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俄國人,沒有必要知道。”戴宗騫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努力將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我付錢,你們把貨物給我,就可以了。”
“這門損壞的你也要?”哥薩克首領摸了摸自己胡子拉茬的下巴,問道。
“這門損壞的,加上那門你們修好的,還有相應的炮彈。價錢好商量。”戴宗騫看著哥薩克首領,“如果你們能幫我修好它,費用都算我的。修不好也沒關系,我把它們運出去,再找別人修。”
“我試試看。”聽到有錢賺,哥薩克首領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修理時拆下來的東西,不要丟掉。”
“沒問題,我知道,它們是你重要的證據。”
走出倉庫,戴宗騫望著天空中的一輪烈日,心中的怒火漸漸的平息了下來,他冷靜下來之后,開始象林逸青經常做的那樣,思考起行動各個方面的具體環節來。
“也不知道老劉和欽差那里,進行得怎么樣了……”戴宗騫自言自語道。
額頭上微微有些發癢,石砬子抬起手背來拂了一下,的,原來出了好多的汗。抬起頭來看,日頭卻還是沒有爬上中天。沒有到正午,又不是夏天,為什么會這么熱呢?他有些心煩意亂,一時連口也干了起來。
日頭真是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它走得那么快,有時候卻又走得那么慢。石砬子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塊青石上坐了半輩子那么長的時間。可是一個上午都還沒有過去。他忽然很希望埃麗爾家門口的那塊大石盤就擱在眼前。那樣他就可以一格一格數著石盤中間那枚鐵針的影子。只要那影子挪到離紅線一格的位置。埃麗爾就會在門口出現了。
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是采玉的日子。正午時分,城里鄉村的采玉人都會聚在白玉河畔,然后埃麗爾就會唱著歌出現在林子里面,蹦蹦跳跳地走到大家面前,揮一揮手,領著大家去白玉河里采玉。
采玉的規矩在這里已經傳承了不知道多少代了,從來都不曾改變過。當然,在埃麗爾以前是她的爺爺。在她爺爺以前是她的太爺爺。她家祖祖輩輩都是守河人,但在石砬子的心里,埃麗爾就等于守河人。從他開始去白玉河那天開始就是埃麗爾領的路,在這以前,她爺爺的故事,他也聽長輩說過,但是那些傳說終于沒有能夠在他的想象中沾上些許色彩,也就僅僅成為傳說而已。
埃麗爾從來都準時的很。等日頭到了正中,采玉人的影子膽怯地蜷縮成腳下那小小的一團,埃麗爾的歌聲就一定會從樹林中傳來。最初石砬子可沒有留心到這一點。河邊總是這樣的熱鬧。人們歡笑著,調侃著。打鬧著,埃麗爾的歌聲就在不經意中象穿透林子的陽光那樣滑了進來。不記得是哪一天了,他忽然看見埃麗爾從樹林中輕快地走出來,好像一匹活潑的小鹿,踏著日頭的節奏走到了大家的中間。從這個時候開始,石砬子就開始越來越渴望這半月一次的勞作。不管采玉人們談論著什么樣的話題,他總是能在喧鬧的笑聲和言語聲中聽見那踩著歌聲而來的輕盈腳步,然后,埃麗爾那雙甜蜜的眼睛就會閃爍在他面前,往往都是如此。
石砬子一遍一遍地想埃麗爾的樣子,有時候是極清楚的,有時候卻又模糊。
埃麗爾并不算很美,維族中有好多比埃麗爾更秀氣更美麗的姑娘。可是石砬子想到埃麗爾的笑顏,就覺得一顆心都化了開來。
埃麗爾是小巧的。大主宰
,108她穿著黑紅格子的衣裳,皮膚白的好像羊奶一樣,頭發又黑又長,軟軟垂在腰上。埃麗爾有著小小的臉盤,秀氣的小鼻子和尖尖的下巴。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雙大大的黑眼睛就瞇成了兩段彎彎的睫毛線,滿山坳里都是她清脆的笑聲。她的衣裳那是用白玉河邊的紅花染的。所有的守河人都穿這樣的黑紅衣裳,寬寬大大的,紅得好像晚霞一樣。據說這是為了方便河神辨認。可是埃麗爾穿著就是不一樣。很久以后石砬子才發現原來埃麗爾悄悄地收緊了那衣裳的腰身和下擺,走起來的時候柔軟纖細的腰肢和潔白的小腿都在舞蹈。這就是說,埃麗爾畢竟還是個小姑娘。這讓石砬子忽然生出一些縹緲的希望來,小姑娘要比守河人親切得多。
他覺得心慌,不知道應該怎么樣和人訴說,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向埃麗爾訴說。他甚至不是采玉人,只是個客棧打雜的。期盼她的巨大喜悅和面對她的窘迫不安交織在一起,他只有更深地把自己埋到人群中去。在紛亂里面望著埃麗爾的一舉一動,石砬子覺得安心了許多。
在這里最大的村子,一百多戶人家倒有近一半靠采玉為生。
這里土地貧瘠,人家本來就非常稀少,一個村子往往不超過十戶人家。若是過了十戶,要找出那么多能養人的地來就難些。只是碰巧因為附近有個白玉河,這白玉河里碰巧又是產玉的,而中州宛州的豪富人家碰巧還喜歡玉,這里也就成為了西疆最出名的山村之一。整個西疆的玉大概有一半是從這里的白玉河采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