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園,惠安堂。☆雜〞志〞蟲☆
本是甄家前廳待客之正堂,肅然堂皇。
如今,卻是酒氣沖天。
不過想想也是,但凡甄頫清醒些,也不敢跑到慈園內鬧事……
若沒有甄玉嬛之事,賈環最多不過派人送他回府,見都不見一面。
可如今……
總要說清楚才是。
不過,他自然沒有興趣與一醉酒之人說話。
一邊安排人看住叫嚷不休的甄頫,一邊派人去甄家,接甄應嘉來說話。
“世叔。”
待甄應嘉得信,面色難看的匆匆而至后,賈環卻頭一次迎出了門,拱手行禮請安道。
甄應嘉許是沒想到能得到如此禮遇,面色稍緩了些,嘆息了聲,道:“寧侯,給你添麻煩了。”
目光落在舊園,甄應嘉眼神復雜的難以名狀。
甄家三四代人,六十多年都住在這里。
如今,卻已換了主人……
賈環溫聲道:“世叔,喚小侄環哥兒便是。本是世交,又是老親,世叔是長輩呢。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里面請吧。”
甄應嘉無言的點點頭,跟著賈環進了惠安堂。
曾經無數次,他在此宴賓客……
等二人進了惠安堂后,就看到醉意熏然的甄頫,一身劣質酒臭味,伏在一張幾上,業已睡去。
甄應嘉看到此幕,又憤怒,又悲涼。
賈環道:“世叔坐。”
甄應嘉再嘆息一聲后,尋了一客位,緩緩落座。
賈環笑道:“世叔,不是小侄鳩占鵲巢,小侄也不過在此暫歇一段時日。
待江南事了,還會回京的。
原本是在賈家榮寧街老宅里住,京里陛下擔心老宅年久無人住,沒了人氣,便將甄園暫借與小侄。”
甄應嘉聞言,苦笑道:“縱然他給了你,也算不得鳩占鵲巢。這里本是太上皇敕命建造,與老夫人養老的。
甄家當明白,這是給老夫人的,不是給甄家的。
如今老夫人去了,天家收回去,也是應當的。
可嘆甄家一些人,至今還弄不清自己的位置……”
賈環點點頭,道:“世叔果然是明白事理的。
小侄本想忙完這攤子事,再去給世叔請安,順便說說話。
世叔是長輩,本沒有小侄說話的地方。
不過小侄受過太夫人大恩,雖然太夫人只托小侄照顧好四妹妹,可四妹妹心系甄家,放心不下。
甄家若有閃失,她也過不好,小侄也就辜負了太夫人所托。”
甄應嘉聞言,想起嫁入宮中,地位尷尬堪憂的幼女,心中隱隱作痛。
賈環并不客氣,直言道:“原本小侄已經與陛下談好,因為東宮問題復雜,甄家四女不再適合入宮。
可既然四妹妹為了甄家,一心想要入宮,小侄就無法強攔。
既然四妹妹為了甄家這般苦心,甄家也當懂些道理才是。
陛下有旨意,命甄家去京城落腳,緣何世叔還不動身?
若是惡了圣意,逆了圣心,日后怕種禍不淺。
小侄還聽聞,甄家四處活動,尋遍江南諸官,想求情留在江南。
可甄家怎地不想想,江南最高官位,也不過兩江總督黃國培。
你問問他,可有膽量給陛下上書為甄家說情,讓甄家留在江南?”
甄應嘉被賈環說的面紅耳赤,因為不止甄頫,連他都不愿進京。
他倒不是留戀江南富庶秀麗,只是覺得仕途富貴既然無望,不若留在江南文華之地,詩禮耕讀傳家也好。
賈環聽他這個借口后,嗤之以鼻。
道:“世叔,甄家當初號稱江南第一家。縱然總督巡撫上任,也必先拜會甄家。
甄家座落江南一甲子,根基支脈無處不在。
歷朝歷代,除卻前明徐家,還有哪個家族能有甄家這般富貴綿長過?
又如何讓當今陛下放心?
要知道,甄家上下,也只有世叔一人想著安分度日,詩禮傳家。
其他人,怕都不是這個心思呢。”
甄應嘉聞言,眼神痛苦,道:“如今,怕是我也做不得他們的主,當不得他們的家了。”
奉圣夫人一去后,甄應嘉老好人的性子,徹底壓不住甄家各房。
如今,哪還有人肯聽他的?
都是圍著他要銀子要宅子的。
賈環聞言,冷笑一聲,道:“世叔,人要作死,您又何必要強攔著?
愿意隨世叔北上的,世叔您帶著去就是。
不愿走的,就留下,自有人與他們清算!”
甄應嘉聞言,面色一變,眼神隱隱驚慌駭然道:“還要清算?”
賈環搖頭道:“總有人看不清這世道,愛拿著舊皇歷胡說八道,這種人被清算也是應當的。
世叔卻不用擔心,等世叔合計好,哪些人愿意北上后,就打發人來告訴小侄一聲。
小侄去尋一條好船,只載世叔一家,前往長安都中。
到了神京,也不用擔心人生地不熟。
小侄早就打好招呼,只要甄家耕讀度日,就沒有任何人敢欺負到甄家頭上。
生計宅子自然也不用愁,小侄已經在朱雀門外善和坊,安排好了一處二進宅院,還在城南置辦了座三百畝的莊子。
不是小侄小氣,不舍得拿出大宅子,只是……
總要等宮里那位氣平后才使得。
世叔,您說呢?”
甄應嘉聞言,滿臉感慨羞愧,道:“怎好用環哥兒你的銀子去置辦家業,這如何使得?甄家還能……”
他想強撐,卻撐不起。
甄家的近況,真的已經糟到了極致。
尤其是前幾日傳來都中的旨意,要甄家即刻進京。
自那起,連尋日里還愿意接濟甄家的最后幾家舊交,都斷了聯系。
唯恐擔上干系,惡了宮里那人。
若非如此,甄頫也不會去喝廉價低劣的劣酒后,連慈園鬧事……
賈環笑道:“世叔,算起來咱們也是自己人。
小侄曾受奉圣夫人大恩,何況還有四妹妹的關系……”
甄應嘉自然想不到賈環和甄玉嬛能有什么,只以為甄家再次受奉圣夫人的遺澤,一時間紅了眼圈。
論起來,他倒是比賈政還要純粹的讀書人。
賈政尚且在朝中打熬了這么些年,光耳濡目染也能知不少俗世。
甄應嘉一輩子都在江南,始終被人哄著捧著奉承著。
奉圣夫人在時,他在江南一言可定乾坤,縱然總督巡撫都輕易不會違拗他。
如此,他又何須去懂什么世道艱難?
然而一朝天下變色,甄家失勢,他也就只能束手無策了。
又說了幾句后,賈環打發人,將這對頹敗無助的叔侄倆送了回去。
翌日清晨。
慈園后花園內,又是一望無際的千嬌百媚。
那一二千年輕姑娘們,都褪去了花紅柳綠的錦衣,換上了素凈的細棉布裳,也都未盤頭簪發,全都將頭發扎成一馬尾束在腦后,沿著玄武湖畔跑步。
一個個面色潮紅,嬌喘吁吁。
吐出芳香,氤氳成團,凝集在慈園上空……
賈環帶著家中一眾女子,在半坡平地上打完拳做完晨練后,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這套拳法是董明月和公孫羽合力完成的簡單版,以五禽戲為底,又發展改良了些。
時間倉促,如今她們只能做到這一步。
但好在現在大家都還年輕,活動開筋骨就好。
真正能改變造化的武功,董明月和公孫羽二人,還要許多年月來摩挲。
打完拳后,尤氏就笑瞇瞇的帶著香草,也就是曾經的秦可卿,離了去。
昨夜,賈環宿在她們屋子里……
其中不可描述之禁忌刺激,讓尤氏有了開張吃三年的幸福感。
直到今晨,她面頰上依舊殘留著滿足的余韻。
家里女子多已是過來人,又怎會看不出名堂來?
若是換個旁人,定然羞赧的無法見人。
可尤氏的心態卻很好,她早已經不把自己當成眾人的嫂子了……
即使家里人都因此,失去了平日里對她的尊敬,可也沒人當面嘲諷她什么。
頂多,不給賈環好臉色看罷了……
只這樣,尤氏就很滿足了。
她從未幻想過有朝一日賈環那些女人能接受她,只要不打壓辱罵她,她就能安分度日。
她今年才三十出頭,無兒無女,一輩子還有許多年甚至幾十年的光景。
榮華富貴的生活中,再能偶爾得到一些垂愛,她別無它求。
秦可卿,大概亦是如此。
二人這般乖覺的模樣,倒讓家里其她人更不好說什么。
只拿一雙雙眼睛,惱火的瞪向賈環。
忒也不像了,一個是嫂子,一個是侄兒媳婦,雖說都是三代以外的,放在后世都不違法……
可到底難聽的緊。
再者,難道家里沒女人嗎?
賈環耷拉著眼皮,厚著面皮,任憑各種刀子眼神割也割不透……
等到休息罷,就灰溜溜的跑了。
雖然狼狽,可有些事總算在家里亮明白了,不用擔心日后再生是非。
等他跑了后,贏杏兒才對氣呼呼的林黛玉等人笑道:“罷了,不算什么大事。
咱們這樣的人家里,難道還能少了這些事?
說句公道話,這方面環郎其實已經做的極好了,從不在外面招惹亂七八糟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貪色,要多少沒有?
園子里就有一二千。
至于那兩個……
左右是見不得光的,我瞧著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不會爭搶鬧騰什么。
平日里也不和咱們擠在一起,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只當沒這回事。
就當你們養的暹羅貓兒,打了回野食。”
“噗嗤!”
本來一直沉著小臉兒的林黛玉,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贏杏兒替她理了理鬢角處的一撮碎發,笑道:“回頭你們可別和他鬧,他在江南的布局到了要緊時候,萬千事業壓在他一人心中,重比江山。
此事做好,家里再無干礙。
若做的不順……他會很失望。
所以,家里都懂事些,知道了?”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聞言,似找到了賈環渾來的緣由,一時間竟心疼的紅了眼,紛紛點頭應下……
見眾人都聽進心里去了,贏杏兒淡淡一笑,站于半山前,負手而立,看著縹緲浩蕩的玄武湖,及遠處泛著光澤的紫金山,眼神深幽。
ps:贏杏兒這樣的老婆,給我來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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