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從皇城出來后,賈環便發現神京城內的氛圍完全不同了。
煌煌百萬人之巨的神京城內,今日較往常,安靜的太多。
但這種安靜,又不是蕭瑟。
人流依舊在擁擠走動,川流不息。
只是眾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好在,大多數百姓的臉上,并沒有驚慌和怨氣。
他們應該單純是被昨夜軍方的雷霆行動,給唬住了。
并非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民怨……
一隊隊士兵在各個坊市間穿行戒嚴著,卻并不擾民。
到了西城,戒嚴的程度愈加嚴厲。
神京格局,東富西貴。
閣老和六部尚書的賜宅,多在西城。
諸王王府雖多座落于皇城東門外的十王街,但也多在西城置辦了別院。
這個龐大的抄家工作,至少要維持半月。
為防人作亂,西城便一直是重兵鎮守中。
一路上,凡賈環率親兵經過之地,所遇將校兵卒,皆行軍禮參拜。
目光狂熱而崇拜!
賈環三百騎破二十萬,斬首無算,俘獲十萬,生擒厄羅斯女皇的傳奇神話,已經在軍中大肆傳播開來。
年關大朝會時,將會當著滿神京人的面,進行太廟獻俘。
雖然感覺是天方夜譚,可厄羅斯女皇業已押回神京。
厄羅斯王旗做不得假。
更沒人會以太廟獻俘當幌子。
而且,賈環數次上沙場,皆為以少勝多,擒賊擒王聞名。
眾人只當他這次再次重演了火燒龍城,覆滅準格爾的神話。
再加上,他不避生死,帶領神京一百單八少年衙內,萬里赴戎機,只為救生死兄弟牛奔。
當真是義薄云天,情義無雙的少年豪杰。
怎能讓軍中男兒不敬不佩?
每每遇到沿途兵卒將校行禮,賈環都會于馬上以拳捶胸,頷首以軍禮還之。
并不倨傲桀厲。
如此,也就愈發迎得軍心。
“吁!!”
至居德坊坊門前,賈環勒馬。
看著面色肅穆,守在坊門前的莊杰和諸多兵馬,賈環奇道:“莊杰,你小子在這做什么?”
莊杰大聲道:“回稟寧侯,卑下在執行軍令。”
“在我家門口?誰給你的軍令?”
賈環摸不著頭腦問道。
莊杰大聲道:“寧侯,是你命末將帶兵護送太夫人歸府。軍令未消,末將不敢擅離職守!”
賈環抽了抽嘴角,笑罵道:“你就渾吧!行,愿意站,你們就接著站……”
他焉能看不出這小子的小心思。
同一輩一起干架的許崇、蘇武等人,因為和賈環一起去了塞外,如今個個飛黃騰達,手握雄兵,執掌一方雄關了。
何其威風!
可他們這些人,卻還只能待在都中當紈绔。
這差距拉的著實太大了些。
若說當初他們和其他人一樣,不敢跟著赴死也就罷了。
可當初他們分明也想跟著賈環去塞北,是家將死命攔著,才沒能成行。
如今潑天戰功毛都拉不著,只能看著許崇、蘇武那幾個慫人威風八面,真真慪也要慪死。
再不抓住機會,在賈環跟前表現表現,趕緊找個活計做,難不成還真當一輩子廢物紈绔不成?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之前被他們京中一脈的衙內們嘲笑成孫子的許崇等人,都居于他們之上了。
人活一口氣,哪里還能再忍?
眼見賈環識破了他們的心思,就要進坊內,莊杰等人忙賠笑攔道:“寧侯寧侯,今兒末將算是交將令了,您瞧瞧,還有什么活計要做,您只管下令!
刀山火海怎么都成,末將等要是皺皺眉頭,都是小婦養……咳咳!”
話沒說完,面色陡然煞白,腰眼兒上被旁邊人給捅了。
就算沒捅,他自己也驚醒過來了。
平日里罵人小婦養的,是在惡心人。
可當著賈環這樣罵,就他娘的是作死!
果不其然,賈環還沒動靜,其身后一家將一馬鞭抽下,揮到肩頭。
莊杰連躲都不敢躲,一腦門子冷汗。
賈環倒沒真的生氣,呵呵笑道:“再口無遮攔?”
莊杰也是伶俐人,聽出賈環沒真惱,心里海松了口,單膝跪下,賠罪道:“都是末將豬油蒙了心,請寧侯責罰。”
賈環笑道:“行了,下次說話多動動腦子。
你們也別在這守著了,讓人知道了成什么樣子……
你帶隊去西城外十五里小鋪,距離灞上大營五里外,伐木扎營,建出一個能讓十萬人暫居的營地來。
為年關前入關的那十萬俘虜準備。
能不能做到?”
莊杰聞言,登時抬起頭來,激動道:“末將敢立軍令狀,若不能完成任務,甘愿提頭來見!”
“去吧,好生做事。只要有這份上進的心,遲早能趕上來。許崇他們,也不過先行一步罷了。”
賈環寬慰道。
實際上,任誰都明白,那絕不是先行一步。
待到那十萬俘虜入關,獻俘太廟奉先殿后,論功行賞,許崇等人至少都是伯爵,這還是壓著封。
否則,封一個侯爵都不為過。
而莊杰等人……
怕再難有這種機會。
不過,愿意上進,總是好事。
莊杰等人也不怕,他們認為,只要死死跟隨賈環,就一定還有機會迎頭趕上。
因此個個滿懷雄心壯志,帶兵離開了居德坊。
“三爺回來啦!”
二門垂花門口,一道驚喜萬分的聲音響起后,整個內宅迅速驚動了。
四面八方的仆婢丫鬟們都丟下了手中的活計,揚頭墊腳,想看看比戲里戰神關二爺還厲害的三爺,現在到底是什么模樣了……
不止她們,連賈母等人聽到動靜后,竟也一起迎出了榮慶堂,站在廊下臺階上,滿面喜色的等著。
賈環遠遠看到這一幕后,三兩步走了過來,笑著跪下行大禮道:“老祖宗,您這可真真折煞孫兒了!
都是孫兒的不是,讓家里人跟著受驚擔憂了。”
賈母連連擺手,一迭聲的叫起后,拉過賈環,上下打量了好幾回,眼淚就落了下來,哽咽道:“再不想,國公爺會有你這樣的好孫子!”
賈環哈哈笑道:“這值當什么?主要是老祖宗教誨的好!對不對?”
說著,賈環目光緩緩滑過賈母身邊諸人。
除了薛姨媽、李紈、婁氏等人外,重點在鴛鴦、贏杏兒、林黛玉、史湘云、薛寶釵、薛寶琴、白荷、幼娘、蛇娘、王熙鳳等人面上流連……
王熙鳳最會捧哏,高聲笑道:“到底三弟會說話!難怪老祖宗整日里惦記著你,倒把我們這些都比下去了!”
賈母也滿面歡喜,拉著賈環的手,喜歡不盡。
賈環一邊往里面讓賈母,一邊收回目光,卻又環顧了一圈后,奇道:“蒼兒他們呢?”
賈母笑道:“果真也是當老子的人了,最是掛念心頭肉。
你盡放心,丟不了。
蒼兒、芝兒、巧姐兒,還有板兒,跟著小吉祥在園子里瘋呢。
你那個丫頭啊……”
“板兒?”
賈環挑了挑眉尖,岔開話題笑道:“這回可是欠劉姥姥大人情了。”
賈母正色道:“環哥兒,你可不許虧欠了人家。
雖說沒有她家,也未必就會壞事。
但只看人家當時那份心,就真真難得!
但凡出一點岔子,她一家都要跟著遭難。
就那樣,人家也眉頭都不皺一下。
杏兒也給人許下了,必保板兒一生富貴。”
賈環笑道:“這是自然的,行了好事,必有好報。”
賈母笑道:“我不過白話一句,你自能做好。你素來知恩圖報……”
一行人入了堂內后,一一落座。
賈環隨賈母坐下后,看著賈母面色,道:“老太太,可是昨夜沒休息好?”
賈母笑道:“昨兒來了那么些客,熬到了半夜,自然沒睡穩妥。”
賈環呵呵一笑,看向下方的贏杏兒。
贏杏兒道:“已經拒了大半了,剩下的,有鎮國公府、武威公府、奮武侯府幾家的誥命,還有諸葛家、蘇家、涂家幾家。
再加上孝康親王府,荊王府幾家王府。
不好都拒了。”
賈環點點頭,道:“如此也罷了,不過除了這幾家外,其他的就都不必見了。”
贏杏兒笑道:“這個時候,低調點也好。”
賈環笑道:“不見才是高調,不過,高調就高調吧,總不能為了謙遜,就讓老祖宗連覺都睡不好。”
賈母昨夜沒睡好,又熬了一白天,這會兒賈環也回來了,心里最后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真瞌睡連連起來。
賈環笑道:“老祖宗,您先去里面歪一會兒吧,熬的狠了傷身子。往后啊,好日子還長呢!”
賈母也不堅持,道:“如此也好,我是有些困的慌,你們先去吧,好些日子沒見面了。
等晚上大伙再聚。
對了,環哥兒去看看你鏈二哥吧,這一起子,除了二太太出走了外,就他受了大罪了。”
賈環聞言,與贏杏兒對視一眼后,緩緩點點頭,道:“好。”
“大嫂二嫂,你們這可不行啊!
聽說逃亡時,你們還沒林姐姐跑的快!
真讓追兵追上了,你倆豈不糟糕?
了不得!”
出了榮慶堂,眾人眼眸色彩都變的微妙起來。
看著賈環的眼神,讓他有點害怕……
因此拿李紈和王熙鳳開涮。
李紈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道:“那樣的大英雄,還是胡說。”
見賈環笑吟吟的看著她,俏臉一紅,不知想起了什么,就先一步告退了。
薛姨媽、婁氏等人也齊齊含笑告退。
林黛玉看著賈環,奇道:“環兒,你這身衣裳是哪個的?不是你的哩!”
賈環扒開袖邊,露出一截兒金絲描龍繡案,道:“在上書房里尋到的,就換上了。那一身穿了十來天了,都餿了……”
“咦”
林黛玉嫌棄的扇了扇鼻風,笑道:“看過鏈二哥,你快尋個地兒去沐浴吧,你人也餿了呢!”
說罷,一雙蒙著層薄霧的眼睛,婉轉清靈,似笑非笑的,滿是深意的看了賈環一眼后,轉身離去。
史湘云見之,看著賈環“冷笑”了聲后,也離去了。
其她人或好笑,或搖頭的告辭。
這個時候,她們就別跟著添亂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贏杏兒附耳對賈環說了幾句話。
賈環面色微微變了變,皺起眉頭,輕聲道:“令家滿門抄家,成妃就圈在冷宮里,拿了令盛后,斬。
董家,先拿了董鋒吧。
其他的,我去宮里再議議吧。
總要給皇后留幾分體面,她也不易……
甄家……甄頫絞,甄應嘉……圈禁起來,閉門讀書思過。
甄家其余人,悉數流放西域。
至于王子騰和王仁……”
聽及最后一個名字,王熙鳳面色大變,一雙丹鳳眼中頓時充滿淚水,哀求的看向賈環:“三弟……”
賈環看了王熙鳳一眼,見她滿面淚水,嘆息了聲,道:“王子騰斬,王家抄家。
王仁……
看在二嫂的面上,留他一命吧。
但是大秦不能再待了,送他一家去海外,讓他們在海外生存。”
王熙鳳此刻只盼著能留她兄弟一命,至于在哪,此刻倒不重要了。
聽聞王仁可以不死,已經萬分知足了。
卻沒有看到,賈環回過頭看贏杏兒時,眼中閃過的一抹厲色。
贏杏兒見之,會意點點頭后,輕聲道:“王仁本也不是關鍵,算不得罪大惡極,流放遠一點也就是了。
沒其他事,我先去了。
二嫂,保重好身子。”
王熙鳳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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