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小城躲災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特種兵 | 鐵血 | 爭霸流 |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 銀刀駙馬   作者:銀刀駙馬  書名: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更新時間:2016-11-23
 
這地方城中只駐扎了一營由昔年青旅屯丁改編而成的戍兵,及五百家左右的住戶。這些住戶中,除了一部分擁有了些山田同油坊,或放賬屯油、屯米、屯棉紗的小資本家外,其余多數皆為當年屯戍來此有軍籍的人家。地方還有個厘金局,辦事機關在城外河街下面小廟里,經常掛著一面長長的幡信。總辦則住在城中。一營兵士駐扎參將衙門,除了號兵每天上城吹號玩,使人知道這里還駐有軍隊以外,其余兵士皆仿佛并不存在。

盡管湘中戰火驟起,但這座小城因地處偏僻,戰略地位也不重要,并未受多少波及。

張芝棟便將自己的行轅設在了這座小城之中。

只有這座充滿了寧靜祥和有如世外桃源一樣的小城,才能讓張芝棟感到安全。

他現在還記得,炮彈落下爆炸的那一刻的恐怖,和宋直平給炸死的樣子。

從小在錦衣玉食的官衙里長大的張芝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驚心動愧、生死系于瞬間的戰爭場面。是以他立刻方寸大亂,六神無主,只有求生的本能在強烈地驅使他挪動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后山密林里逃去。這一逃,鑄成了張芝棟終生不能洗刷的恥辱。他那令人目眩的光彩形象,也因此而黯然失色,轟然坍塌。

長沙全城被焚,并陷于叛軍之手,震驚全國,朝野均為之悲沮,更為舉國同憤不能寬恕的是駐在長沙的湘省巡撫張芝棟的行為。

張芝棟竟然貪生怕死,臨陣脫逃,致使叛軍攻城,守軍無人主持而引發縱火,軍民損失可謂慘重。

仁曦太后得訊甚是惱怒,一度打算將張芝棟罷官削職,但在純親王的勸說下改為“降三級留用,戴罪圖功”,同時詔命兵部侍郎、海部大臣林逸青督辦軍務,欲借他百戰百勝的聲威鎮撫湘中,恐懾叛軍。同時下詔宣討叛黨罪狀,明令征伐。

圣旨下到湘省的時候,張芝棟尚躲在鄉間。

張芝棟在鄉間躲避已經有些日子了,在這段時間里,他一直在極度的痛苦中度過。

記得出事的那天下午,他身上還穿著小妾的衣服,想在一家農舍里安頓下來,誰知那農夫聽說他們是從省城逃奔出來的,便不讓他們進屋。他特別說:“我是湘省巡撫張大人。”那農夫冷冷地看了看張芝棟,不屑地說:“張大人我們也不接待!長沙打了敗仗,帶兵的大人應堅守陣地,士兵們死在沙場,你做大人的卻逃跑,有良心嗎?”

說罷“砰”的一聲把大門關了。

張芝棟受了這番指摘,滿臉羞慚,只得繼續向前走。又走了十多里,來到一個小村子。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訓,他們不再找普通農舍而是去找鄉紳,結果遇到了一位老紳士,聽了介紹后,老紳士對著衣衫不整的張芝棟十分鄙夷地說:“你就是那個號稱清流健將的張孝答嗎?哼,你也有今天!想當年我的堂弟只因一個小小的過錯,你就上章糾彈他,工部為他求情,你硬是不罷休,一連三疏,終于害得他連降兩級。老夫還以為你是一個正派的人,原來你才是一個真正不負責任、沒有品格的大奸佞。你滾吧,老夫家里不能容忍你這個口是心非的清流鼠輩!”

這一頓奚落,真的把張芝棟的臉面掃盡,恨不得去掘地以藏。

本來想離開鄉下,遠遠地走去,只是經這兩番辱罵,張芝棟心更虛,體更弱,實在不能再走了,幸而附近有一富戶別墅,守著別墅的只有一老一少二個仆役,老仆聾啞,少仆年幼,見張芝棟前來避難,似是大官,未敢阻攔,張芝棟便胡亂住了下來。

好在過不多久,學生楊深秀和侍衛葛思齊護送巡撫旗牌印信和藩庫存銀20萬兩一路找尋過來,同張芝棟會合,張芝棟這才結束了驚弓之鳥的生活。

張芝棟派人前去打探長沙城的情況,得知長沙全城被焚,諸軍皆潰,長沙已成叛軍巢穴,心里有說不出的恐懼和悔恨。他知道自己的罪過太大了。叛軍的舉動這么大,肯定準備不是一天兩天了,而自己竟然茫然無知,怎么糊涂至此!

而且炮聲一響,自己就驚惶失措,拿不出一點辦法,平日里那么多的主意都到哪里去了?難道說對軍事的籌畫只能由安靜的書齋里產生,一到真刀實槍的戰場,就一點謀略都出不來了?尤其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不該離開省城,那天怎么就這樣懵懂,這樣混賬!

張芝棟想到錐心的時候,捶胸打背,嚎啕痛哭!他想起在出任外官前,自己還是一位令人敬仰畏懼的堂堂清流健將,十多年里,劾大員,糾顯宦,談洋務,議兵事,直贏得海內盛譽,天下聞名。說起張芝棟,誰人不稱贊是一個氣貫長虹、節如勁竹的清流名士?他的那些擲地有聲的奏疏,多年前便有琉璃廠的書商找上門,請求讓他們選擇其中一部分雕版付梓,刷印幾千份,好使那些敬仰他的人天天誦讀,張芝棟答應過兩年再說。倘若不是做這個背時的湖南巡撫,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官拜大學士,他的那些煌煌奏議,便會被千百萬士人奉為經典,惠及今時,澤被后世。

可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一切都破滅了。張芝棟想,他一定會遭到嚴懲,因為結怨太廣,仇家太多,那些人必定會羅織罪名,周納深文,甚至有可能被判處殺頭抄家。

至于那些金聲玉振般的奏疏,更會成為一堆廢紙,再也沒有人去理睬了。“張芝棟”三個字,從此以后將會成為“只會為文,不會辦事”,“口頭上的英豪,骨子里的懦夫”等等的代名詞,千秋萬代成為士大夫的反面教材。

張芝棟這樣想來想去后,萬念俱灰,身如槁木,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天到晚僵臥冷床,氣如游絲,奄奄待斃。

圣旨到了湘省后,官員們四處查訪,終于找到張芝棟。聽完圣旨,他暗自慶幸沒有自盡,一絲生機又從體內恢復。他無理由也無臉面作任何申訴,叩頭謝恩完畢,便積極著手指揮平叛,想在林逸青到來之前將叛亂平定。

為此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極盡平生所學,但這些天,戰事卻并沒有象他預先想的那樣捷報頻傳。

在叛軍快要進逼他藏身的湘潭后,他干脆便躲來了這里。

白日里到城里去,便只見各處人家門前皆晾曬有衣服同青菜。紅薯多帶藤懸掛在屋檐下。用棕衣作成的口袋,裝滿了栗子榛子和其他硬殼果,也多懸掛在屋檐下。屋角隅各處有大小雞叫著玩著。間或有什么男子,占據在自己屋前門限上鋸木,或用斧頭劈樹,把劈好的柴堆到敞坪里去一座一座如寶塔。又或可以見到幾個中年婦人,穿了漿洗得極硬的藍布衣裳,胸前掛有白布扣花圍裙,躬著腰在日光下一面說話一面作事。一切總永遠那么靜寂,所有百姓每個日子皆在這種單純寂寞里過去。一分安靜增加了人對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夢。在這小城中生存的,各人也一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懷了對于人事愛憎必然的期待。但這些人想些什么?誰知道。住在城中較高處,門前一站便可以眺望對河以及河中的景致,船來時,遠遠的就從對河灘上看著無數纖夫。那些纖夫也有從下游地方,帶了細點心洋糖之類,攏岸時卻拿進城中來換錢的。船來時,小孩子的想象,當在那些拉船人一方面。大人呢,孵一巢小雞,養兩只豬,托下行船夫打副金耳環,帶兩丈官青布或一壇好醬油、一個雙料的美孚燈罩回來,便占去了大部分作主婦的心了。

這小城里雖那么安靜和平,但地方既為湘東商業交易接頭處,因此城外小小河街,情形卻不同了一點。也有商人落腳的客店,坐鎮不動的理發館。此外飯店、雜貨鋪、油行、鹽棧、花衣莊,莫不各有一種地位,裝點了這條河街。還有賣船上用的杉木活車、竹纜與罐鍋鋪子,介紹水手職業吃碼頭飯的人家。小飯店門前長案上,常有煎得焦黃的鯉魚豆腐,身上裝飾了紅辣椒絲,臥在淺口缽頭里,缽旁大竹筒中插著大把紅筷子,不拘誰個愿意花點錢,這人就可以傍了門前長案坐下來,抽出一雙筷子到手上,那邊一個眉毛扯得極細臉上擦了白粉的婦人就走過來問:“大哥,副爺,要甜酒?要燒酒?”男子火焰高一點的,諧趣的,對內掌柜有點意思的,必裝成生氣似的說:“吃甜酒?又不是小孩,還問人吃甜酒!”那么,釅冽的燒酒,從大甕里用竹筒舀出,倒進土碗里,即刻就來到身邊案桌上了。雜貨鋪賣美孚油及點美孚油的洋燈,與香燭紙張。油行屯桐油。鹽棧堆火井出的青鹽。花衣莊則有白棉紗、大布、棉花以及包頭的煙縐綢出賣。賣船上用物的,百物羅列,無所不備,且間或有重至百斤以外的鐵錨擱在門外路旁,等候主顧問價的。專以介紹水手為事業,吃水碼頭飯的,則在河街的家中,終日大門敞開著,常有穿青羽緞馬褂的船主與毛手毛腳的水手進出,地方象茶館卻不賣茶,不是煙館又可以抽煙。來到這里的,雖說所談的是船上生意經,然而船只的上下,劃船拉纖人大都有一定規矩,不必作數目上的討論。他們來到這里大多數倒是在“聯歡”。以“龍頭管事”作中心,談論點本地時事,兩省商務上情形,以及下游的“新事”。邀會的,集款時大多數皆在此地,扒骰子看點數多少輪作會首時,也常常在此舉行。常常成為他們生意經的,有兩件事:買賣船只,買賣媳婦。

大城市隨了商務發達而產生的某種寄食者,因為商人的需要,水手的需要,這小小邊城的河街,也居然有那么一群人,聚集在一些有吊腳樓的人家。這種婦人不是從附近鄉下弄來,便是隨同湘軍來湘流落后的婦人,穿了假洋綢的衣服,印花標布的褲子,把眉毛扯得成一條細線,大大的發髻上敷了香味極濃俗的油類。白日里無事,就坐在門口做鞋子,在鞋尖上用紅綠絲線挑繡雙鳳,或為情人水手挑繡花抱兜,一面看過往行人,消磨長日。或靠在臨河窗口上看水手鋪貨,聽水手爬桅子唱歌。到了晚間,則輪流的接待商人同水手,切切實實盡一個伎女應盡的義務。

由于小城的風俗淳樸,便是作伎女,也永遠那么渾厚,遇不相熟的人,做生意時得先交錢,再關門撒野,人既相熟后,錢便在可有可無之間了。伎女多靠往來商人維持生活,但恩情所結,則多在水手方面。感情好的,互相咬著嘴唇咬著頸脖發了誓,約好了“分手后各人皆不許胡鬧”,四十天或五十天,在船上浮著的那一個,同留在岸上的這一個,便皆呆著打發這一堆日子,盡把自己的心緊緊縛定遠遠的一個人。尤其是婦人感情真摯,癡到無可形容,男子過了約定時間不回來,做夢時,就總常常夢船攏了岸,一個人搖搖蕩蕩的從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身邊跑來。或日中有了疑心,則夢里必見男子在桅上向另一方面唱歌,卻不理會自己。性格弱一點兒的,接著就在夢里投河吞大煙,性格強一點兒的便手執菜刀,直向那水手奔去。他們生活雖那么同一般社會疏遠,但是眼淚與歡樂,在一種愛憎得失間,揉進了這些人生活里時,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輕生命相似,全個身心為那點愛憎所浸透,見寒作熱,忘了一切。若有多少不同處,不過是這些人更真切一點,也更近于糊涂一點罷了。短期的包定,長期的嫁娶,一時間的關門,這些關于一個女人身體上的交易,由于民情的淳樸,身當其事的不覺得如何下流可恥,旁觀者也就從不用讀書人的觀念,加以指摘與輕視。這些人既重義輕利,又能守信自約,即便是娼優,也常常較之講道德知羞恥的城市中人還更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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