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林黛玉俏臉上滿是驚訝之色,都顧不得同情被人捏來捏去的熊貓寶寶了,怔怔的看著對面那位慵懶大氣的女子。
她雖然心氣極高,多有瞧不上別人的傲嬌,可是對面這女子,卻絕不在她俯視的范圍內。
論出身,論貴重,論氣派,對面之人都堪稱人中金鳳。
而且,算起來,她才是賈環真正明媒的正室。
自上回探春納采時贏杏兒受賈母之請,幫了賈政大忙,使得賈母、賈政都對她贊不絕口后,賈母就常邀她來府上玩耍說話。
偏逢這陣正值宮里那位指使黑冰臺和中車府大肆搜索都中,搜查反賊黑手,都中各方人馬遭到嚴厲打擊壓制。
尤其是那位中車府主事朱正杰,真真正正的一條瘋狗,根本不懼怕任何人。
為避鋒芒,贏杏兒也不得不收斂手下梅花內衛,讓她們大都隱藏起來。
所以,她現在有大把時間消耗,也樂意和賈家內宅親近。
不過,相比于善解人意頗有心機的薛寶釵,大咧咧但心中內秀的史湘云,贏杏兒卻更喜歡率真靈動,又有幾分古怪不羈的林黛玉。
見林黛玉猶豫不定,贏杏兒笑道:“上回參加了你們起的牡丹社,見你頗有詩才,又愛作詩。
正巧,前兒翰林學士府的杜丫頭下帖子請我,去幫她新開的錦瑟詩會鎮鎮場面,去的都是都中有名的才女。
她是我的舊識,名喚杜真,為人爽利不做作。
環哥兒出兵放馬,你一個人在家里也悶的慌,不如同我一起去玩樂玩樂?”
林黛玉聞言,道:“這……”
雖然還在猶豫,可一雙靈動的妙目,卻滴溜溜的轉個不停,顯然是心動之極。
那雙轉來轉去的眼睛,讓贏杏兒好笑不已,她伸手捏了捏林黛玉的俏臉,笑道:“難怪他最喜歡的人是你,你們兩連轉眼睛都轉的一模一樣。”
林黛玉聞言,俏臉一紅,卻頗懂人心意的不接這茬,畢竟,原本贏杏兒才是賈環最正宗的正室。
如今這個樣子,要說人家心里沒糾結,又怎么可能?
她笑問道:“杏兒姐姐,那些官家子女,都頗有身份,她們會不會小瞧了我?”
“哈哈哈!”
贏杏兒好似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不已。
笑罷,她指著林黛玉道:“我正準備勸你這個呢,不想你倒先提了出來。”
林黛玉聞言納悶,道:“勸我什么?不要在意她們的眼色?”
贏杏兒又噗嗤一聲笑出,她拉了拉林黛玉身上淺紅色的宮紗百褶裙,道:“你還真好意思說,你瞧瞧你穿的,就是宮里尋常的娘娘都沒你這般考究。
這樣的軟紅紗,極難生產,內務府一年到頭也不過織造那么幾匹,宮里那位寵著環哥兒,才送他一匹,他嫌少,自己去內務府取的時候,又搶了兩匹。
內務府的劉總管都跪下喊他祖宗了。
這般尊貴,你還擔心別人是官家子弟,笑話你簡陋?”
林黛玉聞言,低頭看了看身上細膩光澤的裙裳,臉有些紅潤,眼睛里多出了些水意……
贏杏兒見之一怔,怎地這般模樣?不過她聰慧之極,只想了想,就笑道:“該不會,環哥兒拿回來的軟紅紗,都給你了吧?”
“咯咯咯……”
饒是林黛玉想低調,還是忍不住得意的笑出聲來。
贏杏兒見之,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說來也可憐,贏杏兒打小在宮里長成,宮里那個地方,甭管多大年紀的人,但凡單純天真一點,都不會有好結果。
能夠出現在贏杏兒身旁的,更都是人精里的人精。
宗室里的公主們更是如此。
所以,她還真少見林黛玉這樣率真的。
兩人笑鬧一場罷,贏杏兒道:“杜真她們為何愿意和我頑,就是因為我從不與她們擺身份地位。她們起的那個錦瑟社,入社第一條,便是要舍了世俗的身份地位,在社內,只以詩才論高低。
而且,眾友人都身著士子服,以兄臺相稱,有趣的緊。
怎樣,愿意同我一道去玩耍玩耍嗎?”
林黛玉低頭想了想,道:“需要先告知老太太,還有……只能帶我一人去嗎?”
贏杏兒眼神微微詫異的看了林黛玉一眼,笑道:“你還想帶誰?”
林黛玉道:“云丫頭頗有急才,不如帶她一同前往?”
贏杏兒略一思忖,道:“也好,先帶你們兩人去見見,若是喜歡了,下次都去。若是不喜歡,也就罷了。”
林黛玉聞言喜道:“正是這個道理,你等等,我去換身衣裳……”
贏杏兒面色有些古怪,道:“你還備著士子服?”
林黛玉面色一紅,連忙解釋道:“是環兒給我準備的,他原本想帶我去西市逛街……我哪里經得起這個,雖他纏磨,最終也沒去。”
贏杏兒笑道:“對,是不能去。林妹妹長的這般嬌俏水靈,打扮成士子,旁人也一樣能看出雌雄。讓人瞧了去,卻不好。”
林黛玉又抿嘴笑了笑,眼神溜溜的……
贏杏兒撫額道:“可是他又出了甚主意?”
林黛玉忍不住得意道:“他說等回來后,專門在西市建一條女兒街,只販賣女兒家的事物,到時候,我就能去逛街了!”
縱然贏杏兒心胸再寬廣,此刻聞言,還是忍不住泛酸道:“等他回來后,我倒要問問他,要送我什么……”
齊爾齊斯河自天山而下,夏汛奔騰。
河岸一側,卻是廣袤無垠的戈壁沙灘,滿目黃塵。
這種壯麗之色,也只有西域方能見之。
齊爾齊斯河北岸,相隔五里之遠,大秦與厄羅斯兩國大軍,遙遙對峙。
大秦軍陣前,先鋒大軍為五千身著重甲的御林軍,以鐵甲陣陳列。
看著那一個個如同鐵塔一般的軍騎,默默列于陣前,肅煞之氣威壓四方。
饒是賈環看不慣葉道星,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最雄壯的軍姿。
在這平坦的戈壁大地,讓這五千重甲鐵浮圖飛奔起來,這世間何人能擋?
大戰在即,賈環被秦梁喊到身邊,教導道:“環兒,你可知軍陣的意義所在?”
賈環道:“軍陣,是為了將領能夠更有效的指揮手下大軍,讓每個士卒的力量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現。
如果是一窩蜂亂哄哄的擠過去,非但調遣不利,而且還不能讓最多的人在同一時間去戰斗,無法發揮大軍的實力。”
秦梁點點頭,道:“這是最基本的認識,你說的沒錯。所以,歷代軍神、兵法大家,都是布陣高手。
勇將和大軍的統帥的區別,就在于前者只能沖鋒陷陣,而后者,不僅能沖鋒陷陣,還能布陣。
葉道星雖然品性低劣,但其布陣,卻極其高明。”
賈環點點頭,道:“葉道星二十年磨一劍,他是準備一劍光寒十九州。卻不知,對面的哥薩克,能否擋得住他。”
秦梁冷笑一聲,道:“我對厄羅斯了解的不多,但有一點卻認識的很清楚。那就是,厄羅斯不缺鐵。三十年前他們就多著鐵甲,還妄圖以重甲相連的鐵浮圖作銅墻鐵壁,圍殺先榮國。
三十年后,他們又怎會缺鐵甲?
葉道星若以為只憑借這五千重甲,就能一戰盡功,卻是沒那么容易。”
賈環聞言,道:“正是如此,上一回與準格爾大戰時,那位克列謝夫就帶了三萬騎兵,其中有三千便是重甲……義父,我祖父當年,是如何破的厄羅斯重甲?”
秦梁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幽深,輕嘆道:“重甲鐵騎對于步兵,自然是無敵的存在,以鐵甲鐵鏈相連的軍陣,更是可以橫掃一切。
可先榮國何等英姿?
他老人家見到重甲鐵騎時,只是笑道:‘千年前,就有人試圖以鐵浮圖馬踏中原,可惜,只一戰,就全軍覆沒,不想今日又有人做此愚蠢之計。’
他老人家命人持橫刀闖入軍陣中,專砍馬腿。
一馬破,則整列鐵浮圖都會被拖住。
重甲鐵騎若是沖鋒不起,便是任人攻殺的鐵罐罷了。
咦……”
正說著,秦梁的眼睛忽然一凝。
他是武宗,目力遠比普通人看的遠。
不過,他身旁的賈環同樣是武宗,賈環正聽得起勁,卻見秦梁頓住,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面色忽地變得古怪起來:“鏈鎖鐵浮圖?不對!他們只有第一排才是連在一起的!”
秦梁面色凝重起來,點點頭,道:“厄羅斯也不是傻子,當年被先榮國一戰滅盡三萬鐵浮圖,總要有教訓才是。
你看那列鏈甲兵后,馬背上盡是重弩手。
若葉道星敢派人去砍馬腿,必然有去無回。”
賈環輕聲道:“所以……沒有僥幸。”
“對,戰場上,從無抱僥幸之心而能贏戰者。看,葉道星變陣了。”
秦梁指著前軍,對賈環講解道:“注意他的手法,對方成鏈子鎖重甲為前鋒,若不能砍馬腿而破之,便只能換陣。
用近乎同樣的陣法,與敵硬碰硬。
葉道星雖然沒有鐵鏈,但不妨他將陣勢轉換為一字長蛇陣。
如此一來,只看誰的兵更強,誰便能取勝。
顯然,葉道星對他自己的兵,有極大的信心。
不過……可惜了。
也好……”
賈環懂得秦梁未盡之言,不過,就算此戰能勝,也必定是慘勝。
此戰而過,葉道星手下的五千重甲軍,未必能剩下多少。
所以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