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在慈寧宮的活動很迅速,帶了一隊兵進去,先行了禮后,無視驚怒悲憤的皇太后,下令動手抓人。
抓完人后,又無視“幽怨”的老十三,帶人迅速撤離。
后面自有六宮總都監夏守忠帶來新一批宮女太監入駐。
讓人帶著這群哭哭啼啼的倒霉蛋去了地牢暫時監押后,賈環就回到御書房,復圣命準備告辭。
毫不例外,又被隆正帝訓了一通。
你這么早就開干,后面忠怡親王還怎么干活?
賈環解釋也很狡猾:開始不撕破臉皮,一會兒忠怡親王談妥了后再抓,他不得再談一遍……
這等詭辯,自然又被訓了一通。
賈環請求告辭也沒被批準……
偏一時間還沒他什么事做,就讓他干站著。
隆正帝純粹就是看不得有人比他過的舒坦。
眼見夕陽的余暉,透過上書房的玻璃窗,揮灑進來,賈環覺得這樣被困著也不是辦法,就找事道:“陛下,臣有個利國利民的想法,想貢獻給陛下……”
“哼哼!”
隆正帝早就瞥見賈環站在那里頭不頭、屁股不是屁股了。
原以為會憋的他求饒,誰知,竟憋出了這么一句來。
這讓批了半天沉重奏折的隆正帝,不由氣的笑了出來。
隆正帝將手中沾著朱砂的御筆丟在御案上,哼了聲,道:“那你就說說看,有什么利國利民的想法要獻給朕……”
賈環順桿往上爬,笑道:“陛下,臣要是說完了,您覺得還可以,是不是就可以放臣家去了?”
隆正帝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喝道:“朕在這坐了一整天,忙的覺都睡不了二個時辰,讓你站一會兒,委屈你了么?”
啥叫不講道理?
你是當皇帝的,不坐這坐哪?
讓你坐別的地兒你還不愿意呢!
可我又不是皇帝,憑啥在這坐著?
不過看隆正帝那張黑臉,還有眼睛里的血絲,賈環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開始講正事:“陛下,您和軍機閣密議,要分拆黃沙軍團,分十萬人出去,駐守西域。臣覺得,只這十萬人,還不夠……”
隆正帝聞言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多分點出去?”
這話風不對啊……
賈環干笑了兩聲,道:“臣不是這個意思……”
開玩笑,這十萬都不想分呢……
隆正帝聞言皺起眉頭,道:“那你什么意思?賈環,事關國朝大政,你不可信口開河。”
賈環忙道:“陛下,臣只說軍事!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再起一支軍隊……”
隆正帝都沒聽賈環說完,頭就搖的跟撥浪鼓似得,否定道:“這不可能,要那么些大軍做什么?如今大秦的百萬大軍,就已經吞掉了四成以上的國孥,這還是非戰時……
再起新軍,朝廷如何吃的消?
有這份銀子,朕寧可給百姓多減免些稅負……”
賈環道:“陛下您別急啊,先聽臣說完。”
隆正帝覷眼道:“縱然你口綻蓮花,朕也不會上你的當。”
賈環嘿嘿一笑,道:“陛下,臣不是讓您招募戰兵,而是招募生產兵!”
“你是說……屯田制?”
隆正帝皺眉問道。
賈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神微微迷茫……
隆正帝抓起一本奏折就飛了過來,賈環順手一接,然后輕輕一拍腦門,一迭聲道:“想起來想起來……陛下您說的是前明的衛所吧?”
隆正帝這才哼了聲,語氣“驚奇”道:“你還知道前明的衛所制?”
賈環訕笑了兩聲,心里罵了句,然后正色道:“陛下,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隆正帝皺眉道:“前明衛所之敗壞,你不知道?”
前明到了后期,全國在冊兵卒最高時有兩百萬,哪怕明亡時,依舊應該有百萬大軍。
可實際上,到了明朝中葉,衛所基本上就已經全成廢物了。
別說普通兵卒,就是所謂的小旗、百戶,都跟叫花子似得。
有點類似于后世的公社大鍋飯制度,朝廷發種子,提供耕牛,你種,種多種少都那么回事,反正和種地的人無關。
如此一來,誰還他么還用心種?
賈環忙道:“陛下,臣所說的生產兵,和衛所是兩回事。
衛所制只管種下去,不施肥、不除草,啥也不管,那能有什么收成?
但生產兵團卻不一樣……
其實這不算什么,以軍法監管之,再施以豐厚的獎勵,絕不會有差!
最難的,其實還是兵源……
若是換個時候,臣也不敢保證能成,但現在,卻有八分把握。”
隆正帝老成謀國,哪里會猜不到賈環的花花腸子,道:“你是說,災民?”
賈環嘿嘿一笑,道:“沒錯!陛下,每每天災一起,百姓必然流離失所。
這個時候,那群鄉下士紳大戶們,必然會趁機大肆兼并土地。
災民也就成了無地的流民,繼而又成了佃戶甚至賣身為奴仆……
朝廷與其白白賑濟,到頭來全便宜了那些土豪劣紳,不如挑選精壯,編入生產兵團,開赴西域。
西域之大,十倍于秦關,就算有百萬流民都可安置的下。
可開墾的耕地之多,更是超乎想象。
咱們把災民編入生產兵團后,前往西域開墾荒地。
統一管理,統一耕種,統一配發種子和牛馬耕具……
陛下,西域和關內可不同。
西域不僅有可開墾的耕地,更有大片的草原。
有草原,就有牛羊馬匹!
而咱們大秦,有的是鐵器,可打造農具。
您想想,在江南,平均幾戶農家才能分到一頭耕牛。
可是在西域,一戶人家可以分好幾頭!
雖然草原牛和黃牛不同,可穿上鼻兒后,一樣能耕地!
有了這種勞作能力,一年之內,大秦至少可憑添至少五十萬畝耕田。
三年內,至少可開墾出兩百萬畝!
到時候,西域,將不會是大秦的累贅和包袱。
而且,也不只是存在于地圖上的大秦領域。
有秦民所在,便是真正的秦土!”
隆正帝聞言,面色隱隱有些泛紅,呼吸都有些急促,細眸中更是眼光閃動。
他攸然起身,走到賈環面前,死死看著他。
賈環以為隆正帝想揍他還是怎么地,干笑了兩聲,正想問是不是他哪說岔了,卻又見他轉身走開。
在御案前來回踱步!
走了幾圈后,他忽然轉頭看向蘇培盛,大聲道:“去,將十三爺和兩閣大臣,并戶部尚書張廷玉,工部尚書田從典,吏部侍郎王釗請來!”
蘇培盛聞言,有些為難道:“陛下,十三爺正在慈寧宮那邊……”
隆正帝聞言一滯,隨即冷笑一聲,咬牙道:“只管去請,至于那邊……讓人看好門,不讓歹人隨意進出就是。隨她怎樣去吧……”
蘇培盛聞言,不敢再多言,忙轉身快步出去宣人。
待蘇培盛離去后,賈環賠笑道:“陛下,您看……這日頭也不早了,臣說的利國利民的大事,您看起來也還中意,嘿嘿,嘿嘿……”
見隆正帝又狠狠瞪來,賈環不笑了,皺眉抱怨道:“再不出宮,晚上又回不去了,都好幾天在椅子上靠著睡的,腰疼……”
隆正帝聞言面色先是一黑,可再一看賈環那張埋怨委屈的臉,也不知怎地,心頭忽然就軟了些,想起他畢竟才不到十五歲,就輕聲哼了聲,道:“回不去就先不回,宮里那么多地兒,還沒你睡覺的地方嗎?
回頭讓蘇培盛送你去甘露殿對付一宿……”
這回輪到賈環目瞪口呆了。
甘露殿是什么殿?
那是大秦皇帝碎覺的地方,正兒八經的龍床所在地……
這老家伙,該不是想坑我吧?
見賈環非但不感恩,還露出這么副不懷好意的狐疑眼神,隆正帝正要大怒,卻聽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他狠狠瞪了賈環一眼后,暫時先不理會,又坐回御案前。
贏祥并兩閣大佬及朝廷重臣們匆匆趕來,見隆正帝安好的坐在御案前,先松了口氣……
蘇培盛宣的那么急,他們都還以為隆正帝出了什么岔子。
因為國事艱難,西域又快要開戰,所以兩閣大臣,和幾位隆正帝得用重臣們都宿值皇城。
不過,牛繼宗、溫嚴正、施世綸還有葉道星四人卻有些奇怪。
這分明是要商議政事的節奏,將他們也宣來做甚?
隆正帝指使蘇培盛喊了一起子小黃門進來,搬來一溜楠木交椅,讓眾臣坐下后,待小黃門又都無聲的退下,他才道:“之前賈環給朕出了個主意,他說是能利國利民,朕聽了聽,覺得勉強還像那么回事,因為涉及到軍機,所以就把軍機閣諸卿也宣來了。
你們都一起聽聽,看能成不能成……”
說罷,他給賈環使了個眼色。
賈環見狀,點點頭,先用舌頭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正要開口,卻又聽隆正帝道:“去,給賈環端一碗茶。”
賈環側頭看去,就見蘇培盛已經斟滿了一杯茶,送了過來。
賈環見之,先沖隆正帝感謝的嘿嘿一笑,隆正帝卻臉色一黑,喝道:“趕緊喝,喝完了快說!就你一個閑人……”
賈環心頭那點感激之意瞬間不翼而飛,替隆正帝連翻了兩個二哈的牌子后,將茶水一飲而盡,然后將他之前的想法又說了一遍。
這自然不是他的想法,只不過是將后世天朝開墾西域創建生產建設兵團的法子搬了過來。
西域自漢唐時便是中國故土,但實際上,真正全面占領養民的,大概也只有賈環穿越來的那個時代。
幾代兵團人勞苦奮斗,終將荒蕪的西域,開墾出了無數良田。
在賈環穿越之前,西域開墾出的耕地面積為六千萬畝,憑借這六千萬畝良田,吸引來了兩千萬全國各地的民戶前往西域落戶。
也正是靠著這兩千萬的民戶,國家才真正占穩了偌大的西域。
當然,相比于占據全國耕地面積六分之一的黑遼,足足三億畝的超強黑土糧倉,西域耕地面積并不算出眾。
但不要忘了,西域還有八億畝的天然草原!!
單看草原面積,比不過內外蒙古,單看耕地面積,比不過黑遼。
但兩者相加,卻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如果不行生產兵團制,單憑從黃沙軍團剝離出的那十萬軍隊,想鎮壓住偌大的西域,簡直是笑話。
別說十萬,就是再來十萬,都不夠。
非但不夠,還會生生拖垮整個大秦。
只說那長大數千里漫長的補給線,就足以讓整個大秦變成蝸牛。
到時候,收復西域反而成了不幸之事。
這,大概也是那些蒙古人答應下來的原因之一。
他們打心里不信,秦人能在西域站穩腳跟。
實際上,如果不實行生產兵團制度,大秦在西域也的確只能空有個名頭罷了。
隱去具體的數據,將這番話說出后,御書房內一片安靜。
他們這才明白,隆正帝將他們急急宣來的原因……
驚嘆!
一雙雙眼睛,幾乎不掩飾異樣的打量著賈環。
看的賈環都有些煩,除了牛溫施及張伯行四人外,其他人他都一一瞪了回去……
“施愛卿,你自去忙你的,此間事等你南邊的活計忙完后,再來參知。”
隆正帝先狠狠瞪了賈環一眼,讓他老實后,又對施世綸道。
施世綸沉聲一應后,轉身離去。
他確實有大事要辦……
待施世綸離開后,隆正帝看著都默不出聲,消化著賈環意見的眾人,嘴角微微揚起,道:“都說說看,賈環的意見怎么樣?”
“呼……”
忠怡親王贏祥長呼了一口氣后,眼神當真詫異的看著賈環,問道:“賈環,你……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以你的智慧……”
我艸!
“忠怡親王,你什么意思?”
賈環挑眉問道。
贏祥呵呵一笑,擺手道:“不是貶低你的意思,只是……你才十四歲啊,又整日里……習武,讀書也沒好好讀,怎么會有這些念頭?”
賈環冷笑一聲后,剛想再說點什么,就聽御案處傳來一聲咳嗽聲,賈環抽了抽嘴角,道:“我自上回去了準葛爾的龍城開始,就隱約有這個想法了。
怡親王或許不知道,龍城周圍,便有十萬老秦遺民,為準葛爾耕田種糧。
也是因為有了這十萬人累積的數年存糧,準葛爾才敢于冬日發動大戰。
后來我聯系了克列謝夫后,這個念頭就越來越清晰。
我是賣水泥做買賣起家的,比較重實利,虛名嘛,只有文人才在意……咳!
西域如果只是名義上的收回,卻不能移民的話,注定不能長遠。
而且每年往西域送的補給,都會是朝廷的一大累贅。
時間長了,估計還是要丟棄,得不償失。
所以我就一直想,如何能把西域利用起來。
不過這些都是政事,不該我操心。
我就想著,用軍方的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就是生產兵團主意的來由。
如果生產兵團能夠建起,最多三年,西域將能夠完全自給自足。
開發西域之后,還有一宗好處,就是我大秦將會再多一養馬之地。
西域的草原,絕不比內外蒙差。”
“寧侯,西域……不都是沙漠和戈壁么?何來的耕田和……”
吏部侍郎王釗話沒說盡,就見賈環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他的話也就說不下去了。
其實也不怪他,這個時代,在文人的印象里,大秦最遠的疆土也就是嘉峪關了,甚至還是武威。
縱然有極有志向者,敢讀萬卷書,行千里路,游歷過西北,最遠,應該也只是到嘉峪關。
而只到嘉峪關,就已經大部分皆為戈壁荒漠了,氣候惡劣的一塌糊涂。
在他們想來,既然越往西氣候越差,西域自然要比嘉峪關更差。
因此,才有王釗此問。
賈環也不給他難看,道:“王侍郎,你得空還是多查查西域的資料吧,你就會知道,西域不止有惡劣的沙漠和戈壁,還有氣候宜人的盆地和平原,以及肥沃的耕地。”
王釗苦笑的點點頭,拱手道:“下官受教了……”
張廷玉比較實際,考慮實際問題,道:“寧侯,這個生產兵團,到底是歸內閣管,還是歸軍機閣管?”
“當然是軍機閣,張大人,你沒聽到兵團二字么?”
牛繼宗絲毫不客氣的道。
傻子都能聽出其中的利益,軍方若不爭取,那才叫不正常。
張廷玉搖頭道:“名字只是名字,換個名字也是一樣的。這支隊伍不負責打仗,只負責生產耕種。而且,所需的糧種、農具、耕牛、房屋等等,都需要朝廷來負擔。”
牛繼宗不和他爭辯,給賈環使眼色。
賈環接力,道:“張大人,這支隊伍不僅要耕種,待秋收之后,還要負責團練。西域之地,可不是善地。土匪馬幫不計其數,若只是普通百姓,那簡直就是給人送菜的。
至于你說的糧種、農具、耕牛、房屋……這些本該就是朝廷提供的吧?
房屋不用了,西域多的是樹木和黃土,去了后一起蓋屋子就是。
而且,三年,最多三年之后,西域駐軍將不用朝廷再提供一粒米糧。
難道,這不是好事嗎?”
張廷玉如今看一個銅板都比月亮大,怎么會就這樣放棄。
不過,沒等他再爭辯,老相張伯行就搖頭道:“那些都是后話……賈環,屯田制,最早始于魏武。
也確實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到了后期,因為分配問題,還是崩壞了,和前明的衛所幾無區別。
這個問題若是解決不了,現在說的再好,終非良策。
而且,難免有虐民之嫌。”
其他人聞言,一起點了點頭。
他們都是朝廷要員,考慮問題自然要將目光放遠些。
賈環搖頭道:“和屯田及衛所是兩回事。他們都是酷烈剝削,我們則不同。”
“不同在何處?”
張伯行問道。
賈環道:“比如一個萬人規模的生產兵團,開辟出十萬畝的土地。而這十萬畝土地,并不會分產到戶,而是由這一萬人一起勞作,以軍法監管之。
當然,這只是‘壞處’,若只如此,難免就會有虐民之嫌。
所以,一定還要有獎勵。”
“什么獎勵?”
張廷玉問道。
賈環笑道:“很簡單,獎勵就是宅子!
這些災民,并非是光棍漢,家里都有老小。
朝廷可以承諾,三年,只要他們為朝廷耕種三年,三年后,凡是表現好的生產兵團,朝廷都將會分給他們家人屬于他們自己的宅子!
表現好的,分大宅子!
他們剛去的時候,肯定都要住集體屋子,條件也一定算不上好。
等三年之后,就能有他們自己的屋子,他們豈有不愿意的?”
“他們不會自己起嗎?這并不算難事吧?”
張伯行皺眉問道。
賈環搖頭道:“西域的一切土地,全歸國有,每一寸地,沒有兵團的法令,都不許隨意占有。”
“嘶!”
眾人聞言吸了口冷氣,不過隨即,張廷玉的眼睛都紅了。
那么大一片地盤,全是朝廷所有?
那朝廷還不發大財了?
“寧侯,如果西域當真能開發出數百萬畝耕田,只供養那十萬軍隊,綽綽有余。其他的呢?”
張廷玉追問道。
賈環呵呵笑道:“到時候軍隊的規模肯定要擴大,不然照看不過來那么大的地盤。”
此言一出,不止張廷玉,連隆正帝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贏祥皺眉道:“西域駐軍,遠在數千里外,若是再開發出數百萬甚至數千萬畝良田,旁邊還有更大的天然草場養馬……賈環,萬一西域有變,那就是傾天之禍。
三國時,三十萬西涼鐵騎,便可席卷天下。
他們,也只是占據了西涼武威而已,遠沒有那么多耕田。”
賈環有些撓頭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常輪換將軍。三年,最多五年輪換一次。”
張廷玉還是搖頭道:“若只軍管,即使常輪換將領,也不頂用。真要開發出來,實力太過駭人,完全是一頭戰爭潛力無窮的戰爭巨獸。”
賈環頭疼道:“我能想出這么多來,已經盡力了,再多想頭都要炸了。”
張廷玉吸了口氣,道:“臣倒有個主意……”
“有你就說唄!”
賈環無語道。
張廷玉沒搭理他,見隆正帝點點頭后,方道:“陛下,寧侯這法子極好,但獎勵的法子還是太過簡單,就算獎勵大宅子,時間久了,人心難免不足,繼而生怨氣,最終重蹈前明衛所之覆轍。
臣之意,不僅獎勵宅子,更要獎勵田地!
化軍管,為地方!”
除了軍機閣和賈環外,其他人聞言眼睛紛紛一亮。
隆正帝忙道:“愛卿,說細一點。”
張廷玉一應后,道:“土地若非己有,他們為了活命,干一年兩年可以,為了宅子干三年也可。可長久干下去,看著收到的糧食都歸了軍隊,他們豈會還有動力?和前明衛所無異。
所以,待三年,或者五年期滿后,朝廷可以分給他們家人,屬于他們自己的永業田!!
西域遼闊至斯,朝廷也可大方些,一人可分十畝永業田。
如此一來,他們就絕不會懈怠!
消息傳出后,各省府州道沒有田地的百姓,必然也會涌向西域。
那個時候,朝廷再招人移民戍邊,就簡單的多。
更重要的是,大批的百姓轉入地方后,就可設立地方官府,納入朝廷治下。
十年之后,僅當地稅收,就可供應起十萬大軍。
生產兵團,也就不需要了……
軍隊,還是只負責保境安民吧。
文武分治,軍方不得干政,必可保西域無事變之憂。”
“我……艸!”
賈環聞言目瞪口呆的罵了出來,無視隆正帝瞪過來的眼神,道:“見過摘桃子的,沒見過你這么能摘的!張大人,你這第幾次了?你還要不要臉?”
“賈環!”
隆正帝厲喝一聲。
賈環看了眼隆正帝,見他黑著臉真怒了,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服氣的垂下頭去。
心里卻連連贊嘆,好一個張廷玉,了不得!
除了取消生產兵團這一節和后世不同外,其余的,幾乎一模一樣。
借他的口,將這套政策說出來,更穩妥……
“寧侯,下官之言,絕無針對寧侯之意,更無針對軍方之意。
只一顆為皇上出力,為大秦社稷之公心,天地可鑒!!
若我張廷玉有半分私心,必……”
“好了!”
沒等張廷玉起完誓,就被隆正帝打斷了。
隆正帝是真心不愿讓這樣一位能臣有半點閃失,看向賈環的眼神又如刀子般。
賈環卻冷笑一聲,道:“你想法不錯,可惜……你還是漏了一點!”
“請教寧侯,哪一點?”
張廷玉沉聲道。
賈環冷笑道:“張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將文官的尿性考慮進去?
西域絕非王道樂土,連關內都有天災,更何況西域?
關內的百姓,被官逼民反后,隨手就滅了,因為有駐軍,他們自身也不強。
可能在西域立足站穩的百姓,一定是彪悍之輩!
他們若被一群狗官給坑了,揭竿而起。
偌大的西域,難道就憑那區區十萬大軍去山溝溝里和他們捉迷藏嗎?”
“這……”
張廷玉聞言,頓時無言以對了。
他確實對文官的尿性,沒甚信心。
贏祥替他解圍,道:“都有道理,那就并存吧。真要有個萬一,有一支生產兵團鎮著,總要好些……
也不用都轉入地方,百姓們若得太平,自會子嗣昌盛。
家大業大,總要分家。
一家之內,留一戶在兵團內就好,其他的分到地方。
到時候可以看看,到底是生產兵團種的田好,還是地方上種的好。
若是地方上的比不過生產兵團的,政績為劣。”
張廷玉躬身道:“王爺高見。”
贏祥見之呵呵一笑,看了眼賈環后,道:“衡臣,你還和賈環一般見識?他才多大……”
這分明是賈環的主意,張廷玉謝贏祥而無視賈環,可見剛才到底生氣了。
聽贏祥之言,張廷玉搖頭道:“臣不敢。”
贏祥見之,也就不多說了。
這樣也好,若賈環和張廷玉真走的太近,對兩人都不是好事……
一旁處,賈環對連續兩次摘他桃子的張廷玉,也是嗤之以鼻,風言風語道:“摘桃子別摘的太早,桃樹都還沒發芽兒呢!西域都沒收回來,嘿嘿,你就想著這些……”
“西域之事,就不用寧侯擔心了。本將愿在此立下軍令狀,愿為取西域之先鋒!拿不下西域,本將提頭相見!”
當了半天透明人的葉道星,找到了露臉的機會,沉聲道。
賈環臉色是真難看下來了,直視葉道星奇怪道:“西域有你什么事?
準葛爾大汗的腦袋是我割的,龍城和軍糧是我燒的,大軍是被黃沙軍團滅的,和你什么相干?
這會兒子不知道從哪個地兒跳出搶功,你怎么和那些文官一樣不要臉?”
葉道星聞言,頭陡然轉向賈環,鷹目中射出兩道極犀利的目光,幾十年來,何曾有人敢這樣罵他?
只有兩次,都是這個豎子所罵!
不過沒等他有什么動作,身后兩道凝重威壓的目光一瞬間落在了他身上,讓他不敢有絲毫逾越。
然而,沒等他身后的人再有什么動靜,一股似能毀天滅地的氣息瞬間籠罩在三人身上。
牛繼宗、溫嚴正和葉道星三人齊齊后退半步,面色駭然而驚怖。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咳嗽聲,而后就聽贏祥淡淡的道:“縱然皇上仁厚寬容,不與你們計較這些,可是到底是在御前,你們不要失了人臣之道。
天家的威嚴,不容褻.瀆。”
說罷,壓在三人身上的恐怖氣息又如潮水般退去。
三大重將頭上皆出滿了汗水,滿心屈辱,卻不得不咬牙道:“臣等知罪。”
隆正帝卻隨手一擺,道:“誒,將門本該如此,無罪。十三弟下次不許了……”
贏祥躬身一禮,應道:“臣弟知罪。”
說罷,又對牛繼宗三人歉意笑道:“是我的不是,其實我只是手癢了,說起來,當年我和牛大人、溫大人,對了,還有武威侯秦梁,川寧侯府的寧至……都沒少打過。
呵呵,今兒你們可別怪我。”
牛繼宗和溫嚴正本來臉色極難看,聽隆正帝之言后好了些,再聽贏祥之言,就不好再計較了。
而后就聽隆正帝大聲喝道:“混賬東西!你在那瞪什么瞪?
剛不是跟朕鬧著沒地方睡覺嗎?蘇培盛……”眾人看去,卻見隆正帝沖正眼神吃人一樣瞪著贏祥的賈環吼道。
“奴婢在!”
蘇培盛忙應道。
“去,帶賈環去甘露殿,給他找間屋子讓他好好睡一覺。少在這里給朕犯渾!”
“啊?”
別說蘇培盛,連贏祥都是一驚。
哪里豈是人臣能睡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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