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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庭長日靜,兩兩出嬋娟。
綠蠟春猶卷,紅妝夜未眠。
憑欄垂絳袖,倚石護清煙。
對立東風里,主人應解憐。
這首五言,便是對怡紅院內景色的貼切描述。
此刻,庭院中芭蕉如碧玉,海棠若紅脂。
有秀麗的女兒家憑欄桿而坐于游廊上,紅艷的衣袖垂了下來。
又有人倚靠在庭院當中的山石上,笑看眾人嬉戲。
不過,與詩中意境不同處也在于此,深庭并不清靜……
“晴雯,你說東邊兒府上,好端端地怎會起火哩?”
與幾個小丫頭子瘋頑了一通后,麝月笑喘著對晴雯問道。
晴雯容貌出挑,心氣也高,此刻斜倚在一塊山石上,在月色燈火的籠罩下,顯得愈發秀美。
聽麝月的話后,她嗤笑了聲,道:“還能怎么著?八成是小吉祥那個小蹄子玩兒瘋了,不小心燃了屋子唄。”
麝月聞言咋舌道:“那她可不慘了?老太太最怕火光了……”
“她慘什么?有三爺護著,她就是把寧國府都點了,誰還能把她怎么樣?
真真是……
她怎么這么好的運?”
一旁處的碧痕滿臉艷羨的感慨道。
晴雯聞言,覷著眼看她道:“瞧你那副浪樣兒,怎地,羨慕小吉祥子?那你就去找三爺唄,看看他老人家還缺不缺一個洗腳的丫頭!”
“呸!”
碧痕聞言又羞又惱,罵道:“就你嘴巴最毒,我多咱說羨慕小吉祥了?”
晴雯又嗤笑了聲,道:“你還嘴硬,瞧你一副思春臉,我看呀,要是三爺來找你,你還不巴巴兒的添他……哎喲!碧痕,你瘋了?哈哈哈!”
晴雯話沒說完,羞的滿臉通紅的碧痕已經沖了上來,朝她身上抓了一把后,惱道:“你這爛了嘴的小蹄子,看我不和你拼了!”
晴雯方才不過和她玩笑,而且自己也笑的身上沒了氣力,哪里肯和她打。
只繞著麝月轉圈兒,還不住的撩撥碧痕。
逗的滿庭院納涼的小丫頭子們也跟著咋咋呼呼,熱鬧不凡……
襲人身著一身桃紅色襦裙,坐在游廊下,看著她們玩笑,嘴角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只是在聽她們提及小吉祥時,眼中亦是閃過一抹艷羨……
若她當初……
正胡亂遐想著,眼角余光處忽然看到一人的身影,也來到了游廊下,看庭院中眾人嬉戲。
襲人心中如同被蟄了下般,刺痛。
王夫人被送去禮佛,損失最大的,大概就屬襲人了。
沒了王夫人的壓制,不用在王夫人那里去立規矩,在這座還未有女主人的怡紅院里,誰還能壓過此人,金釧……
好在,許是心里有疙瘩的緣故,賈寶玉對這位姨娘,并不上心。
雖不曾凌虐欺辱,但也不像“婚前”那般“恩愛”。
只是淡淡待之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襲人的心里才好受點,不曾真個慪死……
“嗯?”
忽地,襲人秀眉微微蹙起,疑惑的看著門口處,自語道:“寶玉方才和王姑娘去了老太太那里,這會子再不會回來。可是這么晚了,又是誰呢?
誒,你們別只顧著瘋了,沒人去開門……”
襲人素來聲音溫柔,下面庭院里又鬧的正歡實,那些小丫頭子們哪里聽的進耳,竟沒個人理會。
若是換個厲害點的大丫頭,定然會拉下臉來訓斥一番。
可襲人再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去得罪人,聽著外面響了好久的山門,她便起身,從抄手游廊處繞到門前,笑著將門打開……
卻不想,門剛打開,一道人影便闖了進來,抬腿踹來,踢到了襲人的肋上,將她踹倒在地。
而后更是厲聲罵道:“下.流東西們!我素日擔待你們得了意,一點兒也不怕,越發拿我取笑兒了。”
襲人自然認出此人是誰,心里又羞、又氣、又疼,便流下淚來。
卻說這邊,賈寶玉見倒在地上的竟是襲人,頓時一驚,忙上前攙扶起,賠笑道:“噯喲,怎地是你來了?踢在哪里了?”
襲人聞言,心知賈寶玉不知是她,非故意而為,心中嘆息了聲,起身搖頭道:“沒有踢著,二爺和姑娘去坐吧。”
賈寶玉聞言,松了口氣,又解釋道:“我和瑜晴姐姐在門前拍了半晌,也沒個人來開門,里面只顧著頑,才動了怒。我長了這么大,還是頭一遭兒生氣打人,不想就偏遇見了你!”
襲人聞言強笑道:“二爺別說了,不當什么事的,快和姑娘進去坐吧。”
賈寶玉聞言,轉頭看向王瑜晴,王瑜晴卻搖頭道:“今兒夜了,我也不好坐了。原本也只想坐坐就去的……寶玉,你真的不能找你三弟說說么?”
王瑜晴臨走時,最后一次希冀的看著賈寶玉道。
賈寶玉聞言,面色一滯,臉色漸漸漲紅,垂頭不語。
王瑜晴見狀,輕嘆了聲,拉了拉他的手,道:“你也別難過,我知你同我是一樣的……”
賈寶玉聞言,大感知心,感動不已,腦子一熱,一咬牙道:“好!瑜晴姐姐,等三弟回來后,我就去找他說……不,明兒我就去央磨老祖宗去!”
王瑜晴聞言,面色大喜,感激道:“寶玉,你真是太好了!”
賈寶玉聽到贊揚,頓時滿面紅光,正想謙虛兩句,卻見一個頭梳婦人妝的女子悄悄上前一步,輕聲道:“二爺,三爺不許家里插手外面的事……”
賈寶玉看到此人近前心中已有些不自在,再聽聞此言,心中更是又羞又惱,怒聲道:“混賬東西,你是他什么人,偏你知道?”
金釧聞言怔在了那里,一張消瘦的臉,瞬間煞白,兩行清淚落下……
皇城,龍首宮,密室。
太上皇贏玄緩緩的睜開了眼,眼中精光閃過。
在他正對面的墻壁上,懸著一副寒山折梅圖。
他觀想此圖,已逾半載,收獲良多。
“圣上……”
梁九功比半年前看起來愈發蒼老了些,眼中也多了幾分疲憊。
他一直守在贏玄身邊,見他睜眼,立刻上前等候吩咐。
贏玄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道:“還差一籌,最后一籌……”
梁九功笑著寬慰道:“以圣上絕頂的資質和悟性,突破武宗本該是易如反掌之事。只是圣上為了蒼生社稷,耗費了太多精力。不過如今有了這幅圖,突破武宗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圣上不必心急。”
然而,贏玄卻并未因此話而感到多少寬慰,一雙細眸目光淡淡的看著對面的寒山折梅圖,道:“朕不只是因為蒼生社稷耗費了太多精力,更是為了壓制心底的心魔而耗費太多精力,才困頓在武宗之前久久不能突破。
但朕自信,一定能戰勝心魔,從正面擊敗他……
到那一日,朕所能達到的境界,就不是區區武宗了……”
梁九功聞言,面色一變,腰彎的更低了,卻不敢再接話。
贏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外面可有大事發生?”
梁九功聞言,忙勸道:“萬歲爺,萬不可再分心啊……”
贏玄搖頭道:“雖只差一層契機,也不是一夕一朝之事。只當換換腦吧……把近來的密折拿來。”
梁九功聞言,不敢再多言,轉身出去,不一會兒,拿回來高高一摞奏折。
贏玄見之笑罵道:“老貨,朕又沒說事事俱看,你拿這些來做甚?”
梁九功聞言,苦笑道:“圣上,最近可著實發生了不少事哩……”
贏玄聞言,眉尖輕挑,道:“那就拿來吧。”
梁九功忙將奏折送上,面色微微有些擔憂。
贏玄看了他一眼后,便翻開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尋常之事,比如天下哪里出了災害,死了多少百姓,出了多少貪官,他都粗粗略過。
到了他這個地位,經歷了那么些事,這種事對他而言,連一絲漣漪都蕩不起……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看到最后,竟已是一片鐵青,眼中也滿是失望之色……
冷哼一聲,隨手將奏折扔開,贏玄沉聲道:“梁九功,備旨!”
寧國府,寧安堂后宅。
“嗯……”
“嗯……”
“不要殺我……”
“不要喝我血……”
“嗚嗚,三爺……”
賈家姊妹們離去后,小吉祥沒有像往常那般,還和香菱、烏仁哈沁玩到很晚,洗漱了番后,早早的就上了床睡覺了。
起初還好,可沒過多久,就開始夢囈起來。
一陣哭一陣叫,而且還面色潮紅……
白荷坐在榻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身子,柔聲安撫著,待小吉祥恢復平靜后,白荷嘆了口氣,憐惜的看了她一眼后,起身對在床榻邊站著的公孫羽道:“幼娘,小吉祥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么?”語氣頗為擔憂。
公孫羽還未說話,她身旁的閑云道姑就道:“還不是被嚇的,那個妖人可怖之極,就是尋常武人對上他,都要被唬個半死,我看著他那張臉都想吐,更何況是小吉祥。”
白荷聞言,面色一變,神情愈發擔憂,看著閑云道:“那該如何是好?”
閑云道:“我可以給她念念《靜心咒》,會有點子用。再沒想到,她會這般勇敢……”眼神贊賞。
公孫羽也點點頭,對白荷笑道:“不礙事的,我再給她配一副安神藥,就……咦?不對!”
眼神從小吉祥額前掃過,公孫羽忽然面色大變,驚呼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