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來自嘉陵江的夜風撲打在臉上,濕潤的氣息讓人似乎忘記了白天的炎熱。
冰凍好的啤酒通過喉嚨流入腸胃,使人渾身打了個激靈。
陸恒將楠竹制成的酒杯放下,對一旁喝悶酒的司南勸道:“別喝得這么急,等菜上來吃點菜墊墊肚子再喝,像你這樣喝,容易醉。”
司南搖搖頭,又倒了一杯酒在竹杯里,然后一口飲下。
陸恒無奈,司南今天出來喝酒就是為了買醉的,吃了菜再喝跟空腹開喝,結局估計都只有一個。
既然這樣,就任由他去了吧!
陸恒起身走到吊腳樓的內部,柜臺旁是之前見過一面的老板。
看到陸恒進來,老板停下手里的動作,露出溫和的笑容,“寧一那個丫頭沒來嗎?”
陸恒搖搖頭,“跟學姐一段時間不聯系了,不過你們家店菜品的味道和環境讓我很喜歡,這不朋友想喝點夜啤酒,我順勢就來照顧你的生意了。”
老板點點頭,有些蒼老的臉龐笑容不減,“那多謝了,以后有空的話也請常來,店面有點偏僻,這兩年生意不太好做了。”
說著說著,老板就有些唏噓了。
世人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然而巷子太深了,酒香終究會被掩藏大半。
這家店就是上次陸恒請客,大二組織部的學姐寧一帶他來的店,鑒于這邊幽靜的環境,以及不錯的味道,陸恒就帶了司南過來。
他可不想司南在崇大外面那些火熱餐廳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又鬧出些什么幺蛾子來,畢竟人多了,喝醉了,什么都可能會發生。
詢問了一下老板什么時候上菜,陸恒就出了里面的柜臺,回到座位上。
背靠著椅子,享受著迎面吹拂的涼爽江風,陸恒擺了一盤花生米在司南面前。
“空腹喝冰酒,不僅容易醉,還容易搞壞身體。你要是不想第二天難受得要死,勸你吃點東西墊著。”陸恒語氣淡淡的說道。
司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抓了幾粒花生米丟進嘴里,然后又一口將酒吞下去。
這架勢,不醉不歸啊!
“陸恒,你說為什么以前在高中的時候,我和蘇梓可以愛得那么死去活來的,但一進入大學不久,就會變得互相沒有吸引力。逐漸冷卻對方,甚至開始變得兩兩生厭起來?”
看著已經有些醉意的司南,陸恒嘆了口氣。
或許分手時顯得痛快,但冷靜下來,對于這場曾經堅持過的愛情,司南終究還是有些放不下。
“這事怎么講呢,你以后也會明白的,我給你簡單說一下吧!高中和大學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是封閉式教學,一個是開放式教學,其學習環境也注定了戀愛價值觀的不同。高中的時候大家都不太成熟,人生觀、價值觀都還沒有成型,這個時候選擇的情侶可能只是簡單的異性相吸而已。所謂的天長地久,只是建立在精神層面上,可愛情是離不開面包的,物質基礎才是王道。
隨著進了大學,開放的環境,會讓彼此眼界更加開闊,心理更成熟,事情看得全面,一些以前能夠容忍的矛盾,或者分歧點,就會在各自理性的思維下放大,分手也就理所當然了。
如果要說簡單的例子,也有,你們專業不同吧!你們的社交圈子不同吧!那么共同語言也就和高中那個封閉的環境相對來說少了許多.........”
菜逐漸上來,兩個人四盤菜,都是很下酒的炒菜,擺在一溜,夜風吹過,濃郁的香味就飄散在空氣中。
司南不雅觀的打著酒嗝,和平時那個溫潤如玉的乖乖君子大不一樣。
醉眼迷離的他連筷子都有些拿不穩,嘴里喃喃的說道:“蘇梓想讓我融入她的圈子,我也曾嘗試過,可終究不喜歡那種氛圍。壓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然而每個笑容都顯得那般虛偽。”
“曾經我覺得只要熬過了高中,和蘇梓到了一個大學,就是幸福生活的開始。我會努力學習,然后畢業成就自己的事業,和她建立家庭,孕育寶寶,幸福美滿。然而,真的到了這一步,才是煎熬的開始。”
“我受不了,兩人在一起的緘默,受不了她時有時無的叛逆。想來她也不喜歡我對每一個女孩子笑,不喜歡我的歉讓容忍。比高中更多的相處時間,讓距離拉近,然后各自缺點放大,誰也不能容忍誰,矛盾就這樣爆發了。”
“這算是一場和平分手吧,而且是很浪漫的那種旅行分手吧!算是緬懷我們那段愛戀了。”
“在麗江的古鎮青石街道上,我們曾經嘗試牽手走過,然而到了玉龍雪峰時,卻還是分開了手,最終的執念在那時候猝然破碎.........”
喝多了的人,話會顯得格外的多。
司南絮絮叨叨的說著話,酒一杯接著一杯往嘴里倒,到后面,雪白的T恤上全是水漬,也不知是酒水還是淚水。
抬頭看向陸恒,司南哽咽著說道:“本該是很平靜的分手,為什么我這么想哭啊,已經沒有了想法,沒有了感覺,可總覺得內心里堵得慌。陸恒,你告訴我,為什么會這樣,好像有東西離開我了,我抓不住她,使勁的想去抓,可就是抓不緊。滑溜溜的,像泥鰍一樣,在手指里鉆來鉆去,一直往指縫里滲漏。”
一箱啤酒已經只剩司南手邊的那一瓶了,陸恒拿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來,細細抿著,瞇起眼睛,有些惋惜的說道:“因為,那是你曾經執著過的青春啊!”
司南慢慢垂下頭,不顧桌子上灑出的油膩,俯在上面,輕輕的啜泣。
江風吹過吊腳樓,嗚咽聲分不清是風聲還是哭聲。
依稀記得,玉龍雪山的默契抽手。
依稀記得,大學重逢的相擁而泣,笑容燦爛。
依稀記得,寶馬車窗后,女孩側目的不忍。
依稀記得,在楓葉紛紛的校園小路上,有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和自己執手走過。
依稀記得,在那個階梯教室中,自己有些慌張的把女孩的書給弄掉,然后笨手笨腳的撿起來,抬頭還書時那一瞬間的驚艷,本來對每個女孩都坦然自若,迷人微笑的自己,在那一刻張開了嘴,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女孩。
女孩將臉上的頭發攏到耳后,睫毛微翹的眨了眨,伸出欣長雪白的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同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