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原前光來到BJ到現在,BJ城的夜晚總是這樣,絲竹悅耳,歌舞升平,沒有什么變化。
如果說變化,那就是BJ城里的外國人比以前要多了一些,而乾國人對他們的敵意能少了些。
他知道,林逸青一直在努力的促成這個古老的國家的轉變,但到目前為止,在柳原前光看來,乾國的變化,遠不如他的哥哥林義哲在位的時候多。
現在RB的情報人員遍布乾國各地,從他們發回的情報來看,乾國的改革,仍然象福澤諭吉說的那樣,只停留在“器用”的表層。
乾國的海軍規模確實已經超過了RB部分陸軍也開始接受西方式的訓練和武器,造船業有了一定的規模,鐵路也在BJ朝廷的默許下開始修建(現在乾國的鐵路無論規模還是技術水平都不能和RB相比),但這些看起來轟轟烈烈的事業,都只不過是老大帝國身上的裝飾品。
而RB仍然在明治維新的道路上快步前進。
只是讓柳原前光擔心的,是RB是在英國羅特希爾德家族的巨額貸款支持下,才在很短的時間里恢復了西南戰爭造成的創傷,而RB政府的債務,已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數字。
這種“負債經營”的模式,能夠持久嗎?
而林逸青這一次從歐洲購買大量軍艦的錢,聽說也是來自于羅特希爾德家族的秘密資助。
“第六帝國”到底想要干什么?
羅特希爾德家族現在已經等于控制了RB的金融命脈,難道說他們還想要控制乾國的金融命脈嗎?
控制了RB和乾國之后,他們又想要做什么?
一個念頭在柳原前光的腦中一閃而過,令他突然間打了一個寒戰。
難道,羅特希爾德家族是要乾國和RB聯合起來,同一向敵視猶太人的俄國開戰?
這個想法一出現,似乎將先前他腦中的種種疑問全部給出了合適的答案。
柳原前光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房間里傳來了陣陣孩子的啼哭聲,他嘆息了一聲,向房門走去。
他的小女兒燁子是去年10月15日在BJ出生的,現在已經一歲多了。
看到柳原前光滿面憂愁的樣子,柳原前光的夫人初子不由得擔心起來。
“燁子哭鬧不止,可能想念她的母親了,需要請她的母親過來看看嗎?”初子試圖用孩子來轉移柳原前光的注意力。
雖然這個孩子不是她親生的,但她仍然愛如己出。
燁子的母親是一位流落到BJ的藝伎,柳原前光偶然在酒樓會客時遇到了她,和她一夜風流之后,便有了這個孩子,雖然丈夫的不忠讓出身RB華族的初子夫人感到不堪,但生性仁厚的初子還是選擇原諒了丈夫,并接納了這個孩子。
“不必了,她可能是餓了,多給她喂些牛奶吧!”柳原前光有些煩亂的答道。
“好的。”初子答應著,向侍妾梅子點了點頭,梅子小心的抱過孩子,用奶瓶給她喂起牛奶來。不一會兒,孩子不再哭鬧了。
“發生了什么事?”看到丈夫煩惱的樣子,初子夫人忍不住問道。
“英國的羅特希爾德家族,想要控制RB和乾國,操縱這兩個亞洲國家向俄國開戰。”面對出身華族的妻子的詢問,柳原前光不自覺的將剛才心里的猜想對初子夫人說了出來。
“據說西洋有一句諺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羅特希爾德家族給予RB大量的貸款,當然會有他們的目的。”初子夫人想了一下,說道,“不過對RB來說,這不也是個擺脫俄國控制的機會嗎?”
聽了夫人的話,柳原前光猛然醒悟,明白了巖倉具視和伊藤博文的苦心。
“巖倉公!伊藤君!真是難為你們了!”柳原前光在心里默默的說道。
女兒燁子又叫了起來,柳原前光看著幼小的女兒,又一次發出了粗重的嘆息。
不是他不喜歡這個女兒,而是每一次看到她,他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柳原前光此時根本不會想到,這個孩子將會給他的命運,帶來怎樣的變數。
順天府,大牢。
這是一間單人牢房,比起那些混合牢房來,生活條件要好得多,但關在里面的呂明允,不知怎么,總是想起剛下大牢時,混合牢房里的日子來。
好歹那里還可以痛痛快快的打架。
他從一開始給抓到牢里,便知道要經過一番苦戰的。
呂明允猜得一點沒錯。
“噗!”
臉上一熱,呂明允轉過頭去,對方也停住了,一陣風直掃他的面門,一拳頭從鐵欄之間直撲面門,呂明允矮下身子,右肩抵住對方的拳頭,這家伙硬實得很,但呂明允還是飛快地把手銬一纏,抓住了他的胳膊,拿出朝鮮戰場上的突然勁,猛然拔腰,“乓”地一聲大響,那200多斤的一坨便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鐵門上。
呂明允托住他的臂肘,突然扳向他的腰后,“劈啪”聲響,200斤的壯漢就這樣斜掛在了門上,花崗巖似的肌肉一下子松垮了下來,額上卻頂起了突暴的青筋。
“嘿!都干啥呢?我怎么說來的?我怎么說來的?”
呂明允把鏈索從那壯漢的胳膊上拆解下來,抖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希望能幫對方理清思路,“是他先吐我的!你也看見了,是不?”牢頭死死地抓著呂明允的肩膀,呂明允側轉頭望著他,手上拖著長長的鐵索,把臉上的那口濃痰轉向了他的眼睛,讓他看得清楚些。
牢頭推了呂明允一把,退了一步,臉上卻不釋然,呂明允抬起纏繞著鐵索的雙手,慢慢地擦著臉上的臟東西。
“把他抬進去,別叫他這么掛著……快點!快點!”兩人一左一右把中間的可憐蟲架了起來,他們干得很痛快,那家伙直伸著胳膊,往上顫抖著手指,嘴上呻吟得很痛苦。
“我應該想到這一層,你是受過健銳營訓練的,可以隨時致人于死地……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去過真正的戰場。”牢頭對呂明允說。
“是的,他胳膊是小傷,養兩天就好了,不像脖子,扭到就是致命傷。沒給你添麻煩吧。”
“給你擔著,我小看了你。”牢頭示意呂明允往前走。
“給我仔細的伺候著!”一個假娘們聲音的人沒有立即跟上,而是沖牢里比劃著。
那些人連聲唯諾,呂明允豎起了耳朵,走廊肅靜下來了,呂明允們向前走著,感覺有些像西山大營校場的閱兵式,只是氣氛很不對頭,至于為什么,呂明允也說不出來。
呂明允看到牢里有個瘦高個兩腳踩著下層的兩張床,推了推右邊上鋪上的一個人,那家伙平躺著,光線很暗,呂明允只看到他抬起了一個豹子頭,他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黑咕隆咚地眼睛發著光,充滿精力,但不甚犀利。看第一眼就覺得他很嚇人,以致于呂明允忽略了身高6尺,腦袋快頂到了天棚的那個人,況且,那時呂明允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腦袋,只能看到齊肩的地方。
門口的假娘們看著無趣,便離開了。呂明允不知道這里的氣氛為什么這樣,給了他這種感覺,也許,呂明允已經做好了長期服刑的準備了,媽的,他再也見不到鄂爾瑾了,這個問題才是最讓呂明允覺得恐怖的,哎!!!呂明允進去了,帶上了門。
呂明允轉過身來。
“老實點!”
呂明允面對著牢頭,中間隔著鐵門,呂明允說,“要不要我蹲下,把頭抱住,抬起雙手?”
“不必。”
“你是應該相信我,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說了不算。”
“就讓我碰一下打開后的鐵索,不給它整壞。”
牢頭為呂明允打開了鐵索,手腕上感覺還不錯,被它抓了那么久,現在反過來抓它,呂明允的心情陡然好轉了起來,鐵索嘩啦嘩啦地褪下來,交到了牢頭的手中,牢頭牽過鐵索,一掌拍在呂明允的肩膀上,他盯著呂明允,好像有些東西呂明允不明白,眼里有些血絲,眼球搏動著,有些激烈。
這可真讓人疑惑不解,但是牢頭的眼睛比剛才更紅了,好像是憋著一股氣,或者,是在罵呂明允太不開竅。
末了,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呂公子,不是我要送你到這里來的,你記住,這是上邊給定的規矩!我只是例行公事,做我份內的事,現在我可以回去交差了。”他鎖了鐵門,轉身就走,“哎……有些話我本來不該說出來,就不說了。”
“回來!”這回是呂明允扳住了他的肩膀,“不要光說半句話,不妨直說。”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真不懂通融,像你這種人多的是,可是他們都完了……”牢頭看著呂明允的腦后,后邊好像有什么動作,但是呂明允不感興趣,呂明允轉身戳著后邊(好像戳到了誰,呂明允狠狠一觸,又平移向左),盯著牢頭提高了嗓門喊,“就這個地方還敢叫什么號?我告訴你,我在哪里都是條好漢!”呂明允繼續戳著后邊,眼睛則盯著牢頭,真怕冒出火來,吼道,“如果誰要我呂某垮,呂某會和他一塊垮。不就是個大牢的頭兒嗎?回去告訴他,我早晚讓他垮!”
“呂公子,你真得長點教訓,這里和健銳營不一樣,這是這大牢里最要命的地方,挺過這一劫吧!我保證,你的腦筋肯定會改變,你那點可憐的自信會徹底顛覆的。”
牢頭說得很激動,胸肌起伏得很厲害,呂明允沒有再扳他,牢頭整整衣領,抽身就走,腳步依舊鏗鏘有力,呂明允看得出來,他是巴不得離這里遠點。
滾遠遠的!呂明允在心里暗罵。
呂明允“乓”地被釘在了鐵門上,沒想到被戳中雙眼的人會從背后踢中他的腰,腦后拳風驟響,呂明允轉身掣肘,搪開迎面擊來的重拳,這是一個矮子,身體卻異常強壯,一拳打得背后的鐵門一陣晃搖。他眼睛被呂明允戳中,出拳極其盲目沉重,他抬腳斜踹,卻蹬在了鐵門上。
呂明允奪步搶進,一人蓄足了力氣,沖上來一拳搗入,呂明允側身讓步,左手抓腕,右手一拳抽在他的鼻子上,這一拳打得不重,卻非常突然,從正面迎住了他的面門,他的前沖之力余勢仍不減,正艱難地仰著脖子,呂明允抓死了他的手腕,向下牽引,拳頭仍抵正他的面門,豎直了臂,他的頸椎仰角已經不能再艱難了,右拳高舉在空中,動一下都很危險,只能抽動著臉,想轉頭,呂明允變拳為掌,往外扳他的下巴,同時斜胯邁左腿勾在他的前腿后邊,這家伙如魚得水,臉掙了出來,舉拳就打,呂明允動作更快,一肘點在他的喉部上,換手便是一記“馬蹄拳”,直抽爆了他的鼻子,最后,呂明允雙掌齊送,對手便垮了下去。呂明允看到了兩個并肩寬的一條窄道,兩旁都是雙層床。
呂明允的后肩上中了一拳,右頰外又一拳風殺到,他瞥了一眼,便當機立斷,呂明允向前魚躍,那一拳打在了呂明允的顴骨上,呂明允連眼睛都沒眨上一下,因為呂明允知道,這一拳就是那個假娘們打的。呂明允的目標是前邊的那個大個子,他剛剛跳下地面,呂明允揮起右臂,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夾住頭把他反撩在了腋下,這傻大個的身體異乎尋常,軀干仰成這樣兩腳還能在地上扭轉,腳后跟在地上噌噌地響,呂明允右臂加力,兩腳踏下地面,左手轉回來扳住了他的下頜,這傻大個再也無法堅持,垮倒在了地上,倒拖著兩腿,兩手發瘋似地在空中亂抓,呂明允在左手上加里一把勁,把他的眼睛轉向呂明允的右臂,這下可好,他的大手把呂明允的頭發給扯住了。呂明允夾著他的腦袋往里走,頭腦又開始發熱,真怕用錯了勁讓這個傻子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前邊有人在迫近,這傻大個還在撕扯呂明允的頭發,呂明允急了,右手加了一把力,這家伙也急了,軀干一擰,伸直了一條腿,只留下一只腳在地上拖著,可是,他的手一點都沒松,反倒狠了幾分。這可把呂明允氣壞了,呂明允的撤退陡然變得艱難,前方的人在采取行動,只是他們都夠聰明,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有這個傻子,還在與呂明允較勁。呂明允有一種想扭斷他脖子的沖動。
他簡直像個大廢物,在地上點著一只腳,敞開了那么多的致命點,呂明允的手已經收回了不少汗,呂明允看著他的左肋,頂得那么高,艱難地繃緊,松垮……
暗光中,頭上響起鐵片的叮當響,一個矮小的影子在兩邊的上鋪上蹦著,忽而往左,忽而往右,他早就在蹦了。應該是個侏儒。
左上角響起了最后的落腳聲,呂明允的頭腦冷靜了不少,左手挪到了傻大個的下巴上,拇指、食指頂死了對方的腮幫子,直透入骨,他沒有松手,只是微張著嘴,想咬牙又咬不下來,右手迅速拂過了他的下巴,他的下頜便暫時脫臼了。頭上勁力陡然松懈,呂明允又興奮了起來,天上有鐵片呼嘯飛下,呂明允看準了那個俯沖下來的侏儒,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鋒利的鐵片在前邊揮起了寒光,幾次險些傷到呂明允,這侏儒的氣力當真不小,呂明允將他猛地掄了起來,劈手奪下鐵片,這侏儒頭下腳上,直撞進了第一個沖過來的死囚的懷里。
呂明允無路可退,準備一戰到底,背后的墻壁離呂明允四步遠。那幾個人直接越過倒地的傻大個,撲上前來。有人叫罵著,呂明允也想罵,好給自己壯膽。呂明允頭上中了第一拳。但呂明允還是硬把鐵片劃了出去,手感告訴呂明允,中了!那一拳打得呂明允眼冒金星,呂明允只看到他轉手撲上來攔腰把呂明允抱住,直往后推呂明允,顯然,他對后邊的人太過自信!
呂明允大吼著與噬血的欲望抗爭!手腕一轉,鐵片捅進了對手兩股之間,呂明允拔出鐵片,直伸向前,第一個冒進的家伙徹底被割斷了,呂明允聽到他后邊的死囚們躊躇下了腳步。呂明允亢奮莫名,輪起拳頭重擊在懷中家伙的肚子上,他淌著冷汗,不住地痙攣著,呂明允頂起膝蓋,專門頂著他的左肋,喊著,“著!著!著!著!著!著!著!著!”
“一群廢物!打不過一個小白臉!都給我退下!”
聽到這句話,呂明允才想起自己已經把上鋪上的那個家伙忘記了,他現在才出現,分明是在對呂明允藐視!或許,是兩個人。他就是進來時第一眼看到的豹子頭,他一手伏在床沿上,支起上半身,轉頭看著門口的方向。
“呸!”倒在地上的人翻身爬起,從呂明允的鼻子底下昂起頭來,呂明允握著拳頭,準備在必要時照著他大片淤血的左肋來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