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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米粉店老店開業期間,王勃只請了母親娘家的舅舅娘娘幾個“債主”過來給自己捧場。當時,因為米粉店的生意爆好,抽不開身,他也沒時間請親戚們吃飯,就一人冒了一大碗米粉吃了了事。
這次旗艦店開張,王勃就不想像上次那么寒磣,這么造孽(可憐),他打算把該請的人都請一遍。
首先還是母親的六個兄弟姐妹,四個舅舅和兩個娘娘們,這些是王勃除父母外最親的親人,也是自己的“債主”、恩人,他能在短短兩個月時間搞出今天這副局面,舅舅娘娘們的那七千塊錢的啟動資金功不可沒。
其次,就是手下幾個女將們的家人。旗艦店的啟用,從最初的店鋪租賃到裝修成型,幾個女將,尤其是田芯和關萍,都是從頭到尾的參與,浸透了她們的時間和心血。在明天盛大開業的那一天,一個注定將在他這輩子的人生當中刻下深刻印痕,留下巨大紀念意義的一天,王勃希望手下的幾個員工以及她們的家人也能夠一起來見證和分享。而且在他的想象中,作為員工們本身,大概也是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夠知道自己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上班并以此為榮。
當王勃提前兩天把這個消息告訴給田芯等人,讓她們在八月三十日這天將自己的父母叫到四方來吃頓中午飯的時候,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幾個女將,一開始有些吃驚,反應過來之后立刻就發出一陣歡呼。
解英立刻開始找鐘曉敏幫忙,讓她告訴自己的二姑爺,也就是王勃的二舅曾凡佑,叫二姑爺去趟自己的家通知她的父母。
田芯則對王勃說了一句“算你還有點良心”,之后也高高興興拿起店中的電話開始給她媽姚淑琴打起電話來。
李翠的家中既沒有電話,也找不到可以帶話的人,急得團團轉,王勃見了,就給她出主意說讓他去找陳季良,可以讓陳季良跑一趟華鎣,通知她老漢兒李中華。李翠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臉上多云轉晴,立刻就找關萍,讓關萍把她的自行車下班后借給自己。王勃自從鳥槍換炮,換成了現在的七變速山地車后,以前的那輛二手女士小車就給了關萍。
關萍當然沒意見,掏出車鑰匙就準備拿給李翠,但卻被王勃一把拉住了。
“翠姐,騎我的賽車(四方這邊喜歡把山地車喊成賽車)吧,快一些!”王勃摸出自己的車鑰匙,遞給李翠。
李翠喜出望外,王勃的那輛拉風無比的山地車她早就想試一試到底有多安逸,卻囿于面子不好意思開口。現在王勃主動把自己的車借給她騎,李翠心頭就別提有多興奮了。她高興的接過鑰匙,口中又是感謝又是保證,說一定小心,保證不會弄花弄臟。
李翠興奮的表情讓王勃的心頭也頓生一股飄飄然。他很能理解李翠此時的心情,因為前世的他也曾有過。可惜前世表姐的那輛拉風的山地車只是他夢中的一個幻想,他親眼目睹了那輛車的從新到舊,到最后變成一堆廢鐵賣給了收荒匠,他也從來沒有機會去騎過一次,過一下癮。
田芯,李翠和解英都找到了通知父母的辦法,唯有關萍,不聲不響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幾個姐妹興高采烈的或打電話,或托人情。關萍的臉上帶著微笑,可在王勃看來,那微笑卻顯得如此的脆弱而渺小,讓人心疼。
王勃走了過去,在關萍的前面坐了下來,輕聲的說:“萍姐,要不我讓翠姐到時候讓李伯去趟你家,通知下你爸?”
關萍想了想,白白的牙齒咬著紅紅的嘴唇,最后露齒一笑,卻搖了搖頭。“不了,勃兒,就讓我爸在家里照顧下媽吧。按照我爸的性格,如果李叔去通知他,他肯定會來湊熱鬧的。萬一他在四方的時候卻碰到了我媽要生產……還是不告訴他吧。”
王勃其實是不想見關永祥這“老匹夫”的,關萍這么一說,他就不再勸,因為關萍的擔憂不無道理,萬一關永祥跑到四方來吃酒,他婆娘在老家陣痛,一旦有個什么好歹,他擔心關永祥到時候會不會提把菜刀將關萍給砍死。
“好吧,萍姐。不過你也別有什么遺憾,以后這種機會多得很,等二店,三店開業的時候,咱們再叫關叔和毛娘他們一起過來。”王勃將自己的右手放在關萍的手上,拍了拍,安慰道。
“嗯,謝謝你,勃兒!”關萍勉強的笑笑,笑容卻盡顯凄涼。
除了舅舅娘娘和員工的家屬,繼父這邊,在請客名單中的,便有王勃的寶寶(干爹)一家,一個當村長的戰友一家,才結交的他的發小張繼發和李桂蘭一家,以及王勃的鄰居陳季良一家,總共四家人。
而在請不請王勃的大姑,王吉昌自己的親姐姐王吉鳳時,王吉昌卻和王勃有了不同的意見。
“不請,我懶得請!”王吉昌直接道,氣呼呼的。顯然,一個月前他去找王吉鳳借錢時所受到的奚落跟嘲諷他還“記憶猶新”,沒完全忘記。
王勃一家人都有同一種性格,或者說在四方這個地兒很多人都有這種性格傾向,那就是平日里對誰都很好說活,但是不能跟人拌經(鬧矛盾),一旦拌經扯嘴,那就要好多年才可能恢復關系。在王勃的記憶中,他的大舅和二舅就曾拌過一次經,兩家人相互不理不睬了七八年才開始慢慢的緩和。王勃一家跟王吉昌的大哥,也就是王勃的大爺,兩家人也曾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扯嘴拌經,到現在過了三四年了,兩家人也彼此厭惡,沒什么來往。
上次王吉昌在他姐那里吃了閉門羹,窩囊氣那是一個窩心難受,如果王吉昌的生活狀況沒有任何的改變,仍舊像以前那樣造造孽孽,可憐兮兮,他肯定會把這氣給吞下肚,就如同前世他無數次做的那樣。因為他離不開他姐,他需要時不時的去他姐家里撿舊衣服拿回家給婆娘娃兒還有他自己穿,需要時不時的去打秋風,借個一百兩百的回來救急。
可是現而今,今日不同往昔,王吉昌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跟他姐說不了,可以完全不再忍氣吞聲,看他姐一家人的臉面行事了。前兩次借錢時的被拒絕,被打臉,讓臉皮“越來越薄”的王吉昌現在還感覺辣乎乎的記憶猶新,他何必還要去找這個不痛快?
王勃也是一個骨子里頗為記仇的人。誰對他好,他會一輩子記著,并竭盡所能的去還這份人情和恩情;誰對他不好,他也會記一輩子,報仇不報仇倒還另說,但不和對方往來倒是真的。大姑一家,目前對他家來說,總體上是恩大于怨。
還是那句話,人家借錢是情分,不借是本分,王勃一直將這種事分得很清楚。
“爸,不管怎么說,大姑還是大姑,還是你親姐。以前咱家困難的時候,大姑對咱們的幫助不少,咱們不能忘本。旗艦店開業不像當初老店開業那樣小打小鬧,這么大個事,整個四方城恐怕都會驚動,咱家請了這么多人,獨獨的不請大姑他們,他們要是曉得了,你說會不會慪氣?會不會怪咱們不講人情?說咱們忘恩負義?”王勃開始勸自己的繼父。
“忘恩負義?我每年給他送的蔬菜,送的新米,還少了嘛?像六七月份的絲瓜,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剛剛有一尺長,就摘下來叫你給她送去,我對她還拐(錯)了嗎?屋頭出點啥子好的東西,其他人都沒想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還要我咋個對她嘛?倒是向她借點錢,就像要她的命,不借就不借嘛,還要說些亮視(鄙視)我的話,生怕我還不起她了!勃兒,你老漢兒我這么多年來混得這么窩囊,就是你大姑的亮視(鄙視)。她要相信我,早點借錢給我做生意,我早就發達了,哪里需要等到今天?”王勃沒想到自己的話如同一根點燃的火柴,引燃了火藥包,直接就把王吉昌點炸了,心頭的憤恨跟不爽,如同洪水一般朝自己噴涌。
王吉昌的話,坦白講,王勃聽了后雖然覺得有點滑稽,但是看到繼父在自己面前袒露從未袒露過的心跡跟憤懣,盡管其中的一些東西帶有強烈的個人感情色彩,不一定是事實,他還是感到頗為心酸。
就如同繼父說的那樣,自己一家,對大姑一家,不論是從心理上上還是行動上,完全就當上賓一樣來看待。新鮮的蔬菜,最好的大米,親自喂養,自己一家人永遠也舍不得吃的雞鴨,下的雞蛋和鴨蛋,盡管可能值不了兩個錢,但每年都是第一時間就朝大姑的家里送。大姑每年請客,繼父也是天不見亮的就騎車去他姐家中幫忙。而平日里她姐一旦有任何的召喚,繼父跑得也是比誰都積極,錢他是出不了,但絕對是有力出力。
可是大姑一家又如何對自己一家呢?固然,繼父每年從她家撿的舊衣服,舊皮鞋的絕對價值加起來,肯定超過自己送的那點蔬菜雞鴨,但一個是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個卻是不用的,即便扔進垃圾桶也無所謂的東西,這其中的分量跟重量,能夠比么?大姑一家是繼父心中的唯一;而繼父,不過是無數向她家“朝貢”的農村家庭中的一個罷了,有他不多,無他不少,如此而已。
但社會現實就是如此,農村人在面對城里人,低層次的面對高層次的,要想獲得物質上的補償,就不要去想什么平等相待,什么自尊之類的玩意兒。物質和金錢人家不缺,你也拿不出來,唯一可以用來交換的,就是小心翼翼的“侍奉”以及個人的自尊心了。
“爸,有句話叫‘人可以對我不仁,我不能對人不義’。大姑再怎么說,也是你的親姐,是咱們的至親。現在咱們的生活比以前好過了很多,如果此時此刻跟大姑鬧掰,兩家人老死不相往來,周圍的人會如何看待咱們?他們不會曉得大姑不支持你,不借錢給你,只會看到你現在發達了,就開始不仁不義,六親不認了。所以,大姑一家咱還是要請的。來不來是他們的事,但請與不請卻是咱們的事。咱們盡夠自己的禮數,其他的,任由別人去評說。”王勃繼續開導自己的繼父。
王吉昌本就是好面子的人,剛才的一大通話基本上是氣話,發泄出來之后就好受了很多。但要他馬上改弦更張也是不可能的事,在繼子面前他一個當老子的也拉不下這個臉。王吉昌仍舊板著個臉,不悅的道:
“要請你請!反正我是不得切的!”
“那要得嘛,爸,這次我去請大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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