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辭了賈母等人后,便出了榮慶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連賈寶玉還有賈蘭都在,一起去看望尤氏。
不過,出了門兒,大家的議論點又不是這個了……
“環弟,那個貓兒是哪里來的?這般稀奇,竟是藍色兒的毛,眼睛也是藍汪汪的,和玉一樣……”
賈迎春滿臉笑意的看著賈環問道。
賈環笑道:“也是從暹羅國弄回來的,是經典的貴族貓兒,一般只養在王宮里和大寺廟里,廢物點心一個,連只耗子都不會……”
“呸!”
“呸呸!”
賈環“誹謗”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啐聲”一片,看著周圍姊妹們嗔惱的模樣,他哈哈大笑起來,繼續作死道:“真的……當然,比這貓兒還不中用的,就是那幾只小狗了!連只雞都打不……哈哈哈!別打別打!云女俠,腳下留人哇!”
“哈哈哈!”
見“造謠壞分子”舉手投降了,一干女孩們大出了一口惡氣!
太可惡了,那么可愛的貓兒和狗兒,居然被說成是廢物,簡直不可忍!
賈環補救道:“當然,它們也是有優點的……真的真的,這次真是優點……你們知道,為何送來的貓狗都是幼崽嗎?”
姊妹們搖頭。
賈環笑道:“因為它們極為忠誠,尤其是那幾只暹羅貓,出了暹羅之后,很少能養活。因為它們只要認一主,就終身不會再變,離開主人后,便不吃不喝絕食而死。所以,只能采買來這種幼崽。
對了,諸位姐姐們,你們要是有耐心養,就養一只。
要是沒耐心,半途而廢的,就千萬別養了,不然會害死貓的。
不過,倒是可以養頭熊瞎子……
哇哈哈哈!”
“環兒,你別跑!!”
“可惡!”
聽賈環又作死“誹謗”,眾人大怒,見他逃之夭夭也不饒他,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追了上去!
在“失手”落入眾替天行道的女俠手里后,挨了幾下“重擊”后,賈環終于老實了。
被眾人押著,從夾道小巷里,踱入寧國,徑直去了尤氏院。
“咦?”
聽著院子里嘰嘰喳喳的聲音,賈環好奇一聲,眉尖挑起。
“這真是奇了,好端端的侯門公府,這么大的名聲排場,當家奶奶屋子里,竟就那么三兩只貓狗兒,端茶倒水都快要奶奶親自動手了,真是好大的體面!
就算你們奶奶不是當家太太,可她總也是你家主子的失寡長嫂吧?
這寧國府潑天的富貴換了主人,到頭來,就這般苛待寡嫂?”
“三姨娘,不是這樣的,我們府上通上到下都是這般,連三爺屋里都一樣呢,你快別這樣說了……”
這是銀蝶的聲音,滿是焦急惶恐……
“那就更奇了,滿都中都在傳揚你家主子的慷慨之名。連多少年未來往的祖宗部下的公子都愿花大銀子去供給,在外面更是賺下了金山銀海般的富貴。怎地,在家里就這般小氣?
我大姐身子骨素來康健,從未有過小災小病,怎地就會被活生生的給累垮了?”
這說話的聲音極為潑辣,嘴皮子倒也利索……
銀蝶苦惱道:“三姨,快莫再這樣說了,這是要惹禍的……”
“怕什么?他還能將我吃了?別個怕他,我卻獨不怕!我偏……”
“三妹,大姐讓你閉嘴,快別說了,大姐真惱了。”
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又傳出來,聲音有些焦急……
“她也是個沒能為沒硬氣的……”
“吱呀。”
院門被推開,賈環面無表情的負手而立,眼睛深沉的看著當庭大吵的女子。
此女倒是標致俊俏,是個難得的美人,更兼她似乎極會化妝,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
領口最上端,竟有一顆紐扣未系,露出一抹欺霜賽雪的白膩……
怎一個艷字了得?
偏一雙丹鳳眼目光灼灼,似又頗為剛氣……
潑辣之處,倒與王熙鳳有幾分相似。
只是,就算是王熙鳳,再熱的天里,也絕不敢將領口處那顆紐扣給解了開。
而且,還眼神不正。
看到賈環時,此女眼睛先是一亮,而后竟是絲毫不讓,直視起來,眼神微微……炙熱。
賈環見之,眼中閃過一抹不悅。
望之不似良家。
“銀蝶,這是什么人?誰讓她進府的?恁地聒噪,也不怕擾了大嫂休息。”
盡管心中已經有數,可賈環還是裝作不知,沉聲說道。
那女子聞言,一張俏臉登時漲的通紅,一雙鳳眼滿是怒意的看著賈環。
只是,在怒意下,掩飾不住的卻是悔怕之色。
賈環見之,愈發不喜。
銀蝶忙道:“三爺,不是的,她是奶奶的三妹。奶奶醒來后,自覺身子無力,頭腦發昏。可府上正值忙碌之時,一刻都耽擱不得。所以,奶奶就使人接了老娘和兩位姨娘來幫忙料理。這位就是奶奶的三妹,這位是二妹……”
賈環冷冷的瞥了眼尤三姐后,又看向尤二姐。
只見她面容亦十分姣好,容貌倒是可親,不過,閃爍不定的眼神,卻為她減分不少。
想起她前世的結局,賈環心中只能嘆一聲,有可恨之處的可憐人。
她的可憐之處在于,輕易相信了賈璉。
而可恨之處在于,貪圖富貴也就罷了,偏還貪圖名位,盼望王熙鳳死后,她能被賈璉扶正。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輕易被賺入榮國府,埋下了吞金的禍根……
不過,想想這一對姊妹兩人寡婦孤女的身份,又如何能強的過賈府諸狼?
在這個女子不能拋頭露面謀生的年代,失去了依靠的尤老娘和尤氏姐妹,只能指靠著寧國府的接濟為生。
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那些事,倒也不能全怨她們……
罷了,至少,這一世,他不會與賈珍賈璉一般,去淫.辱她們。
念及此,賈環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既然都是親戚,那就在府上作客吧,至于府上的瑣事,就不必你們料理了,賈家還是有幾個能做事的人的。
只是,大嫂正臥病在床,聽不得高聲吵嚷,三姨娘還需噤聲。
另外,府上正值熱孝,還需勞煩三姨娘將這身濃妝艷服換去才是。”
說罷,不顧尤三姐羞憤的滿臉通紅的面色,又與惴惴的尤二姐點了點頭,才與眾多姊妹們依次而入,一行人徑自朝尤氏房走去。
尤三姐看著賈環身后一干貴門小姐,一個個身著薄錦輕紗,華服章美。
雖不穿金戴銀,多只在頭上簪一支嵌了上等寶石的玉釵,可相比于她身上的那些粗金糟銀,卻不知貴氣多少倍。
更兼諸女皆體態窈窕,端莊持重,行動處,也是蓮步輕移,舉止得體。
面上均帶著薄薄的淺笑,觀之可親,卻又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矜持,優雅。
再想想方才她自己的舉動,頓時自慚形穢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只是,心里也生起更多的不甘。
論姿質顏色,她自忖并不輸于這群人中的哪個。
可是,就因為出身的緣故,使得她與這些貴女們竟成了兩方天地的人。
憑什么?!
憑什么?!
一行人進了屋后,尤老娘竟先來與賈環等人見禮。
賈環避開后,與眾姊妹一起與她問安后,便不再過多客氣,徑自進了里屋,去看尤氏。
尤氏已經醒了,只是面色蒼白的緊。
不過,見到賈環當頭進來后,俏臉上竟浮起一抹紅暈。
掙扎著想要起身……
賈環見狀,連忙快步上前,攔住了她,嗔道:“大嫂都這般了,還講那么些虛禮作甚?忒也客氣了,咱們是一家人。”
尤氏聞言,眼圈微微一紅,看著賈環道:“三爺,我……”
賈環柔和一笑,道:“大嫂什么都不用說,好生養病才是第一。等養好了身子,一切都好說。
瞧瞧,姊妹們也都來瞧你來了,雖然都是空著手來的。
不過大嫂也別太苛責她們了……”
“呀!”
“呸!”
身后一陣含惱的啐聲,讓賈環哈哈大笑出聲。
他的話,卻讓尤氏原本忐忑不安,羞愧難當,惴惴不寧的情緒平定了些。
她看著賈環道:“姑娘們能來看我一眼,就比萬千重禮都珍貴了,哪里還送什么禮不禮的,那才是將我這個嫂子當外人呢。”
“就是!”
林黛玉上前一步,看著尤氏道:“大嫂別理他,他最可惡。瞧瞧,將大嫂累成什么了。”
尤氏聞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臉登時暈紅,不過她到底自幼便多幾分城府,眼神不慌的對林黛玉道:“林姑娘快別這么說,我一個失寡婦人,擱在旁的府上,不過是圈在屋子里,整日念佛度日罷了。
偏我生性還是一個好熱鬧不喜靜的,若真那般,怕是活不過二三年。
三爺能讓我做一點子事,才算是救了我的命呢。”
林黛玉聞言嬌聲笑道:“他還真有福氣,竟遇到這么好的一個大嫂子!
既然大嫂愿意和鳳哥兒一樣多勞,那日后就繼續管著家就是。
只是到底不能再這么熬人了,萬一再把身子骨熬壞了,可就不美了。”
尤氏聞言,感動不已,不過沒等她開口,賈環在一旁就正色道:“大嫂,聽到了沒,這回可放心了吧?
咱們府上正經的太太都發話了,日后你再不會閑的沒趣了!”
“噗!”
眾人聞言,無不噴笑。
林黛玉一張俏臉紅著云霞,拿著繡帕狠狠的抽賈環,抽不動,便伸手去撕他的嘴。
賈環哈哈大笑著仰著頭,左躲右閃,任憑林黛玉在下面氣惱的跳著腳夠,一時間,房間里多了無數的笑聲。
想洗白的書友可以翻一翻原著第六十五回和六十九回。這是尤三姐死后給尤二姐托夢時,她自己的原話。
當然,我并不是說錯都在尤氏姐妹身上,尤其是尤三姐。
因為她們這個時候,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
又沒讀過什么書,沒見過什么見識,也就沒什么生活閱歷和人生經驗可言。
所以,肯定不是江湖老手賈珍等人的對手。
別說她們,就是現在社會,那么多讀過書,而且文憑很高,還見識過那么多事的女孩子,不也經常被人騙嗎?騙子還遠不如賈珍他們……
再加上從小受到的家庭環境和周圍環境的影響,尤氏姐妹一時糊涂,也是有的。
至于后來尤三姐為何會轉折成剛烈女呢,我以為,是因為漸漸長大了,看透了賈珍等人的真面目,也自知她是沒可能在寧國府里立足的,賈珍只是將她當成粉頭一般取樂而已,還不如尤二姐跟了賈璉。
所以,她想找個正經人嫁了。
而柳湘蓮就是這個接盤俠……
當然,可能多少也有些朦朧的愛情因素。
只是,里面還是有些矛盾。
按照原著說法,她五年前偶爾見過柳湘蓮扮演了一次戲子后便記掛在心里,且不說這種一見鐘情的可信度,就算這是真的,那為何這幾年里,她卻還是和賈珍賈璉并賈蓉廝混不清呢?
這個不好解釋。
我只能理解成,當她思定之后,想要改邪歸正了,想要清白做人了,也就漸漸剛烈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尤三姐的心氣和眼光都很高的……
再加上本來寄托了厚望,尤其是在收了鴛鴦劍后,以為事情成了,就像之前尤氏以為有了孩子一樣,寄托了后半生所有的希望。
才會在柳湘蓮退婚后,希望破滅后,接受不了打擊,自刎而死。
當然,這只是我的理解,紅學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歡迎大家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