陣,除非縉帝殺死慕塵衣!
慕塵衣和夏生的搶先一步出手,令縉帝目色急沉,他知道此事再無緩和之余地,也不再猶豫,低喝一聲,坐下便突然出現了一頭通體雪白的異獸,托著縉帝向著空中掠去。
若是到過洛陽城的人見到這一幕,即便不是修行之輩,也能一眼認出縉帝的那頭坐騎。
因為那是五百年前太祖皇帝南征北戰之時所騎乘的神獸,現如今在洛陽城最中心的位置還留有它的雕像。
白澤!
縉帝身騎白澤,手持鎮圭,屹立于半空之上,君臨天下。
跨入圣階的層次之后,一切力量皆回歸于其本質,任何招式技法皆失去了意義,基于每個人對于修行之道的理解不同,其力量法則也自是天差地別。
但對于趙氏皇族而言,他們一脈相承的力量法則,即便在經過五百年歷史長河的洗禮之后,也始終不曾改變。
那便是帝王之道!
不同之處在于,太祖皇帝之道取其霸道,高宗皇帝之道取其浩然,而縉帝之道,則取其隱忍。
因此面對慕塵衣的白日焰火殺生劍,縉帝選擇了后發制人,即便那一縷縷劍意已經將他的裘袍斬成了粉碎,將他頭頂的金冕削去了數珠,甚至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淺白色的劃痕,他也巋然不動,任憑周遭的劍刃風暴肆掠。
七星龍淵在慕塵衣的手中反而變得有些黯淡無光,就好似一把普通平常的鐵劍,但它握在慕塵衣的手中,便是圣劍。
片刻之前,縉帝站在長白山巔,意氣風發,告訴天下人,若有不服者,盡可一試。
現在,慕塵衣想來試一試。
空中所綻放的白日焰火只是他為了護住夏生,但他與縉帝之間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慕塵衣終于揮出了手中的七星龍淵。
此時此刻,才能算作慕塵衣在真正意義上出的第一劍。
五百年后的第一劍。
于是空中有三片雪花飄落,晶瑩剔透,美不勝收,仿佛每一個棱角都是那么的完美,都能夠清晰地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雪花飄落在劍陣之上,輕而易舉地從中穿梭而過,完美地避開了每一道劍意,然后朝著縉帝的頭頂落去。
似乎是察覺到了生死之間的大恐怖,白澤突然沉下了腰身,發出了一聲淺淺的低吼,同時有些不安地將自己雪白色的雙翼收攏了一些。
至于縉帝,則眉目間一片肅然,他緊緊地盯著空中的那三片雪花,然后直接將手中的鎮圭擲了出去。
雪花飄落的速度很慢,而鎮圭在空中掠過的速度則很快,可不知道為什么,若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這個畫面的話,卻好似雪花主動撞向了鎮圭。
沒有劇烈的爆炸聲激昂而起,也沒有強大的能量風暴肆掠開來,只是兩者悄無聲息地相遇,再一齊消融于虛無,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縉帝的雙眉卻輕輕皺了起來。
果然,慕塵衣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強大。
在真正的強者對決之間,往往只需要一招,只需要一瞬,就能夠決定最后的勝負。
而慕塵衣和縉帝的初次較量,毫無疑問,縉帝敗了。
因為鎮圭只攔住了其中一片雪花,而另外兩片還在繼續向縉帝落去!
這便是慕塵衣的勝雪劍。
一劍三雪,片片驚心!
縉帝知道,即便自己能接下余下的兩片雪花,也必將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所以他突然開口道:“殺了秦小花。”
話音落下,便如同一道驚雷,驟然炸響在了裴旭和楊天笑二人的身前,將原本還沉浸在這場難得的驚蟄境頂尖強者對決中的兩位圣者驚醒了過來。
于是裴旭松開了手中的長劍,一抬手,將一縷紫色的劍氣射向秦小花。
于是畢方神鳥發出了一聲嘹亮的啼鳴,一團金色的炎火朝秦小花疾馳而去。
同一時間,夏生的聲音也刻不容緩地響了起來。
“先救人。”
話音未落,原本飄落在縉帝頭頂的那兩片雪花突然消失了,轉而出現在了秦小花的身前,輕而易舉地化解掉了裴旭和楊天笑的必殺一擊。
但這并不是結束。
欄擋住劍氣光芒的兩片雪花攜余力倒侵而回,一片刺入了裴旭的手掌,毀掉了他手臂的經脈,再順勢而下,最后停留在了他的氣海當中,看起來就像是一枚毫不起眼的塵埃。
另外一片則順著火勢落到了畢方神鳥的長喙之上,直接將其凍成了一塊冰雕,也將楊天笑的靈竅染成了一片雪白。
可決定這場戰斗的關鍵,并不在裴旭和楊天笑那里。
幾乎就在慕塵衣出手搭救秦小花的同一時間,縉帝的座下白澤便向著夏生急襲而去,至于縉帝本人,則再一次伸出了那只有些滄桑的手掌,輕描淡寫地拍到了慕塵衣身上所穿的那件素白長衫上。
空間的距離對于堂堂驚蟄境強者而言,早已失去了意義。
上一次,正是他的這只手洞穿了叱奴閻的胸膛,將那位蠻族大祭司的心臟化成了灰燼。
而這一次,他拍碎了慕塵衣手中的七星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