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機閣回事的一干軍中將校,武勛親貴們聞言,紛紛道喜起來。.
無論是武威公府還是鎮國公府,雖然除卻嫡子外,尚有庶子。
只是兩家唯有嫡子從武。
因此也都是無可動搖的世子。
常年在外,別說兩家國公府,就連他們這些從屬部將,心里都不踏實。
一旦這幾人有半點閃失,影響之大,絕對地動山搖。
整個利益集團,都將出現問題。
一個不好,便是分崩離析。
如今能將他們都召回,自然皆大歡喜,沒人不喜歡穩妥。
賈環亦是喜不勝喜,笑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說罷,又對軍機閣內的一干武勛將校們道:“今晚,我在西城外渭水碼頭賈家大船上設宴,宴請諸位叔伯,并各家世兄。
一來,三年未歸,甚是想念諸位叔伯。
二來,亦有大事相商。”
這個大事相商,很讓幾個人的瞳孔收縮了下。
賈環見之呵呵笑道:“若是有公務繁忙,脫不開身者,也可下次再聚。”
眾人聞言,原本還遲疑者,登時清醒過來。
再加上各家老大凌厲的眼神,忙紛紛表態:“今日必去叨擾!”
又說笑了片刻,牛繼宗將軍機閣諸多將校打發出去后,等閣內只有四人時,方問道:“環哥兒,這個時候你大張旗鼓設宴擺東道,可便宜?”
賈環點點頭,道:“與宮里相商過的。”
“什么事?”
牛繼宗問道。
賈環想了想,直言道:“陛下擔心,隨著銀行的擴張,各家勢力勢必會出現不可抑制的膨脹。
經數代傳承后,會讓南北朝時期的門閥再現。
所以,武勛世家必須要做出取舍。”
此言一出,牛繼宗、秦梁甚至施世綸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武勛,要打壓你們了……
秦梁顏面尤其難看,因為他正好撞到槍口上。
顯然,他和溫嚴正將會成為兩個出頭的椽子。
牛繼宗沉聲道:“什么取舍?”
賈環道:“或者放棄銀行的利益,或者,放棄掌軍權。”
“砰!!”
牛繼宗一掌砸在桌幾上,堅實如鐵的桌幾登時四分五裂,摔碎在地。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秦梁一字一句念道,眼中煞氣驚人,眸光閃動。
施世綸面色也不好看,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你怎么說?你總不會同意吧?”
話音落地,秦梁、牛繼宗就齊齊看向賈環。
賈環,真的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如今成了天家和武勛將門最重要的緩沖點。
若不是他,溫嚴正所受的屈辱,或許就不是這么風輕云淡了……
賈環笑了笑,道:“我選擇了第三條路,分封海外。”
牛繼宗和秦梁聞言,面色紛紛一變。
對于海外的了解,兩人都知之甚少。
最直接的了解,就是茹毛飲血,蠻夷之地。
因此兩人臉色依舊難看。
倒是施世綸,眼睛忽地一亮,看著賈環不敢置信道:“環哥兒,陛下,答應了?”
賈環笑道:“到底施世叔識貨!陛下并不知海外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被我勸了一晚上,到底還是松了口。
施世叔也不必擔心后繼無人了,海外分封之地,只要打下來,就能獲取一塊。
可建城,可開府。
世兄就算沒有從武之根骨,日后一樣會有一塊世襲罔替的施家封地。”
說著,又對正看著狂喜不已的施世綸莫名出神的牛繼宗和秦梁道:“伯伯,義父,我可曾哄過您二位長輩?又可曾做過虧本的買賣?”
牛繼宗和秦梁聞言,再看了眼依舊狂喜中的施世綸,面面相覷一眼后,牛繼宗搖頭道:“環哥兒,不是我們不信你,只是祖宗基業如此,若是就此舍棄,實在……”
賈環正色道:“伯伯,不是說分封海外后,咱們就要離開祖宗之土,成了化外之民。
咱們依舊可居神京城,百年之后,依舊可埋在祖宗之地。
只是,天家用海外之地,換取武勛在軍中的領軍權。
但我們并沒有放棄軍權,我們的軍權,在海外。
伯伯和義父興許還以為海外都是蠻夷荒涼之地,您二位可以問問施世叔,他是常年在海上征戰的,知道海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情況。”
施世綸這會兒已經壓住了心里的大喜,忙對牛繼宗和秦梁道:“老牛,老秦,這才是真正屬于咱們各家的萬世之業!
分封一方,這是真正的諸侯國啊!!
你們莫要以為海外皆蠻夷之地,實際上許多海外大島,雖名為島,但實際占地卻比整個關中還要大。
島上土壤肥沃,景色秀麗。
只要開墾,便可得良田十萬畝!
駐上一千軍,扼守要地,便易守難攻。
而且,許多海島上,本就生活著前宋末年,從沿海逃出華夏的華夏遺民。
繁華程度雖不如神京,但也有昌盛之基。
一旦占住,以環哥兒的手段,和這些年咱們幾家積累的財富,足以加大發展,建起不遜大秦名城的大城。
最重要的是……
自此之后,再無人能輕易掌控我等富貴生死。”
最后一言一出,牛繼宗和秦梁臉上的神色終于動容了。
轉頭看向賈環,賈環也含笑點頭,道:“便是諸侯國。”
秦梁聞言,簡直不敢相信,道:“陛下,答應你了?
他就不怕重演戰國之亂……”
賈環呵呵笑道:“戰國之亂是因為大家擠在一個大周內搶地盤爭霸主,可您問問施世叔,他是知道海外到底有多大的。
就算咱們敞開懷去占,三代人都占不完。
實際上,咱們最大的難處不是能否有足夠的海外之地分封,而是有沒有足夠的人口。
一旦征戰海外之策施行,百年內,國朝最重要的事,就是鼓勵百姓生子。
盡量讓海外之地上,盡快生滿大秦之民。
到時候,大家名義上都要尊大秦為母國,但實際上,皆為一方國主。”
牛繼宗眼眸中眸光劇烈閃動,依舊不大敢信,他看著賈環,道:“環哥兒,先讓我們緩一緩,這個消息實在是……不知好壞。
最重要的,我們不可能立刻交權。”
秦梁也點點頭,道:“不是我們戀棧貪權,手下人手都要安排妥當,否則,必生大亂。”
賈環忙道:“這點義父和牛伯伯盡管放心,陛下給的時間是五到十年。
以十年光景來算,也足夠了。
足夠咱們,在外面打下足夠多的疆土。”
牛繼宗聞言,臉色好看了許多。
因為就算沒這檔子事,十年后,不用十年,他也該從軍機閣退出了。
沒有人能這樣長久的執掌軍機閣……
他又問道:“你剛才說,咱們依舊可以留在都中?”
賈環笑道:“當然。”
牛繼宗皺眉道:“沒了兵權,咱們留在這里能做什么?”
賈環哈哈笑道:“當教書先生。陛下為保證軍中將校的戰斗力不至于斷層,決定建立一所軍官學院。
里面的夫子,都由伯伯、義父這樣的沙場老將擔任。”
牛繼宗面色古怪道:“教書先生?”
秦梁眼中也隱隱有笑意,這幾年的起伏,讓秦梁看透了許多事。
他這樣的軍中巨頭,對于天家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平衡的器具。
用完之后,沒有立刻清算都是仁慈了。
若能再尋出一條出路,再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而活,真不錯。
比現在頂一個虛名,卻承受無盡壓力強的多。
賈環又對施世綸道:“軍官學院還要等一段時間,但施世叔可能馬上就要繁忙起來。
朝廷雖有兩大水師,但那是朝廷的水師。
我等將門征戰海外,為的是我們自己。
所以,到底還是要再組建一支咱們自己的水師。
這支水師的班底人馬,就要以各家將門的精英子弟為主。
世叔,這些人手都要給您當弟子!
日后打下的疆土,施家選第一份!
不管在海內還是海外,尊師重教之德行,絕不能丟。”
施世綸聞言,眼睛都隱隱濕潤起來,不過到底是老將出身,緩過神來指著賈環笑罵道:“你這臭小子,支派老子給你做事就直說,還總在老子鼻子前放一塊肥肉,你把老子當什么了?”
話雖如此,可施世綸看向賈環的眼神,那股親近的勁頭,就別提了。
怕是對他施家子孫都沒這樣親近過。
施家后輩中無人能習武,原本眼見著煊赫一時的靖海侯府,就要絕于他這一代,下一輩,最多也只能封一個一等將軍,從親貴武爵,落為宗親恩爵。
這一直都是施世綸心里最悲痛之事,卻不想,今日賈環另辟蹊徑,給他解決了這個幾乎無解的難事。
如果當真能辦成此事,莫說賈環讓他當教書夫子,就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猶豫。
因為,祖宗披肝瀝膽廝殺出來的家業,保住了!
牛繼宗和秦梁也都笑著恭喜施世綸,還托他好生教導自家子弟。
“寧侯可在?”
正當賈環與幾位巨頭說的痛快,閣外忽然傳來一道焦急之音。
聽聲音,是內監之聲。
“什么人?”
牛繼宗有些不悅的問道。
軍機閣重地,就和戲文里的白虎堂一般,擅闖者甚至可以直接擊殺。
外面內監道:“大將軍,陛下急招寧侯入上書房覲見。不知寧侯可在?”
賈環眉尖一挑,道:“得,又來事兒了……
牛伯伯,義父,您二位可以提前給手下將領透透風。
省得晚上我再重復一遍。”
牛繼宗道:“嗯,你放心去就是。遇事不要急躁,今日做的就極好。
還有,注意安全。”
秦梁和施世綸也一般叮囑,賈環笑著應下后,出了軍機閣,與內侍會和后,一道又去了紫宸上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