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比我無恥的多。”原青谷認真道。
趙昊啞然失笑道：“謝謝你的贊美。”
原青谷……
“說說吧，你怎么活到現在的？”趙昊好整以暇的問道，負面情緒一掃而空。
雖然他六年來籌劃的最終目標失敗了，可是換來雪千尋和楊艷這兩個對自己生死相許的女人，趙昊并不感覺自己吃虧。
無論到了何種境地，人才是最重要的。
最偉大的，永遠都是感情。
所以他現在對原青谷的殺意都小了很多。
原青谷低下頭，沒有說話。
“落到我的手中，我至少有十種辦法讓你說出我想聽的內容，在我面前，你想自盡都是一種奢望，原青谷，你不應該懷疑這一點才是。”趙昊悠然道。
原青谷臉色鐵青，他確實不懷疑這一點。
對于趙昊的強大，當世沒有一個人比他的感觸更深。
“我沒有這么大的能力能夠活三百年，是師父他老人家。”原青谷道。
趙昊的臉色微變。
出道至今，趙昊經歷過的事情已經不算少了，見過的驚才絕艷之人更是數不勝數。
張三豐絕對不是他見過最天才的一個，可是絕對是最可怕的那一個。
最可怕的，還是張三豐的耐心和毅力。
厚積薄發，厚積薄發，可是在武俠亂世里，有幾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
人們都是想著年少成名，鮮衣怒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甚至就連趙昊都等不起。
可是張三豐做到了。
他既然能夠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當然有資格取得常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成就。
很公平。
現在的趙昊比起三百年前天山那時的張三豐早已經強大了幾倍，可是趙昊依然不敢輕視張三豐。
因為他有進步，張三豐一樣會有進步。
天山一戰。死的是龐斑，而不是張三豐。
對于張三豐這等大宗師來說。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繼續向前攀登的機會。
“張三豐也沒死？”趙昊皺眉道。
雖然這件事情讓他感覺十分棘手，可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原青谷能夠做到的事情，沒道理張三豐做不到。
原青谷搖搖頭，道：“師父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一次說清楚。”趙昊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他可沒有心思和原青谷打啞謎。
原青谷低聲一嘆，緩緩道：“當年你在天山破空而去的場景，讓師尊感觸很深。從那之后，師尊就一直在閉關。想要觸摸到那個壁壘。”
趙昊冷笑一聲，道：“位面和位面是不一樣的，在倚天位面，我根本感受不到絲毫破碎虛空的可能性，而且我那時的武功本就距離破碎虛空的程度差很多。”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么，可是師尊確實是失敗了。”原青谷道。
趙昊并不奇怪這件事，張三豐即便再如何天縱奇才，可是最終改變的也只能是自己的上限，而不是天地的上限。
天地大環境的變化，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更改的。除非有朝一日，趙昊修煉到了傳說之中的圣境。
“然后，師父他老人家就遇到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他的大限到了。”原青谷道。
張三豐差不多已經是武俠世界里面活的最久的一個人了，當然這不包括原青谷這等變態。
可是即便強如張三豐，依然要受到人身和天地的限制。
他能活過百歲，可是沒有逆天的福緣，他無論如何都再活不過下一個百歲。
世上誰人能不死？
不管生前再如何位高權重，驚才絕艷，可是到頭來
始終是一抔黃土。
可是誰又真的想死呢？
秦皇漢武，這兩個在中華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帝王，最終也只能是在尋仙問道的過程中遺憾離世。
張三豐也是人。如果可以，他當然也不想死。
若說張三豐為他的大限做了什么努力。趙昊并不覺得十分奇怪。
張三豐或許不怕死，可是他絕對不想死。因為趙昊也是這樣，所以他完全能夠理解。
“張三豐創出了一種神功？可以讓人打破歲月的極限？”趙昊皺眉道。
片刻之后，趙昊又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不對，天地自有其平衡，生老病死就是一個不容打破的平衡，若是人人都可以長生不死，天下必然大亂，整個世界的生態系統都會陷入奔潰。張三豐雖然驚才絕艷，可是在這種中武的世界，也不可能創出真正的長生功法。他創造了一門魔功？”趙昊沉吟道。
原青谷苦笑一聲，道：“趙昊果然是趙昊，算無遺策。不錯，師父他無意之間創造了一門魔功，雖然可以讓自己繼續存活下去，可是卻要以親人的性命為代價。”
“吸收直系親屬的精血來維持自己的生命嗎？”趙昊一猜即中。
原青谷點點頭。
趙昊搖搖頭，沒有說什么。
這種功法并不難猜，甚至也不難練，真正難的是如何創造出來。
普天之下，也只有張三豐能夠創出如此逆天的功法，以趙昊目前的積累也稍差一籌。
當然，趙昊也不會動這方面的心思就是了。
“怪不得原家的傳人死亡都是悄無聲息。”趙昊道。
原青谷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有些事情，即便是不得不做，可是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你果然是廢了，若是你現在沒有一絲的愧疚之心，或許還能夠成為一個舉世無雙的大魔。可是你既想長生，內心之中卻還殘留一絲人性，始終認為自己對后人太過殘忍。首鼠兩端，難成大事。這輩子的成就也就這樣了。”趙昊刻薄道。
原青谷此人，做不成好人，也做不成純粹的壞人。沒有決絕的心性。便不應該修煉如此決絕的武功。
“你說的對，很早以前我就廢了。師父當年沒有選擇修煉這門武功。想必就是認為像我現在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原青谷喃喃道。
“張三豐何等樣人，他雖不想死，卻也不懼死。可是你不同，你怕死，所以你永遠只能是天下第二。”趙昊冷漠道。
武功可以彌補，可是心性上的差距，卻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
所以趙昊一直認為量產高手根本就是不現實的。因為真正的高手本就不是由外力鑄就的。
而一般的高手對趙昊而言，對于國家級別的大勢而言，作用已經微乎其微了。
“師父一直說，他之所以沒有踏出最后一步，便是因為產生了心魔。”原青谷道。
“因為我嗎？”趙昊并不奇怪這件事情。
原青谷點點頭，道：“的確是因為你，你在天山有一句話一直在拷問師父的內心，師父也曾經親口對我說，他對不住你。”
趙昊冷冷一笑，如果說對不起有用。這個世間又哪里來的這么多糾紛。
“他并不后悔是嗎？如果再來一次，他十有還會是那個選擇。”趙昊道。
原青谷點點頭，越是強大的人。就越不會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因為那會影響他們的道心。
“所以，既然是自己的選擇，為此承擔應該承擔的代價，不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嗎？”趙昊冷聲道。
“是很公平，但是師父他沒有做錯，大明三百年的統治，足以證明這一點。”原青谷道。
“看不出來，你對張三豐還如此忠心。”趙昊看了原青谷一眼，語氣有些譏諷。
既然已經知道了原青谷的真實身份。那么武當山的那一場大火自然不會是別人放的。
原青谷自然也知道這一點，苦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過我對師父的尊敬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這三百年間。我更是數次出手助武當派度過難關。我只想活下去，僅此而已。”
“即便因此讓你的后人尸骨無存？”趙昊問道。
原青谷沉默了良久，才解釋道：“我都是到了他們晚年才對他們動手的，而且原家每一代弟子，我都會悉心教導。”
“如此說來，原隨云也是你教出來的了。”趙昊道。
原青谷點點頭。
除了活了三百年的他，還有誰能夠教導出原隨云這樣一個熟知百家武學的傳人。
又有誰能夠將三歲便雙目失明的原隨云培養成驚艷天下的“蝙蝠公子”。
原隨云天賦固然是驚才絕艷，可是沒有原青谷的教導，也斷然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也對，不過原隨云曾經說過，他這一生只認顧道人做他的師父。”趙昊有些似笑非笑。
“隨云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察覺到了一些我的事情。”原青谷嘆息道。
想要瞞過原隨云這樣的人，無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倒是真的有些遺憾，不該這么早殺死原隨云的，你們兩個人最終誰吞噬了誰，我還真是不敢確定。”趙昊道。
“你殺了隨云，我也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原青谷道。
原隨云正是這一代原家唯一的傳人。
“能夠活三百年，對你來說已經是一種恩賜了，這三百年不好熬吧。”趙昊道。
“是不好熬，但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原青谷坦然道。
看著自己熟悉的人，自己的親人先自己一步去世，這種經歷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所以原青谷最終選擇了遠離中原，在海外一處無名島上落地生根。
“你為什么會收宮九做徒弟？”趙昊奇怪道。
別的事情他都可以理解，唯獨這件事情他還沒有想通。
“第一就是宮九的天賦的確十分出色，和隨云相比都并不遜色。第二就是我無聊，而且我那個島也確實需要一個繼承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在給皇帝培養一個磨刀石，小九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原青谷并沒有隱瞞。
“難得這么多年，你居然都能夠保持對皇帝的忠心。”趙昊道。
“不，我對皇帝并沒有什么忠心，如果他被磨刀石崩碎，那小九自然就是新的皇帝。”原青谷道。
趙昊這才微微吃了一驚。
“直到現在，你才真正展露了一點讓我重視的地方。”趙昊點頭道。
“對我有恩的是師父，而不是朱元璋，這點我一直分的很清楚。不過師父對我的恩惠，我無以為報，對于大明江山，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之下還是愿意伸手幫扶一把的。”原青谷道。
“包括替白玉京殺了我嗎？”趙昊幽幽問道。
“自然包括，就算白玉京不殺你，可是我既然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也是要殺掉你的。”原青谷道。
趙昊于他而言，便是注定的只能夠有一人活在世上。
自從他知道趙昊的存在之后，便寢食難安。
“關于我的來歷，你還告訴了誰？”趙昊問道。
“沒有，你的存在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我只想盡快的殺掉你，并沒有告知任何人。”原青谷道。
事實上，他的存在旁人也不知道，無論是原隨云還是白玉京，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頂多是內心有一絲的猜測而已。
“最后一件事情，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趙昊淡淡道。
原青谷苦笑一聲，道：“就算是你不殺我，我也大限將至了，你將我的武功全部廢掉，沒有內力壓制，不出三日，我體內這些年積聚的死氣就會蔓延全身，縱然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
他認命了，事實上不認也沒有辦法。
長生不死，終究也只是一種奢望。
“雖然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可是未免夜長夢多，我還是決定送你一個痛快的死法。”趙昊冷漠道。
原青谷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造不成什么威脅，可是終究也是一個禍害。
趙昊對于麻煩一向是敬而遠之，能夠從源頭上消滅，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等一下，臨死之前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原青谷道。
趙昊右手停放在原青谷的頭頂，淡淡道：“說來聽聽。”
“給無爭山莊一條活路。”原青谷哀求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原隨云既然已經死了，無爭山莊自然已經絕后。”趙昊皺眉道。
“隨云有一個孩子，是和侍女生的，我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永遠瞞住你，我只求你給這孩子一個活命的機會。”原青谷道。
趙昊眼中閃過一絲幽暗的光芒，卻沒有說話，只是右手落下，勁氣吐出，結束了原青谷的性命。
斬草，需除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