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神京西城,居德坊公侯街,寧國府門前,一溜輕騎勒馬。
門前持戟而立的親兵,接過賈環等人手中的馬韁,牽回馬廄。
賈環對迎出來的賈蕓揚了揚下巴,道:“派個人去西府,告訴老太太我平安回來了。
忙完這一點,一會兒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讓她不必擔心。”
動靜鬧的這么大,賈府不可能不知道。
賈母春秋已高,賈環怕她心焦傷身。
賈蕓忙笑道:“方才聽到三叔隊伍的馬蹄聲,侄兒已經往里面傳話,打發了個老嬤嬤去西府了。”
賈環點點頭,就聽賈蕓又道:“三叔,索先生和三嬸兒,還有三位李叔都在寧安堂候著您呢。”
賈環“嗯”了聲,一邊大步往里走,一邊道:“你也跟上。”
回頭又對韓大、韓讓道:“大哥,你們也來。”
一行人穿過儀門,上了穿山游廊,入了寧安堂。
里面眾人紛紛起身相迎,面色卻都有些凝重。
賈環沒有廢話,先與索藍宇、董明月和卿眉意三人點點頭后,便對李鐘、李元和李威三人道:“情況發生了變化,京城布局要延后。
你們三人帶上之前所有準備,包括挑選出的掌柜的和伙計,還有他們的家眷,以及定好的規章章程和賬簿,連夜下江南,去金陵賈家老宅。
金陵府內,賈家榮寧街上多有空房,你們取了我的對牌,先去安置妥當。
那里會有人接應你們,日后大秦銀行的總部,也將設立在金陵。
有問題么?”
李鐘、李元和李威三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情況會發生這般大的轉折。
可看著賈環凜冽的目光,和之前聽到的消息,三人相互看了看后,便齊齊搖頭,道:“沒問題。”
賈環轉頭對賈蕓道:“給你鐘叔一個對牌。”
賈蕓忙從懷里掏出一刻著寧字的對牌給了李鐘,有此對牌,去了金陵就可調集金陵賈家的資源。
賈環看著李鐘相貌堂堂的臉,道:“金陵是華亭李家的熟地,所以去了金陵后,你要先負責起來,李元、李威畢竟還年輕。
金陵城內,亦有備好的銀行門鋪,你們去了后,先熟悉一下。
我會派十個親兵與你們同行,如果官面市面上有人刁難,想落井下石試試賈家如今的分量,不需任何客氣,直接打將出去。
鬧大了,就派人去兩江兵備衙門叫人,兩江兵備道趙榮是咱們的人。”
李鐘聞言,沉聲道:“三爺,李鐘記住了!絕不會丟了寧國侯的體面!”
賈環看了看李鐘,點點頭,道:“行了,你們去吧。”
“是!”
李鐘李威和李元三人,一起告退。
三人退下后,賈環對韓大道:“大哥,挑十個好手跟著他們一起去。
另外,你親自帶二百人,前往城南莊子,協助遠叔幫白荷搬家。
記住,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所有東西,能帶走的,全部搬上船,不能帶走的,或燒了或砸了,讓白荷看著辦。
目的地就是金陵城外江中島,云字號之前已經買下了那座島,建起了一座貨棧。
大哥去了后,先建起警戒。
江心島方圓十里,不許任何陌生人靠近,擅闖者,殺無赦!”
韓大沉聲一應:“喏!”
深深看了眼賈環后,又對韓讓道:“護衛好環哥兒。”
說罷不再啰嗦,轉身大步離去。
賈環再對韓讓道:“二哥,你親自去一趟鎮國公府、武威公府、奮武侯府和鎮海侯府,告訴幾位叔伯,我就不一一上門請安辭行了,免得再刺激別人。但是,我很好,非常好,請他們放心。
我走后,也勞煩幾個長輩,照看一下賈家……
算了,這句話不用說了。
說了反而讓他們心里不落忍不痛快。”
賈環呵呵笑道。
韓讓也不多言,抱拳離去。
等韓讓也離去后,賈環又對卿眉意道:“除三部十二人留京駐守照應府上外,其余所有青隼人員,全部南下。
我們出京之后,都中的斗爭只會愈發激烈,甚至慘烈。
我不在京里,青隼留下來就是給人送菜吃的。”
卿眉意聞言,雖不服氣,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只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罷,又看了眼索藍宇,而后轉身出去。
等寧安堂里只剩下賈環、董明月和索藍宇后,賈環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落寞,輕輕呼出了口氣,看了眼索藍宇,隨意拉過把椅子坐下,眉頭緊皺著,道:“索兄,我真不知道,這一步到底對不對……”
索藍宇擺擺手道:“公子不必多心,那位對公子的確圣眷優隆,但公子對他也不算薄情,從未辜負皇恩。
此次所行,也并非只為了賈家,天下同樣受益。
之前公子與我說,政治權力中心,和經濟中心,最好不要放在一起。
這句話,我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
神京說是首善之地,其實不然。
皇位的更迭交替,哪一回不伴隨著戰火和殺戮?
從古至今,莫不如是。
而每一回,神京也都會遭一次劫難。
公子所謀之銀行,雖披一錢莊之表,但實則為天下經濟之命脈,太過重要,一旦有變,必為人所惦記。
銀行說到底,只是一個經濟之物,太過脆弱。
經不起一回又一回戰火和殺戮的摧殘。
所以,公子謀求,另立一中心,再正確不過。”
話鋒一轉,索藍宇笑道:“只是我也沒想到,公子會這般快就破局,還是以這種方式。
原以為,怎樣也都要再等二月……”
賈環捏了捏眉心,一旁董明月見之,忙上前替他揉起肩頭……
賈環回頭一笑后,道:“再等兩月就太遲了……
白荷在城南莊子已經試制好了銀票秘印,這種東西,絕不能留在京中。
銀行總部,也不可能布置在朱雀門外的太平坊。
若是讓朝堂諸公發現,只要印些銀票,就能獲得大比的財富,呵呵,他們一旦沒錢,指望他們不對鼻子下面的銀行動心思,那是妄想。
所以,一定要在銀行開局前出京。
之前之所以那般造勢,就是為了掩蓋咱們的真實目的。
若真去宮里給皇帝說,我要出京另立一經濟中心,他能同意才怪……”
董明月笑道:“環郎,今兒要是沒遇到方沖那一伙子,你原準備怎么辦?”
賈環撓了撓下巴,道:“原是準備把二樓的文官子弟,或者宗室子弟暴揍一通……
不過得到你的信兒,知道方沖他們在四海酒樓后,我就變了主意……”
三人呵呵一笑,索藍宇忽然眼睛變得極亮,神情也少有的興奮,道:“公子此次出京,恍若龍歸大海,虎入深林!
以經濟利益為鏈,勾連天下群雄和所有世家力量。
銀行之益,更能造福蒼生。
自此而后,再無人能位于公子之上。
更如公子當日豪言:‘天下雖大,而神京城外,我話事!’”
賈環還是頭一次見到索藍宇這般有些癲狂的神色,眉尖一挑,道:“老索,你……你不會做著當從龍功臣的美夢吧?
我跟你說明白了,我對那個破位置一點念想都沒有。
宮里那位過的日子,在我看來是生不如死。
一天睡不了兩個時辰,還整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他連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都沒放心過。
這種日子,我一天都不會過。
可真到了那個位置,不過也得過……
所以,你少做夢。”
索藍宇聞言一怔,忙收斂神色,道:“不會不會,公子,我豈會有這種心思。”
賈環呵呵一笑,道:“沒有最好……行了,你事情還多,估計這兩晚上你都沒功夫睡覺,我就不耽擱你了。
記得,把家里各方面都調配好……這些事我就不摻和了,相信你。
明月,咱們去西面吧……”
董明月忙道:“環郎,青隼的事我還得看著些。
卿眉意只能調動二部,我手下的人不大理會她,得我親自去下令……二部里也有幾個需要我發話。”
賈環聞言一怔,隨即哈哈一笑,豎起大拇指,道:“我白蓮圣姑威武!”
董明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索藍宇見賈環要走,忙又道:“公子,咱們欲行之事太大。雖然現在極好的瞞過了世人的注意,更瞞天過海,但用不了太久,總會再次被人惦記。
為了盡量多爭取些時間,公子去了西面后,還請盡量……盡量弄的悲情些!
讓那人盡量心中有愧,如此,就不會太過關注提防公子的經濟之道。
另外,還請公主府那邊安排人,明日就上奏折,彈劾公子經營經濟之道,斂財無度,心懷叵測!”
賈環聞言,扯了扯嘴角,不知該說什么,一擺手道:“杏兒那邊你自去說就是。”
說罷,不再啰嗦,拍拍屁股走人。
西府里面眼線眾多,他還得醞釀一下悲情的情緒……
“你確實做著從龍功臣的美夢吧?”
賈環走后,董明月看著索藍宇,聲音平淡的問道。
索藍宇猶豫了下,緩緩點頭,沉聲道:“夫人所言不差,天予弗取,必受其害。
不過,夫人也不需擔心我會如同李萬機那些人一般,自作主張。
我什么都不會做,只需做好公子交代的事就好。
其實公子不知……他所謀就之事,將會何等宏偉強大。
自古而今,都未聽說過這等大業……
等大勢鋪就后,許多事,其實都是水到渠成的……”
董明月皺眉道:“環郎一定不會與宮里那位動手,只要那位在位,他就不會反。
誰敢勸他,他動誰。
誰敢逼他,我殺誰。”
這算是對索藍宇的一份警告。
索藍宇笑道:“夫人盡放心就是,我若是連公子都不了解,也不配做他的心腹軍師了。
我之所以敢放手為公子謀事,正是因為他的重情重義,有底線。
日后,不會行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宮里那位在,誰都不會亂動,也不敢亂動。
無論如何,公子都會與他全了這段君臣之義,善始善終,這對公子亦有好處。
只是……
說起來都是因果報應。
那位若容得下公子,有公子在京,總能勸得住那位好生保重龍體。
再加上有公孫夫人這種杏林圣手,保那位二十年都不成問題。
可他容不下公子在京啊……
呵,且看吧……”
這一刻,索藍宇眸光閃動……
所以大家不必擔心賈環會黑化,干掉隆正帝,也不用擔心隆正帝會出手對付賈環。
本不想劇透,但一些老讀者都覺得不安,就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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