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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官府把她劫走了嗎?”年輕的邱俊威問道。》頂點小說,
“不好說。”老柯嘆息道,“不過,我覺得官府的人可能性小些,古話說得好:肉食者鄙。只怕他們沒有那個能耐抓走天圣女。”
老柯說的并非是安慰李向天,他們都是當年戰場上幸存下來的人,當年乾軍對天圣女組成的圣軍“天女營”多方攻襲,大都剎羽而歸,有些人還中了招,得了瘋病,以至于談之色變。現在雖然過去了十七八年的時間,天女們早已星散,但乾國官府的本事卻并沒有見長進。
“向天,你放心吧,我們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幫你救回佩瑤。”老柯喝了口茶,似乎被濃郁的苦味澀了舌頭,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恍惚中,李向天看到佩瑤的面龐出現在面前。那就是現在的她嗎?她的眼睛已經沒有了往日里的灼灼光輝,臉龐上有些直直的劃痕,額角甚至有些塌陷。這就是能夠將他的意志拯救出來的女神嗎?就是被天國子民贊頌過千次萬次的天圣女嗎?
李向天猛地想到想到他攜著愛人的手,走在首里城的街道上,河流中飄滿了燈舟,閃爍的燭火影他的臉,露著卑微的笑容。同樣是這個人,剛剛在大雪夜清冷的月光中,站在滿地的尸首邊,持著刀發出野狼的咆哮。
“她……一定還活著!”李向天喃喃的說道。經過那么多的兇險,他似乎習慣了對任何事都不再抱幻想。
“是嗎?”老柯這樣問道。
“一定……”李向天低聲自語著,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我賭她還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張萬軍忽然說道。
“我也賭她還好好活著。”老柯也說道。
“我們這樣的人,都是拿性命去賭明天的。”看到李向天面向自己,老柯頓了頓。輕輕地笑道:“不賭都不行。”
“什么時候我們才有不用賭的一天呢?”李向天象是在問老柯,又象是在問自己。
李向天此時還不會想到,那個放了他一馬,又給了他想要的那塊忠王留下的玉璧的人,就是那個能給他們明天不必再賭性命的人。李向天不會想到,那次普普通通的意外相遇會給他以后的人生帶來戲劇化的轉折。他也不曾想到他將要再次遇到的兩個人將會在他的一生中占據什么樣的重要的位置。以至于許多年后回憶起來時,仍然會唏噓不已,“那日福州城郊如果不遇到他,我恐怕只是這浩淼星海下一粒零落的塵埃罷了。”但現在的李向天卻只是低頭嘆息,有些頭暈的任憑船體搖晃著自己。
而那個人,現在正在前往北京的路上。
“你奶奶的!給老子快點!”武弁的吆喝聲與皮鞭在空中旋轉帶起的氣流聲不絕于耳,一隊載滿巨石的馬車駛入廣場。粗獷嶙峋的花崗巖足有三人高,被繩索綁縛在平底車上,由健馬拉動著。
好大的派頭。騎在一匹黑馬上的林逸青心里暗暗的想,他對京郊最近的情況不是很熟悉。這是哪家的武弁,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在城里拉著這么龐大的一只車隊,毫不顧及長街上百姓的憤目,當道直行。
馬艱難的移動著前進,鼓出的肌肉上汗水淋漓。二十多架車邊,每車有上十個奴隸壯漢正赤膊推車,初春裸露出的上背抽滿了皮鞭印。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紛紛讓道,馬車徐徐前進。車首的健馬眼皮耷拉著。顯然以使出全力。在它下一次踏動鐵蹄時,一根繩索再也難堪重負,“砰”的一聲斷裂了。鎖緊的麻繩一旦斷開,如同蓄勁的弓弦空放,割破空氣劃出刺耳的呼嘯,正抽在馬股上。那馬驟然吃痛。發出凄慘的嘶鳴,放開四腿斜斜沖出。馬車忽然偏離了軌道,失去繩索固定的石頭向道上傾斜下來,“轟!”石屑飛揚,奴隸們嚇得撒腿跑開。一聲痛苦的喊叫,車邊一個奴隸的腿恰好卡在路面的石縫里來不及拔出,巨石橫壓,登時將他的腿輕易的碾得粉碎。
驟然失去負重的馬,發瘋似的在街道上橫沖直撞,頓時人喊馬嘶亂做一團。眼看那馬沖來的方向上,一個黃衣人立在了道中。林逸青見那人不閃不避,想必是嚇壞了,一驚之下就要出手,卻有四個人搶先一步向那人飛撲過去。
那些人的動作之快,如同輕煙,轉瞬間從騷動的人流中閃過,卻又前后有序。三個白衣人從不同方向掠去,絲毫不引人注意的停在街邊,所據位置卻保證了任何突發事件都在控制之內。唯一的灰衣男子擋在那人身前,五指箕張,透過表皮能清楚的看到瘦長的白骨與青色的靜脈。
狂奔中的健馬仿佛定在空中,大腿處黑色的肌肉仍保持在踏起時放松的狀態。風兒卷起房上落葉圍著馬悠悠旋落,時間的流逝如一壁流水瞬間靜止。灰衣人舉手徐徐靠近躁動的黑馬,如同在行人們發呆的注視下穿越水壁而去。手漸漸落在柔順的鬃毛上,眼睛里流光溢彩,馬眼在流動的光華中逐漸失去了野性,眼角蒙上層渾濁的薄膜。倏!肌肉幾乎是剎那間恢復成踏地的強健,馬車卻安安靜靜的停在路中,馬兒乖乖的舔著灰衣人的枯掌。
一切的發生與結束其實不過瞬間,在林逸青的眼里卻看得清楚,那是一種失傳已久的催眠術。以馬車為中心散發出的精神力,令在場的百姓們目瞪口呆,他們都不會記得曾有這一幕的出現。余下的白衣人臉上,均露出得意的笑容。
持鞭武弁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們清醒過來時只看到主人家的馬正在一個灰布衣服的中年男子面前安詳的踏步。為首的頭領長鞭一甩,快步沖到灰衣男子面前,“哪里來的混帳?管大爺家閑事。你想活不想活!”
武弁對幫助他的人都如此蠻不講理,任那中年男子涵養多好也要發火,他正待說話,這時那個被救的黃衣人從他身邊繞過。徑自向車隊走去。中年男子急忙跟在他身后,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平日威風慣了的武弁首領一個人如木偶般呆立在原地,別人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情況,他已很久沒有遇到過,竟一時楞住了。
那人穿過武弁們走到受傷的奴隸跟前,彎下腰看了眼血泊中的腿。親切的問道:“要緊嗎?”
看著那個人那么無所謂的越過自己,武弁們憤怒得握住了刀柄,但誰也無法拔出,他們隱隱感到那步伐從容的家伙身上,有股不可侵犯的威嚴。
傷者聽到那人的話如沐春風,可一陣陣鉆心的痛卻令他無法開口,沾滿粘汗與灰塵的臉扭曲得分外猙獰。
那人的眼光冷漠的掃向灰衣男子,偏偏灰衣男子卻像得到什么莫大的夸耀一般,三步并做兩步趕到傷者身邊。從懷里取出特制的傷藥灑在他血肉模糊的腿上。
武弁首領這才反應過來,吼道:“媽拉巴子,爺爺的人你也敢動?”皮鞭劃過長空狠狠的抽來,動作一氣呵成,可謂是此道高手。
武弁不問因由便驟然出手出乎灰衣男子預料,可他正在為奴隸治傷騰不出手,若閃避開則皮鞭將揮向那個黃衣人,那是他萬萬不敢想象的。情急下運勁在背部。準備硬接一鞭。
武弁見男子不躲不避心想這家伙也不過如此,呆會一定要整死他。邪惡的笑容剛掛在臉上卻僵硬住了。
一只黝黑的大手將皮鞭牢牢抓在掌中。
武弁們的首領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記住今日。遇到的人沒有一個關心他的存在,甚至是在屈辱與饑餓下喪失了人格的奴隸。
握住長鞭的是一個肌肉發達,上身的男人。黑發已有些日子沒有梳洗,亂糟糟的支在腦袋上,長得遮蓋住眉毛。這個男人的五官都很出色,可惜每樣比尋常人又大了一點。組合起來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他握鞭的手強壯而穩定,如同磐石。可大大的眼睛種卻光芒暗淡,有些惶恐的旁顧左右。
“日你祖宗!陳二狗,反了你了!”首領見是平時一貫軟弱可欺的奴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偏偏鞭子握在對方的手中像灌了鉛。抽不出來。恨得牙癢的首領反手抽出鐵刀,與平時一樣挽了兩朵漂亮的刀花然后才走去。嚇得那叫陳二狗的奴隸將皮鞭一甩,拼命搖手道:“別!別打我!”他剛看到武弁揮鞭,習慣性的以為是向受傷奴隸抽去的,現在反應過來闖了大禍,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急得直跺腳。
武弁首領見陳二狗并不是真心接鞭,膽子一下大了起來,步伐也陡然加快。
“站住!”灰衣男子緩緩起身,向陳二狗投去感謝的眼神,轉身之間已變得銳利無比,邁步迎著武弁首領便走。
畢竟不是普通人,灰衣男人寒冷的目光瞧過來,竟令他有一種盛夏喝冰水過急時,冷氣直沖頭腦的眩暈,讓他本能的止住了腳步。
刀出鞘的碰撞聲不絕于耳,看到首領慌張的神態,武弁們再也不能猶豫。在他們沖上去護衛首領前,猛然發現灰衣男人與他們之間憑空多出了三個白衣人。雖然年齡身材各不相同,目光卻一致的露出鄙夷。單單三個人立在寬闊的路面上,卻讓人有萬馬千軍皆止步的氣概。這些在淮安城混了許久的兵油子眼光并不低,到現在誰都看得出灰衣男子來歷并不簡單,但也沒有取誰性命的行動,臉上的憤慨有增無減,腳下的步子倒停得自然。
武弁首領從灰衣男人兇狠的眼光中看出,那一鞭子怕是把他的戾氣全激發出來了。長刀在面前揮舞了兩下,強打神色道:“知,知道老子是誰嗎?”話說到這他忽然獲得勇氣般腰竿一挺,“老子是孔苓翌,孔公爺家的親衛!”
這話一出,圍觀的百姓中傳來一片喧嘩。孔圣人家族的地位在大乾那是堅不可拔,除了現任延圣公孔苓翌超人的手段外也因擁有無數財富。北京城是天下最富庶的所在,而孔苓翌正是北京的富室貴胄之一。他的產業如果拿到別的大城,穩穩的第一。只是此人較為低調,除了生活奢侈外對聲名看得很重,不過孔苓翌護短是出了名的。別人不惹他便無事,若惹惱了他就算軍機大臣出面也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