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了?”
曉翠堂上,看到陡然出現的卿眉意,賈母等人無不納悶。
四個孩子被那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銀菱角、銀蓮蓬、銀梅花都落到了地上。
賈芝和巧姐兒當時就紅了眼。
卿眉意見賈蒼為了哄妹妹,又要去拿,忙幾步上前打掉了他面前的蓮蓬湯,道:“喝不得!有毒!”
此言登時讓滿堂人驚亂了起來,薛姨媽奇道:“這是銀子做的模子,怎會有毒啊?”
卿眉意搖頭道:“興許就是這般,才讓廚房試菜的人大意了去。可是這世上好些毒,銀針根本探不出來。
園子有人因為偷喝了湯,已經死了……”
“嘩!”
眾人這才真正驚呆了,一片嘩然。
正慌亂之際,就見贏杏兒氣喘吁吁的大步走來。
她沒有武功,縱然身體康健,可跑了那遠的路,也上氣不接下氣。
先讓有武功的卿眉意,盡快跑來阻止悲劇的發生。
等她趕到,發現人都在時,就松了口氣。
再看到卿眉意身旁的孩子和腳下的模具時,以她的心性,都忍不住一陣后怕。
“杏兒,這是怎么了?”
賈母驚慮問道。
贏杏兒面色凝重的搖搖頭,道:“還不知……蛇娘和幼娘呢?還沒來嗎?”
賈母道:“之前喊她們,聽說是在改良什么醫法,今兒實在不得空,就沒來。
可是蒼兒他們有事?”
贏杏兒看了眼卿眉意,卿眉意搖搖頭,贏杏兒舒了口氣,道:“不當緊,沒喝就不當緊。
蛇娘她們也快到了,我方才派人去喊了。”
正說著,就看到一道身影似憑空出現般出現在曉翠堂內,正是得信率先趕來的蛇娘。
進堂后,蛇娘目光先落在一雙兒女身上,見都無恙,暗自松了口氣,才看向眾人。
贏杏兒沉聲道:“蛇娘,你看看那蓮蓬湯里,可能看出是什么毒,會讓人七竅流血,瞬時暴斃而亡。”
蛇娘聞言,走到林黛玉等人桌幾前的一處模具前,拿筷子沾了點湯,在眾人驚呼聲中放進口中嘗了嘗后,面色陡然一變。
她面色難看起來,點點頭道:“是有毒,是一種混合毒,混雜了至少七種劇毒。
都是草葉毒,尋常銀針探不出……
不過,卻不會讓人瞬時暴斃而亡。”
贏杏兒皺眉道:“芳官搶了傻大姐的葫蘆,喝完后當場就死了。”
蛇娘想了想,給出答案:“喝的太多了。要是用這等模具緩緩小口喝,一兩個時辰后才會毒發。
若是先前沒發覺,到了爆發時,神仙難救。”
贏杏兒聞言,臉色瞬時鐵青,咬牙切齒道:“好狠毒的心!”
蛇娘臉色也難看,下毒者,不是想毒死一兩個,而是想害死賈家內宅滿門啊!
贏杏兒想的更多,下毒的人,這是對賈環恨到什么地步!
若是賈環回來,卻發現一大家子全被人毒殺,連一雙兒女都死了,還不生生瘋了?
一輩子都要活到極痛苦的煎熬中。
想想這種痛苦折磨,就讓人不寒而栗。
贏杏兒忽地眼眸一凝,肅聲道:“所有仆婢,不拘是嬤嬤還是丫頭,全部去前面老太太庭院里跪著,待本宮查出兇手是哪個,再放你們歸來。
誰敢多嘴一句,以兇手同罪!”
正想請求的一干自忖有臉面的老奴們,可聽到贏杏兒最后嚴厲的話,登時連嘴都不敢張一下,面色發白的出去了。
這呼啦啦一走,就空出了好大一片。
贏杏兒再對卿眉意道:“立刻去尋來府上所有的主子,老爺姨娘最重要。
一炷香的功夫,讓他們全部來此。
記住,一柱香的功夫內必須趕來。
……其他實在尋不到的,也不強求。”
賈母感覺到了什么,面色慘白道:“杏兒,這是怎么了?”
贏杏兒轉過身,看著賈母,沉聲道:“老太太,情況可能要變,咱們先出京。”
皇城,紫宸書房。
隆正帝還在震驚中:“方南天?”
如果說他對哪個臣子還有那么一絲愧疚,大概就是這個方南天了。
畢竟,不管方南天當初抱著什么樣的心思去救駕,卻是在拼死救駕。
結果……被賈環那龜孫給活活坑的生不如死。
整個長城軍團一脈,數十年來培養出來的武勛家底兒,也賠了個干凈。
但那絲愧疚,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唯有痛恨。
贏祥顧不得這些,沉聲道:“皇上,先封鎖皇城!宮里還有一萬御林軍,糧草齊備,足夠守住皇城了!
只要守住數日,勤王之軍就會趕來!”
隆正帝臉色難看之極,細眸中寒光如刀,看著趙師道,道:“你的傷勢又是怎么回事?這樣大的動靜,你居然沒有一絲發覺?
孝陵內那個畜生,你不是說沒有一點問題嗎?”
用膝蓋想,都能想出這是哪個的手筆。
隆正帝有想過,那位會下毒來害他,甚至會讓人來刺殺他。
可絕沒想過,他會用大軍來逼宮。
趙師道苦澀道:“陛下,臣該死,竟沒發現,身邊四大千戶中,有兩個都是太上皇派進來的,最核心的人手,訓練了二十年的人手,三成都是太上皇的人。
孝陵內,所有的內監,全是……”
隆正帝和贏祥聞言,徹底震驚了。
太上皇……
好一個太上皇!!
趙師道又道:“陛下,柴俊也反了,方才帶人想強占西門順義門,被臣拼死撲殺。
陛下,快警戒皇城吧!”
“柴俊這個狗賊!!”
隆正帝厲罵一聲,而后對蘇培盛道:“立刻帶朕金牌,去命神武將軍馮唐,率御林軍警戒皇城四門。”
蘇培盛忙領了金牌,匆匆離去。
贏祥皺眉道:“皇上,這個時候,馮唐可信否?”
隆正帝一把揮灑掉御案上的朱筆奏折,怒聲道:“這個時候,朕還信得過哪個?
贏歷,朕要將你碎尸萬段!!”
“呵……”
神京東城,延興門。
贏歷一身明黃龍袍,騎于馬上,看著巍峨神京都中,輕笑了聲,聲音有些尖銳。
但他細眸中看不出有多少喜悅,唯有深沉的恨意。
“陛下。”
贏歷身后,方南天同樣騎于戰馬上,聲音,同樣有些尖細……
他躬身道:“陛下,神京九門皆已在臣等掌控中。皇城那邊,柴俊雖然失手,但陛下身邊的公公,都從密道進宮了。”
方南天身旁一太監呵呵笑道:“陛下,宮里逆賊們,只是將咸福宮、龍首宮和慈寧宮挖地三尺,查了個底朝天。
卻沒想到,去查查景仁宮。
那是明珠公主當初的宮殿,也留下一條窄窄的密道呢。
雖進不得大軍,但進十數人,還是不難的。”
贏歷微微頷首,側臉看向身后馬上一人,淡淡道:“十四叔放心,雖然杏兒嫁給了賈逆,但看在太上皇和十四叔對她寵愛的份上,朕不殺她。”
十四叔,正是與贏歷同時守孝陵,還要早一些的“學長”,忠順親王,贏遈。
此時的贏遈,卻早沒了當初的雄心和風華,幾年活死人的生活,讓他心灰意冷,此刻也只是點點頭,道:“臣謝過陛下。”
“呵……”
贏歷見此,細眸中閃過一抹不屑,然后沉聲道:“隨朕,回宮。”
馭馬行了兩步后,忽又止步,對方南天道:“太尉派兩千兵馬,去西城居德坊,圍住榮寧府。
等到……等到里面報喪后,再進去,看守住尸體。
朕還有用。”
方南天聞言,聽著贏歷那淡漠的語氣,心中一寒,忙躬身領旨。
數萬大軍,涌入神京城。
“陛下!”
藍田大營毫無阻攔的入京后,消息終于驚動了整個神京城,自然也驚動了兩閣閣臣。
當值內閣閣老張廷玉、胡煒、陳西樵,軍機閣大臣秦梁、牛繼宗、溫嚴正、施世綸,齊齊入上書房見駕。
隆正帝此刻已經恢復過來神智,為了平心靜氣,似還在閉目誦經。
聽到覲見后,緩緩睜開細眸,目光從張廷玉等人身上掃過,沉聲道:“藍田大營反了,京營反了,中車府也出了叛亂。
此刻,數萬大軍正要圍攻皇城,弒君謀逆。
諸位愛卿以為,朕當如何?”
沒等張廷玉開口,牛繼宗霍然一步站出,沉聲道:“陛下,臣等四人,懇請節制御林軍,分守皇城四門。
御林軍有一萬人,皇城宮門高大,有一萬人分守,短期內,逆賊絕攻不破!
只要堅守十日,勤王大軍就會來援,里外夾擊,平叛逆賊!”
隆正帝聞言,深深的看了牛繼宗一眼,道:“朕,還能信得過你們?”
牛繼宗單膝跪下,大聲道:“陛下,雖天家與武勛將門稍有瑕疵,但陛下從未想過要根除滅殺臣等,尚且與臣等,留下海外生路。
可那位若上位,臣等必死無葬身之地!”
牛繼宗沒有大表什么忠心,而是用最簡單清晰的利害關系,說明了武勛將門的選擇。
隆正帝心里大為放心,哼哼笑了聲,道:“也是,憑你們幾家和賈環的關系,那個畜生上位后,還有你們的好?”
“皇上,時間緊急啊……”
見這個時候了,隆正帝還有這個心思扯淡,贏祥都忍不住提醒了聲。
隆正帝哼了聲,想了想,道:“也罷,論帶兵的能為,馮唐到底不如你們。
去吧,一人節制二千五百兵,務必堅守等到勤王軍到來。”
牛繼宗等人沉聲一應。
牛繼宗又道:“陛下,是否留下一千兵馬,守衛大明宮?”
隆正帝一擺手,道:“有十三弟護著朕,不用擔心朕的安危。只要大軍不入內,些許屑小,不足為慮。
記住,不要管宮內,務必守好宮門。”
“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