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琦的出現,立刻打破了場上暫時平衡的局面,對程立然來說,是在意料之外,對夏生而言,卻是恰到好處。
時至此時,程立然終于意識到,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的話,恐怕今日真的會殞落于此!
于是他急聲開口道:“夏公子!老夫與你既無切膚之仇,亦無刻骨之恨,今日一事,是我裁決司的私事,與你善堂無關,更與夏公子無關,你為何一定要置老夫于死地!”
夏生沒有回答程立然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對方只是想要借此拖延時間罷了。
但程立然卻在無形中給夏生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便是此時的他正處在最為虛弱的時候,否則又怎么會急著向夏生表露服軟之意呢?
所以夏生毫不猶豫地對孟琦說了兩個字。
“動手!”
孟琦點點頭,反手緊握肅風刃,慢步向程立然行去。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才是孟琦在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
之前的她雖然接過刺殺平南侯女兒的任務,卻是接連失敗了兩次,所以此時的孟琦顯得有些緊張,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雙目死死地盯著程立然,握著肅風刃的手掌微微發熱。
另外一邊,程立然可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殺手實際上是個菜鳥,此時的他只能感覺到死亡的陰影在不斷向自己靠近,所以他又一次開口,對夏生說道:“夏公子,請聽老夫一言!”
“老夫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槐安中了紫骨蜂的毒,肯定是活不了了,不出一時三刻,必定全身潰爛而死!你現在站在他那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你再殺了我,日后如何向我裁決司解釋?不說其他,曹靖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可如果你今日放老夫一馬,老夫一定會承你這個人情!不僅保你不會受到此事的牽連,而且承諾夏公子,日后只要你開口,一定會獲得掌劍營的鼎力支持!想想看,在京城之內,公子若能獲得裁決司與善堂的共同擁護,除了當今陛下之外,誰還敢對公子不敬!”
聞言,夏生頓時笑了:“不得不說,你的這個提議,真的很誘人,可關鍵在于,我為什么要相信你呢?”
程立然趕緊補充道:“若公子不信我,我可以當即立下血誓,只要公子不殺我,將來定為公子效犬馬之勞,若有背誓,定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所!”
然而,便在程立然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孟琦的身形卻在他的眼前驟然加速,于空氣中拉出一片殘影,頃刻間便來到了程立然的身后!
程立然面色一凝,自口中發出了一聲怪叫,隨即抬起了手臂,從指尖射出了五根毒針,呈扇形向孟琦包圍而去。
誰曾想,孟琦的身法卻極盡詭異之道,那五根毒針別說是命中了,就連她的衣角也沒能碰到,便紛紛落了空,讓程立然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靈氣就此付諸東流。
下一刻,孟琦如一道幽靈般,貼到了程立然的后背,一手抓住了他的頭發,另外一只手輕執肅風刃,在他的脖頸處劃出了一道血線。
緊接著,一片滾燙的血瀑從中爆開,足足噴灑了三尺之遠,在空氣中散發出一陣濃重的腥氣。
程立然瞪大了雙眼,手掌徒勞地按在脖子上,似乎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不明白,夏生為什么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議。
他更不明白,自己與夏生還在談判當中,這個女殺手為什么會自作主張,突然出手。
這一切與他想象中的場面完全不同。
所以他死不瞑目。
然而,不論是夏生還是孟琦,都不會去關心一個死人在想些什么,下一刻,孟琦身形一閃,重新回到了夏生的身邊,臉上閃爍著無比激動的神色。
仿佛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事實上,將一位靈皇境強者一擊斃命,也的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夏生有些虛弱地笑了笑,贊道:“沒想到,你出手還是很果斷的,剛才我還在擔心,你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迷惑,等我改變主意。”
孟琦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說道:“根據殺手七律之五,一旦接了任務,便絕不能半途而廢!”
夏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孟琦,沒想到,那傳說中的殺手七律,終于在最關鍵的時候起了大作用。
但不管怎么說,眼前的危機終于解除了,夏生轉過頭,看著不遠處倒在血泊中的槐安,對孟琦道:“扶我過去看看。”
在孟琦的幫助下,夏生拔出了扎在小腿上的毒蝎鉗,艱難地來到了槐安身前。
此時的槐安還活著,但夏生能明顯感覺到,他已經來到了死亡的邊緣,程立然在這一點上并沒有說謊,槐安真的是死定了。
夏生的手中還有半瓶天楠露,但這東西不是萬能的,更不是專門的解毒藥劑,即便夏生的醫術再如何高明,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如今也已無力回天。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延緩槐安的死亡。
下一刻,夏生自手中閃過一片寒芒,十數支銀針自他的掌心飛掠而出,扎進了槐安的體內,緊接著,槐安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一次,夏生再也無法從槐安的眼中看到天真無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比的滄桑和沉穩。
因為槐安自己也知道,他快要死了。
對一位堂堂武尊境強者來說,死亡本應是遙不可及的事情,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威脅到他們生命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對一位裁決司掌旗使而言,槐安這輩子最不希望的,便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裁決司的手段有多么可怕。
但偏偏,他最后卻是被一名靈皇給殺死的,而且這個人,還就真的是他裁決司的同僚。
或許有些諷刺,也或許有些不甘,但此時的槐安已經沒有辦法表露出來了,他甚至連話也說不出,而是緊緊地握住了夏生的手,身上閃出最后的一絲藍芒。
不是為了與夏生同歸于盡。
而是為了將一件東西交到了夏生的手里面。
槐安是裁決司的掌旗使。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交給了夏生。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