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不對勁。
真的不是因為夏生生性多疑,也不是因為他真的對葉夫人懷抱了多大的敵意,而是葉夫人此時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不過一夜之間,葉夫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待夏生的態度發生了徹底的偏轉。
仿佛夏生與葉小娥的婚事完全就是她一手撮合的,而夏生也是她最欣賞,最認可的上門女婿。
這……還是那個雷厲風行,不惜當著夏生的面將婚書撕成粉碎的葉夫人嗎?
若不是夏生在醫道上成就非凡,眼光毒辣,真的能夠確定這些飯菜中并沒有摻雜什么致命的毒藥,恐怕他還真不敢拿筷子。
剛一落座,夏生才吃了沒兩口,葉夫人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對了,小夏啊,把你父親的事情跟我說說吧,看看我們葉府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葉夫人此話一出,非但沒有打消夏生心中的疑慮,反而讓他對葉夫人的一舉一動更加警惕了起來。
可不管葉夫人到底是因為什么樣的原因,竟突然對夏生表露出了如此善意,也不管此時葉夫人的這番表現究竟是惺惺作態還是真情實意,夏生也必須要借助于葉府的力量,來幫他尋找父親的下落。
念及此處,夏生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碗,恭聲道:“不敢隱瞞夫人,事情是這樣的……”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之后,夏生終于將整件事情對葉夫人托盤而出,他甚至沒有隱瞞自己如今身為善堂客卿的身份,更光明正大地告訴了葉夫人,在尋找父親這件事情上,他同樣尋求了善堂的幫助。
但令人意外的是,葉夫人卻并沒有因此而顯露出不快之意,反而點了點頭:“在尋人方面,善堂的確比我們葉府要高明很多,你的應對很正確。”
頓了頓,葉夫人又話鋒一轉:“不過據你所說,如果那兩個賊人真的是妖族潛入我大縉國內的奸細的話,那么此事交給我葉府來辦,就再理所當然不過了,對于這些異族叛逆,我荊棘軍的大好男兒,是絕不會姑息的!”
夏生執手躬身道:“如此,便有勞夫人了。”
葉夫人點點頭:“這幾日你且放心在我府中住下,等有了消息,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于你的,如若平日里有事要找我,或者在衣食住行方面有什么不習慣的,你可以隨時跟蕓兒說……”
說著,葉夫人手腕一翻,將一枚令牌遞交到了夏生的手中。
“這是我葉府的腰牌,如果你有事要在晚間外出,或者出入洛陽城門,憑借此牌,兵馬司的人不會為難你的。”
夏生接過來看了看,隨即對葉夫人行了一禮:“多謝夫人。”
“嗯。”葉夫人和顏悅色地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如長輩對晚輩的愛護般,拍了拍夏生的肩膀,說道:“除此之外,你還有沒有什么要求?”
眼看葉夫人意欲離去,夏生也不再猶豫,當即開口道:“是這樣的,在白馬鎮的時候,家父就曾對我提及過,他與鎮府的徐將軍有些舊誼,此番既然來了洛陽,我自然想要上門拜訪一下,不知道葉夫人能否幫我牽個線?”
葉夫人目色微怔,隨即笑著道:“那你來得可不是時候啊,現在老徐和家夫一樣,都在外領軍,恐怕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斬草防線失守的事情,陛下震怒之下,將鎮調到了西防邊陲去平亂,想必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京城的。”
聞言,夏生不禁有些失望,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此,那便沒什么事了。”
葉夫人點點頭,在一位老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前廳,大概是去安排尋找夏洪下落的事宜去了。
對于葉夫人這般風風火火的性子,夏生倒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更在意的,還是對方態度上的轉變。
除此之外,徐秋亂不在京城,也讓他接下來的行動受了阻,如此一來,他也只能靜待葉夫人和善堂所傳回來的消息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時間里面,夏生都沒有離開威寧侯府,而是坐在房內看了一天的書,期間孟琦從外回來了一次,卻是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只與夏生打了個照面,便回屋去了,不禁讓夏生擔心,這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女殺手,是不是遭遇了什么難事。
等到天光再度大亮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已經是夏生來到洛陽城的第三天了。
而今天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便是再去一趟善堂!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回夏生沒有叫寧征跟隨,也沒有聯系畢慶文,而是獨自一人熟門熟路地來到了位于洛陽城中最寸土寸金的月華街上。
如今的夏生已經知道,這條街之所以被叫做月華街,其實是由洛陽城中唯一的一處活泉而命名的。
而在這里所坐落的,除了洛陽最為著名的景點之一,月華泉之外,還有兵馬司的衙門、善堂總堂,禮部和刑部也在這附近,再往東走一段,便是裁決司、戶部和工部的所在地了。
前方不到五里處,便是皇宮禁苑。
夏生走進善堂,發現今日來這里的百姓的確少了很多,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次還不等他亮明身份,便被柜臺前的管事恭恭敬敬地請進了內堂中。
事情似乎又一次發生了一些令夏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在發展。
因為這一次負責接待夏生的,竟然不是上次那個難纏魏供奉,而是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
夏生剛一走進內堂,對方便立刻起身迎接,臉上帶著無比和煦的笑容,語氣中帶著親近之意。
“你便是夏大哥吧?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夏生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隨即在管事的指引下,來到少年的旁側坐下,桌上早已泡上了最好的大紅袍,還有這時節最新鮮的瓜果,看起來,完全是一副迎接貴客的姿態。
與上一次夏生來的時候有如天壤之別。
見狀,夏生不禁奇道:“不知道你是……?”
少年笑了笑,露出了無比潔白的牙齒,眼中透著善意,主動伸出手道:“夏大哥既然是我善堂的客卿,便有可能聽說過我的名字,我叫秦然,理所當然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