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第一節課的。
聽到下課鈴聲,魂不守舍的她,如蒙大赦般立即起身,快步進了洗手間。
反手關上洗手間單間門,她的眼眶遽然發紅。
她感覺到稀薄的空氣,終于又充盈了起來,可心中的絞痛,卻愈發地加劇。
眼淚難以自控地從她眼眶里涌出,她抬起衣袖,怎么擦都擦不干。
身軀好像也變得無力,站立艱難,她緩緩蹲下身子,不敢大聲抽泣,只敢小聲哽咽。
自從這些日子丁寧對她的態度日漸冷漠以來,她其實就已經知道肯定會有那么一天。
他會牽起別人的手,和別人喜笑顏開你儂我儂,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么快,而且如此簡單粗暴。
李姝和顧兮,兩個都是她有所耳聞的人物,比起她,只好不差,當她們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工商系的課堂上,向丁寧展示出自己的情意,她那搖搖欲墜的世界,也意味著被抽走了最后一根稻草,宣告坍塌。
以前丁寧是眾人的笑柄,可現在,向小詩知道,輪到她了。
張漢卓不再是她還能維持驕傲的后盾,迎接她的,注定是****般的嘲笑、挖苦,還有鄙夷。
其實這些都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她早已經受過洗禮,現在無非是再加一等罷了。
真正會席卷得她支離破碎的洪流,還是如今坐在另外一個人旁邊的那個人。
別人的擁有,和各自的分道揚鑣,有如死刑與無期,從無期步入死刑,一切都是鉆心的疼痛,猝不及防。
向小詩沒能在單間里自我安撫太久,無聲消逝的時間,催促著她回到教室。
打開單間門,步出單間的那刻,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教室,迎來疾風驟雨,向小詩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了頓。
她清楚,現在教室里,肯定有很多人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她有些畏怯于應對,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直到走到教室門口,感受到已經有壓抑狂風迎面而來,向小詩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管別人怎么看怎么想,有著自己的尊嚴和倔強,她決定抬頭挺胸地面對一切。
不出向小詩所料,當她走進教室時,同學們看向她的眼神是齊刷刷的一致。
但沒有她預想中那邊凌冽,除了和潘靜涵交好的少數人,眼神的確促狹之外,大部分人看她的目光,并沒有太多的感情,也就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一剎那間,向小詩忽的恍然了,原來丁寧早就不屬于她。
沒有人會因為李姝向丁寧表白,就嘲笑她。
也沒有會因為丁寧和顧兮親密無間打情罵俏,就挖苦她。
誰向丁寧表白了,丁寧又和誰走到了一起,在別人眼里,都早已與她無關。
可悲只有她自己還一直沉醉在自我世界中,久久不醒。
向小詩的心臟更疼痛了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丁寧和顧兮所在的方向。
被風微微蕩起的窗簾,擦著窗沿照入的光線,還有折射著光亮的課桌,一切都是異常的鮮明。
往昔的回憶,驀地被勾起,望著那片空空蕩蕩,翻篇的是耳鬢廝磨的從前,向小詩微微彎下了腰。
此刻,她有足夠的勇氣正視一切惡意。
但她,無法正視自己。
……
“我想換個住的地方,下節課就不上了,你要不要陪我去一起去看看?”
上完第一節課,時間是九點十五,一個所有人都該忙碌起來的時間。
今天的計劃是找個新住所,再看幾家錄音棚,丁寧決定逃課。
“哦。”
想不到丁寧竟然會提出這么個要求,感覺今天的丁寧好像有點怪,顧兮一邊收拾桌上的書本,一邊瞅了丁寧一眼。
丁寧笑得很和煦,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有閃爍星河,耀眼至極,她急忙把頭轉了回去。
“我也有事要走,一起走吧。”
莫貝貝這節課上的真是煎熬,丁寧現下又要走,她是完全沒有理由還留在這教室里。
好不容易和莫貝貝一起上課,才上了一節課,莫貝貝就要走,孫志軍大失所望,連忙問道:“要我陪你么?”
“不用了,你好好上課。”莫貝貝用書本拍了拍孫志軍的后背,示意他讓道。
孫志軍不情愿地起身,莫貝貝瀟灑地和他說了個“拜拜”,跟著丁寧和顧兮一起走出了教室。
一路和丁寧及顧兮交談著下到教學樓,莫貝貝十分沮喪地和丁寧二人告了別。
到頭來,她確實和丁寧結識了,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之前設想的種種,一丁點都沒付諸于實踐。
莫貝貝很郁悶,她一路不悅地踢著眼中能見的所有石子,煩悶地走出了好一段路后,側頭向左,眺望向丁寧和顧兮離去的方向。
微微發黃的梧桐樹,搖曳著這個季節的端倪,丁寧和顧兮遙遙地并肩走在那些成蔭喬木之下,白襯衫藍牛仔,碎花長裙小背包,相得益彰得仿佛洋溢著甜蜜氣息的電影畫面。
男才女貌,珠聯璧合。
莫名地想到這兩個詞,莫貝貝的眼睛和鼻子猝然泛酸,腹腔中還涌起一股苦澀。
這一刻,她忽略了周遭的匆匆行人,忽略了從頭頂搖晃著落下的梧桐葉,忽略了被風輕拂著摩挲過瞳孔的發絲,忽略了慢慢悠悠爬經天際的白云,只記住了前方并肩成雙的身影,還有孑然而立的自己。
她心里很想逼迫自己移開眼睛,可從頭到腳仿佛上了膠,定了格,凝了固,絲毫不接受思緒的指揮。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四季如春,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大雪紛飛。
她忽的明白了南山南這首歌的本意。
我變成荒涼的景象,變成無所謂的模樣,變成透明的高墻,沒能變成你。
她也領悟了奇妙能力歌的真髓。
她還想起了李姝,那個小學妹有著驚人的勇氣,大大方方地向丁寧表露了自己的心思,她自嘆不如。
然后,她的情緒變得無比的糟糕。
她曾送過很多人好人卡,而現在,她體會到,做好人,真的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