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迷紅樓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東道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醉迷紅樓 | 屋外風吹涼   作者:屋外風吹涼  書名:醉迷紅樓  更新時間:2017-06-16
 
“回來啦!!”

神京西城,榮國府二門,早早的就候了不知多少嬤嬤丫鬟。

等看到打首的一架八寶簪纓華蓋馬車緩緩駛近前時,人群登時歡騰起來。

幾個機靈點的小丫頭子歡呼聲后,頭也不回的往里面跑去報信兒,預備拿頭賞。

慢一些的則懊惱的笑罵了聲后,打發走門前的小廝,備好了軟轎,迎了上去。

等后面車上下來的丫鬟們趕上前來,迎了各自的小姐下車后,一些相熟的婆子丫鬟們紛紛討好請安。

自有各自的丫鬟打發了見面賞銀,然后又上了軟轎,由健婦往里面抬去。

一直到了榮慶堂門下游廊處,軟轎才算止住。

眾人下了轎后,往榮慶堂內走去。

一路上,總有機靈丫鬟行禮問好,也總能得到一份賞錢。

歡聲笑語登時充滿了有些寂寥了三年的榮國府內。

榮慶堂內,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熱鬧動靜,薛姨媽坐在高臺軟榻旁,笑的滿臉歡顏,道:“老太太,如今又熱鬧起來了。”

賈母亦是滿面笑容,一迭聲的道:“快喚進來,快喚進來!”

鴛鴦便出了出,將一群嘰嘰喳喳的小丫頭子們趕散,笑道:“等晚會兒老太太那里都有賞,再攔著熬下去,熬的老太太惱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那群小丫頭子們這才算作罷。

鴛鴦看著一眾光鮮照人的賈環內眷,杏眼中閃過一抹艷羨和哀怨,隨即便笑道:“老太太念叨了好幾天呢,正巧今日到!快進來吧……”

贏杏兒為首,她看著鴛鴦笑了笑,點點頭道:“上回走的匆忙,老太太這邊離不開人,才落下你一個。

等下回,說什么也要將你帶上。”

鴛鴦聞言,心里感動,屈膝納了個萬福。

又與贏杏兒身后的林黛玉、、史湘云、薛寶釵等人一一頷首致意后,一行人魚貫而入。

“給老太太請安!”

贏杏兒、賈迎春、林黛玉、史湘云、薛寶釵、薛寶琴、董明月、公孫羽、賈惜春、小吉祥、香菱,并各自的隨身丫鬟……

烏泱泱的一群姑娘,屈膝給賈母老太君請安。

“好好,安!快起來吧!”

賈母最喜熱鬧,看著這么一大廳美麗炫目的孫女孫媳,笑的合不攏嘴,連聲叫起。

贏杏兒領銜起身后,卻又對著臺下左側交椅上坐著的賈政福下:“給老爺請安。”

賈政最守規矩,贏杏兒身上到底有貴比親王的明珠公主身份,他不好托大坐著受禮,站起來受了這一禮。

亦是連聲叫起。

贏杏兒等人再起身后,又與喜的合不攏嘴的趙姨娘微微頷首,道:“請姨娘安!”

趙姨娘看著這么大氣光彩的一眾兒媳婦,高興的眼淚都落下來了。

卻沒急著應聲,轉手從身后拉過一個小小人兒,看起來三歲模樣,長的偏瘦弱,相貌雖很好,可看起來有些蔫壞兒。

不用介紹,贏杏兒等人也猜出了這個小人兒是誰。

果不其然,就聽趙姨娘一推那小孩兒,道:“玫兒,快給你嫂子們請安!”

那小孩兒卻只是吊著眼睛看人,不叫人。

趙姨娘見之大覺丟臉,氣道:“你這蛆心的孽障,到底上不得高臺!這些都是你嫂子,你不叫人,是啞巴了?可見是個沒造化的種子!”

那小孩兒也不害怕,倒抽了下鼻涕,小小年紀,就吊兒郎當的站不直,往那一靠。

趙姨娘還想罵,上頭傳來賈母的聲音,道:“行了,等家去再好生管教吧。這會兒子鬧騰什么?”

說罷,賈母瞥了眼那小人兒,抽了抽嘴角,對贏杏兒她們解釋道:“不是我不想管教這個,只是……這小猴兒和當初環哥兒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讓人看著恨得咬牙!可誰知道,到頭來偏這樣的最出息……

索性,我也就不管了。”

說罷,著實不想再提這茬,又對贏杏兒等人介紹道:“你們大嫂子和鳳丫頭你們都認識,這個,也是你們二嫂,名喚甄玉慧,是甄家二姑娘,奉圣夫人教養長大的,是極好的女孩子。

你們初次見,認識認識,日后好好相處。”

眾人這才看到,在李紈身后跟著一個看起來溫柔嫻靜的女孩子。

但顯然極有教養,也不畏生,聽到賈母介紹后,便上前兩步,對贏杏兒等人輕輕一福,道:“見過姐姐妹妹們。”

贏杏兒、賈迎春等人忙還禮。

贏杏兒上下打量了幾眼后,面上的笑容多了起來,道:“都是自家人,日后當好生親近。”

聽她說罷,賈母等人面色也就愈發歡喜了。

一一見禮罷,眾人將從江南各地帶回的特產分別送與眾人。

便又是好一番熱鬧。

等一一落座后,賈母看著贏杏兒笑道:“環哥兒必然被宮里叫去了,可我瞧著,人怎么還不齊啊?”

贏杏兒笑道:“江南諸事繁多,白荷妹妹于工部一道,真真天賦奇才,驚艷當世,家里許多產業都離不得她。

實在沒法子,就讓她先留在金陵了。”

賈母聞言感慨道:“一個女孩子家,真真不容易啊。”

贏杏兒笑道:“她自己也喜歡做那些,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能有那樣高明的造詣。

之前大伙兒都勸她一道回來,家里也不差那些銀子。

只是她一項事物正到了關鍵時刻,耗費二年苦功,要是現在撂開,就要前功盡廢。

我們也就沒再逼她。”

賈母對這些不大感興趣,只是又贊了幾句,又問道:“那還有尤氏呢?她怎么也沒回來?”

贏杏兒眼睛微微一瞇,笑道:“她和妙玉兩人,正在江南各地的廟庵里拜菩薩燒香,為家里人祈福。

這二三年里,她們倒是將南邊的廟庵拜了個七七八八。”

此言一出,榮慶堂內忽然一靜。

平白無故的,怎會這般燒香拜佛。

就算想禮佛,只拜一個廟子一個菩薩也就是了。

而這般做,顯然不止是為了祈福這么簡單。

堂上明白人,也就猜出了緣由。

不過,大家自然不會這般不識趣,直接說出來。

賈母正想尋個話頭繞過這茬,就聽趙姨娘忽然哽咽道:“杏兒啊,可是你們身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們成親三五年了,也沒見生下一兒半女。

幼娘,你可給大家伙兒都看了?”

“趙氏!”

看著一群姑娘面色齊齊一黯,賈母氣的面色發白,心里恨不得罵一句豬腦子!

趙姨娘害怕賈母,聽她一喝,登時不吭聲了。

等她老實后,賈母哼了聲,才對眾人道:“你們才多大一點,了不得也就二十出頭的光景。

鳳丫頭不也成親好些年后,才有了大姐兒?

再說,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這事定不怪你們,多半是環哥兒在外面太忙,還打發了你們成日里幫他做事。

哪里還有功夫生孩子?

如今回來了就好,時間多的是,還怕沒孩子?

我是過來人,你們聽我的,總沒錯!”

到底是出身不同,雖然都是好心,可趙姨娘的話就讓人心里不舒服,同樣的道理,賈母說的就讓人心里受用感激。

旁個都羞澀,不好開口。

贏杏兒卻爽利笑道:“老太太說的極是,兒女子嗣本就講究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強求不得。”

賈母聞言,對薛姨媽大笑道:“到底是宮里教養出來的,只這氣度,就比咱們普通人家里長大的強……這群孫女媳婦里,我最喜歡杏兒這幅大氣!”

“哎喲!卻是我來遲了,沒迎到貴客!”

賈母話音剛落,從門外傳來一道高聲笑語。

眾人紛紛笑出聲,不用猜都知道是哪個來了。

果不然,門簾掀起,一道身著一身大紅裳的王熙鳳,頭戴金鳳步搖,滿面燦爛笑容的進來,說不盡的親切,拉拉這個的手,撫撫那個的鬢角,和史湘云鬧一下,又和林黛玉互相譏笑兩句,最后對贏杏兒笑道:“去年去你們那里,得你們那樣好的招待,如今你們初回到家里來,就該輪到我好生服侍服侍你們了!

這不,剛才帶著一眾婆子丫鬟們在廚房那邊守著,這才誤了迎你們這群嬌客。

一會兒用好吃的好喝的給你們賠情!”

贏杏兒笑道:“謝謝二嫂了。”

王熙鳳忙笑道:“這算什么?公主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頑的,現在只管說,我立馬打發人去準備。”

贏杏兒笑道:“我并不挑嘴。”

賈母在上面笑罵道:“就你會做好人,拿著官中的銀子獻殷勤!”

王熙鳳高聲笑道:“這算什么?一頓東道我還做得起,今兒晚的嚼用,都算我的!

我可不像老祖宗,后頭屋子里扁的圓的藏了半間屋子,也不拿出來給這些孫女孫媳婦們高樂高樂。

難不成老祖宗日后就指望著寶兄弟一人給您老彩衣娛親?”

賈母聞言大笑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還沒讓她掏銀子,這破落戶倒是惦記上我那些梯己銀子了!呸!一兩都沒有!”

眾人頑笑了陣后,王熙鳳一雙丹鳳眼在屋子里掃視了圈,似無意的笑道:“環兄弟還沒回來嗎?怕又是被皇帝喊進宮里去了吧?”

賈母笑道:“就你精明!是剛下了船,就被接去宮里了。

想來,一會兒就和鏈兒一道回來了……

我早上就打發鏈兒,讓他務必接他三弟回家。

寶玉今兒也去了清虛觀張真人處給他女兒換寄名符,不多會兒也要回來了。

如今有了丫頭女兒,寶貝的什么似得,只是那孩子打落草就生的嬌弱。

少不得還要幼娘幫著照看照看……”

正說著,就聽門外傳來呼聲:“鏈二爺、寶二爺回來啦!”

眾人聞言,紛紛抬頭往門口看去。

王熙鳳一雙妙目,陡然變熱……

大明皇城,長樂門外,內閣值房。

張廷玉、何爾泰、陳壁隆三人回到內閣后,張廷玉面色淡然的坐回職坐。

何爾泰和陳壁隆兩人的面色則不大好看。

內閣內還有二人,一為分管工部的內閣閣臣楊順,一為分管戶部的胡煒。

胡煒能力極強,是前相陳廷敬留下來的人才,但性子油滑許多。

整日里笑瞇瞇的,從不挑事,也極少與人爭執。

楊順的性子倒和何爾泰、陳壁隆兩人相像,沉穩果決,雷厲風行,眼中揉不得沙子。

見三人回來后的情形,便淡淡哼了聲,道:“可見沒有好結果?陛下對那位……榮寵之盛,冠絕古今。

然對江山社稷,卻不知是福是禍。”

何爾泰聞言,再想想今日之辱,面色愈發鐵青。

陳壁隆嘆息一聲,道:“陛下和忠怡親王縱然知道我等心意,卻還是顧念情面……

卻不知,對于江山社稷之重,最講不得的,便是情面啊!”

胡煒呵呵笑道:“陳相言重了,何相消消氣……不就是再多兩年嘛,何必非要急這一時半會兒?”

何爾泰聞言,將手中茶盞往桌面上一丟,厲聲道:“又介,我何某人又豈是為了那些地?

難道你也不知,我是為了不讓邊軍武臣做大,不能讓他們有了靠自身屯田便能維持甚至壯大的能力!”

陳壁隆也沉聲道:“又介,毅庵說的對啊!咱們大秦,對武勛之寬容,只看看那位寧國侯之氣焰,便可見一斑。

只要他占著理,就沒人能怎樣他們,連天家都不行。

這不能說是錯,不似前宋時杯酒釋兵權,不似前明時大肆誅戮功臣,就不至于有外難時無良將。

可是,單是榮寵寬縱,卻絕非謀國之道。

朝廷,一定要有限制武勛將門兵權的法子,否則,早早晚晚必然生亂。

軍糧草秣,便是一直以來,朝廷限制邊軍壯大的一大殺手锏。

不管他們有多少大軍,只能靠朝廷運送糧餉草秣養著。

一旦有不穩之意,便斷了他們的糧草,亂兵,也就不攻自破。

可若是給了他們自給自足的機會,那……

朝廷再無可制之法了!”

楊順在一旁哼了聲,沉聲道:“咱們自然明白自己的苦心,可那起子私利小人會明白?

他們只當咱們在謀那百萬畝良田。

庶子焉知國之大政?”

胡煒聞言,抽了抽嘴角,也沒理會楊順含沙射影的攻擊,他尋思了下,道:“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為何不能再等二年,等收回了黑遼軍團的屯田之地,日后再不許軍隊務農,經商,不就可以了?

說句良心話,咱們大秦到了今日,已然是盛世之基。

開國百余年,多咱見過朝廷不缺銀子,戶部有富余的時候?

這畢竟都是人家的功勞嘛,稍微退一兩步,也不是不……”

“糊涂!”

胡煒話未說盡,就被楊順厲聲喝道。

楊順似怒發沖冠,瞪著胡煒厲聲道:“事關國朝根基運數,豈有退讓之禮?

黑遼軍團屯田之事,不過引子罷。

他們才屯田幾日?

況且,黑遼畢竟有朝廷設置的督撫府衙在,百姓亦皆是老秦百姓,民心向秦,容不得屑小作亂。

真正厲害的,是西北!

朝廷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西北萬里河山上,駐軍數十萬屯田于外。

一個荒蠻準葛爾,就攪得大秦西面百余年不得安寧。

真若讓那邊發展起來,哼!

那里既可養馬,又能種田吞糧,再加上那位坐擁金山銀海,給他二十年光陰,豈不重演董卓舊事?

到那時,你胡又介擔得起這個罪責嗎?”

胡煒被說的面色發白,雖然面色羞惱,可心里未嘗沒有被說動。

因為,還真有這個可能……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未發言的張廷玉輕輕擱下手中筆,輕笑道:“楊相,不至于此。

黑遼有督撫衙門,西域自然也要設。

西域各大古城,都要設立府衙。

甚至還要設立黑冰臺……

另外,軍方不得干政,這是一條鐵律,也是一條死線。

生產建設兵團,雖掛著兵團名,卻和當地軍隊沒有任何瓜葛。

只是以軍制,集中力量,開發西域罷了。

雖然多少還是有些隱憂,但只要我等始終睜一只眼看著西域,就絕不會讓他們有任何可乘之機。

而西域,卻會逐漸開發成大秦的寶地,再不會像前朝那般,只占一個虛名。

它要實至名歸。”

皇城內,武德殿。

出乎意料的,殿內正堂中央,擺放著一個大圓桌。

圓桌中央,是一個紅銅打造的,大大的鍋子。

周遭,擺滿了盛著各式小菜和裝著鹿肉羊肉的瓷盤,還有各種香料調味品的玉碟。

都中九月,天已經清寒起來。

吃個鍋子,還能配上最后一班瓜果,正是爽利的時候。

待董皇后、贏祥、贏晝和賈環進殿后,就見隆正帝正在親自用湯勺,攪動著鍋子里的高湯。

蘇培盛都只能站在一旁,打著下手。

看著這一幕,董皇后和贏祥都怔了怔。

兩人回過神后,齊齊看向賈環。

君子尚且遠庖廚,更何況一國之君,萬民之帝王。

可是,頭發花白的隆正帝,此刻卻在認真的攪動著鍋子里滾沸的湯水。

這一幕,是董皇后平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也是贏祥平生以來第一次見到。

而賈環,饒是之前怒火萬丈,可是看到這一幕,也還是忍不住動容。

眼睛微微酸澀……

一旁處,贏晝更是又羨又嫉的看著賈環。

連他都知道,隆正帝準備的這個鍋子,是給誰的。

真真是眼紅到心里了!

尋常皇子,一年到頭來能和皇帝一起用一次膳,就覺得極幸福的了。

誰還能讓皇帝親自操持過?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嫉妒,因為他知道,這三年來,賈環對朝廷,對他父皇,到底幫助了多少,功勞有多大。

賈環當得起!

“都站著做什么?還不入座?”

隆正帝細眸掃過眾人,瞥了眼眼圈微紅的賈環,面色和緩了些,淡淡道。

董皇后忙笑道:“這可是天大的福分,能吃上皇上的東道,都快快入座吧。”

說罷,上前走到隆正帝身邊,接過他手中的湯勺。

贏晝最會討皇后歡心,忙不迭的又從皇后手中取來動手。

贏祥與賈環入座后,贏祥正要幫忙發筷子,隆正帝哼了聲,瞪向賈環,道:“沒點眼色嗎?”

賈環抽了抽嘴角,只能垂頭喪氣的在董皇后和贏祥的好笑,贏晝的嘲笑聲中,接過筷子,分與眾人。

等賈環一一分發完畢又低眉順眼不抬眼的落座后,隆正帝瞥了他一眼,哼了聲,但語氣到底緩和了許多,道:“先吃吧,趁熱……”

賈環點點頭,夾起面前盤中的一塊鹿肉卷子,放進鍋子里輕聲數了十聲后,一口塞進嘴里,一邊燙辣的唏哩呼嚕,一邊一臉的滿足:

“嘶……啊!”

董皇后和贏祥見之啞然失笑,隆正帝也微微揚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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