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真是太好了,希望一切能夠順利。網更新快
請搜索huo/c/o/m不過,我如果猜得不錯的話,率領乾軍平定暴亂的,應該是林逸青吧?對于這個‘俄羅斯帝國最危險的敵人’,帝國情報部門沒有什么對策嗎?”
“當然有對策,我們已經針對他本人制定了一個非常周密的計劃,我敢保證,如果他敢來這里的話,他將再也不可能回到北京了。”
“希望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我有些擔心,呵呵。”
“讓我們一同見證這一切吧!”
俄國人并不知道,還有人也和他們一樣,早早的潛入到了薪疆這片遼闊土地的各個角落,只是他們并沒有去做任何的干涉,而是將自己看到的一切詳細的記述下來,發往北京。
驀然間,隆隆火炮的轟鳴,一下子把埋伏在山上的岑春軒給驚醒了。
他急忙起身,觀察起戰場的情況來。
各路回民軍隊集結以后,正重新向乾軍殺去。不過這場戰斗最后以炮擊了事,因為叛軍很快又退開了。
拂曉時分,戰斗重又打響。岑春軒再次登上山頭,向下凝望。乾軍各路兵馬再次在塹壕前列隊,可這會兒他們并沒有出擊,只是和敵軍迎面相峙。草原變得膩軟膩軟的,一陷就深到底,完全不象頭幾天那樣,只濕一層浮面兒。在這樣的泥潭里,重甲騎兵簡直無法挪動。兵力優勢于是一下就轉向輕裝快速的茴部聯軍這邊。
岑春軒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因為茴部聯軍的雪崩攻勢,這時整個兒撲將在乾軍塹壕前面那條單薄的散兵線上。而那條散兵線,隨時都可能被掐斷。而且敵方攻勢開始是直接在乾軍塹壕上面展開的。就岑春軒的觀察,乾軍各路兵馬無論戰斗意志或是戰斗準備,連頭天的一半都抵不上。他們抗擊得很勇敢,但全無先發制人的殺勁兒。既不能再把敵方分隊打翻在地,也沒有那種凌厲的、風暴般的攻勢,再來橫掠戰場。膩軟的地面,完全不可能為重甲騎兵揚威耀武了,他們都給牽絆在塹壕前面,動彈都動彈不得。向來作為突擊力量決定勝利的渤族重甲騎兵,這時完全施展不開,被迫留在一個點兒上。
茴部叛軍的情況恰恰相反,每時每刻都有新到的生力軍投入戰斗。叛軍首領親自管領每路分隊攻殺向前,只有在和敵方白刃相接時,他才折回。他這股勁兒漸漸傳導給了茴部人,盡管他們大批大批的被擊倒,可后續部隊吶喊著,呼喝著,繼續猛撲向前。他們撲向堅甲鐵壁,他們撲向銳矛利劍,他們給打回,給打得十傷其一,可回過頭再攻向前去。在這樣的反復重壓下,乾軍部隊開始動搖,有的給消滅,好幾處陣地失守。乾軍有如一名角力的斗士,為敵方的鐵腕所制,力量在變弱。盡管余勇猶在,盡管緊張起每根神經,苦斗爭持,可力量總是在變弱,變弱。正午以前,所有的茴部叛軍兵馬,都在彈火硝煙之下沖上戰場。頑強的鏖戰,暴烈到這種程度,以至在對陣的雙方中間,死人死馬竟然壘做了一道新墻。成群成群的回兵傷號,時時從戰地撤回塹壕,他們渾身泥血,咻啉喘氣,盡管累壞累倒,可他們回頭時,誰嘴里都唱著戰歌。而且即便在昏迷中,誰都一個勁兒在嚷:“跟他們拚了!”
岑春軒開始擔心起來。
因為乾軍已開始從全線后撤,撤回塹壕。從他們撤退的狼狽倉促神態,可以看出他們堅持不住了。一見這情景,敵方兩萬多張嘴巴,一齊發出快樂的歡呼,隨即以雙倍努力展開攻勢。渤人騎兵在全線后撤,回人猛撲窮追。乾軍槍炮齊射,彈下如雨,重把他們打回。戰斗中止了一會。這時乾軍營地吹響了軍號,要求停戰談判。
可那些野蠻的回回蠻子才不需要停戰談判哩。他們的十二個獨立分隊,下了馬,配合步兵徒步撲向胸墻。所有的鼓、號都一齊響起,淹沒了戰地的殺聲和齊射的槍聲。
一見那密集的叛軍步兵隊列,撲向乾軍胸墻,把胸墻包成個緊得不能再緊的箍兒,岑春軒渾身由不得直打戰。從那胸墻里面,噴瀉出遭道長長白煙,就好象是一個巨人的前胸,正掙扎著,想甩落從四面八方撲來的密密蝗陣似的。乾軍發射的霰彈在敵叢中犁著溝兒,步槍連射著,從無一刻減弱。靡集的人眾在眼前消失,包圍圈有幾處象受傷的蛇在扭動。可他們還是沖了過來!他們來到了胸墻之下!火炮怎么都不能再傷到他們了。岑春軒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疾如閃電般的問題在他腦里浮起:若他再睜開眼,那插在胸墻上的大乾軍旗還在不在?他該看還是不該看?這時,只聽得一陣迥非尋常的喧囂,這喧囂一陣勝似一陣。這必定出了什么事l接著從乾軍大營中心,傳來了人們的呼喝。這是為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兒?
“啊!啊!老天啊!”岑春軒不由得脫口嚷了起來,因為等他睜開跟,他見到的,那高高插在胸墻上的,已不再是那面紅色的大乾龍旗,替代的竟是那繡著彎彎曲曲的怪異回文的綠色旗子。
乾軍大營陷落了。
晚間,從逃難的人嘴里,岑春軒了解了大營陷落的原因。正當乾軍在奮不顧身的作殊死抗擊的當口,叛軍首領誘說了畏吾兒人的兵,跟茴部軍會合,從后路偷襲了乾軍,幫同敵人把他們砍做了碎片。
這日晚間,岑春軒見到了逃出的一支乾軍小部隊,并且目擊到徐占彪的死。他的咽喉中了一支箭,戰斗結束后只幾個小時,他就死在衛士馬凱的膀彎里。這位總兵于彌留之際,對馬凱道:“告訴……金將軍,我……死的……象個爺們那樣——”
別的話他再沒說出口,他的靈魂便離軀而去。徐占彪的眼睛,他那處于彌留狀態的向上的凝望,他那蒼白的臉,岑春軒后來總是不能忘懷。
馬凱和衛士們在總兵和同袍的僵冷的尸體前盟了誓,他說,只要老天能讓他生還,他誓將為這場血流成渠的敗北,為國恥,為恩人摯友的死難雪仇。這位錚錚鐵漢,竟沒落一滴淚。
不給部隊一點兒休息,就在這場大戰后的拂曉時分,叛軍又開始進軍。進軍的速度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活象唯恐伊犁將軍金順會溜掉似的。滾滾人流賽如溢洪,在草原匯合沿路一切河渚溪渠,浩蕩向前。他們越過叢莽、樹林、墳崗,涉過河流,溪澗,毫不延擱。叛軍兵馬一路走一路壯大,因為從薪疆各地逃亡的大批茴部人都陸續投奔前來。人們帶來關于各地乾國駐軍的有時互相矛盾的消息。對于薪疆巡撫劉金堂,有的說他還在烏魯木齊,有的說他已跟各路乾軍會了師。可一切紛紜的說法,有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整個薪疆都在熱火朝天地起事,暴亂的茴部人不僅來到這里投奔叛軍,而且還焚毀各處城鄉,甩掉他們的部落首領,自行到處拉起武裝。半個月以來,乾軍兵馬不斷征討,好多回人鄉鎮給毀了,在庫爾勒又血戰一場。各地城市的巴沙都站到民眾一邊,而所有其它各地,只不過在聽候一句起事的話而已。回兵首領烏斯特曼似乎估算到了這一切,就更加揮師疾進。終于,他勒馬來到了特克斯城門口。
特克斯城門大開,城里的哈薩克人一下嘩變,投奔了叛軍。乾國官署給毀掉了,縣官和守兵以及一些來特克斯避難的夏族人都繪砍做了肉泥。特克斯人歡馬躍,全城鐘鼓齊鳴,迎接叛軍的到來。但叛軍隊伍片刻未留,繼續前進。整個地方都舉了事,一切活著的人都抓起鐮刀,鐵叉跟茴部人合做一處。來自四面八方的人眾,無窮無盡,急急忙忙,都來投奔大營。這時來了消息,確證特克斯將軍金順雖然答應援助各處駐軍,但終究沒有跟他們真正會師。于是,叛軍毫不延宕,揮師再進。通過嘩變,通過屠戮,通過焚掠,他們繼續向前疾進。成墟的屋臺,曝野的尸骸,就是他們進軍的見證。他們進軍有如雪崩。一路過去,毀滅一切。在他們的前面是田園錦繡,在他們后面則是一片荒蕪。他們好似傳說中的怪獸,步伐所過,鮮血四濺;噓氣為火,燃焚萬物。
叛軍的搶劫一直不停,而且不管是誰,只要看去象個乾國人,他們就殺。從殘破的窗口,可以見到那大群的人,身上斑斑血漬,卷著單衣袖兒,從這個屋到那個屋,從這個地窖到那個地窖,角壁角落搜索,搜索一切擱樓,搜索一切廊臺。時時會聽得一聲恐怖的喊叫,那就準有一名渤族人、一名夏族人、一個男人、一個婦人,或是一個小孩給他們找著。犧牲者于是就給拖到廣場,幸災樂禍的人們用最恐怖的辦法把他們處死。為著爭奪死者的殘尸,他們竟會互相斗殺。為著逗樂兒,他們把人血抹在臉上、胸上,并且扒出死者熱湯湯的肝花五臟,纏到他們的脖子上。他們對付夏人的小孩兒,先抓住他們的腿,然后在暴民的狂笑聲中把他們肢解掉。
亂七八糟的人組成的叛軍,狂暴到這種地步,最后競至互相砍殺。天黑了下來,好多老百姓的家都給放了火,謝天謝地,風把火頭吹向了城邊,這才阻止了火勢在全城的蔓延。可巨大的火球熠熠映照,廣場給照亮得就象在太陽下似的。叛軍的亂子鬧的過大,他們的頭領要制止也制止不住。
遠方傳來陣陣可怕的炮聲,“他們在那兒打得可真熱乎,”打扮成茴部人混在落難人群當中的岑春軒聽到一個老人低聲說道;“大乾天兵到底總是厲害,可不是含糊的。喝,方春來總兵可是個好樣兒的將軍。”他指著窗外的叛軍:“他們這會兒在這兒猖狂哩,可只要前邊挨了揍,他們就要作鳥獸散啦。”
這時,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蹄盧,一批騎兵騎著口噴涎沫的馬,直撲廣場。他們的臉給硝煙熏得黝黑,衣服都撕成了碎片,有些人的腦袋用破布破裳纏著,這都表明他們是愴愴惶惶直接打戰場來的。
“信佛祖的百姓們,你們快逃命吧,乾國人打了咱們啦!”他們這么高聲嚷嚷道。
緊跟著就是一陣大亂。人群動蕩,簡直就象風掀浪頭。驟然之間,驚恐攫住了所有的人。人們搶奔逃竄,可街道卻給車r馬堵死,一面廣場成了火場,逃命無處,人眾就開始擠軋,號嚷揪打,揪得喘不過氣,呼天搶地,乞求饒命。
岑春軒聽到這個消息,心頭一陣狂喜,但突然間,又一陣雜沓蹄聲響起,這時有好幾百茴部騎兵出現在廣場上。他們在撒野狂奔,可混亂的民眾在前面堵了他們的路。他們就撲向人群,一陴敲,一陣打,把民眾打散,然后揚鞭打馬,取道奔逃。
“溜起來他們可真象陣風啊!”老人笑道。
岑春軒連轉身都未來得及,第二批敗兵跟著開到。接著又是第三批。敗兵逃命簡直成了一窩風,甚至連一些哨兵都著了忙,他們也都想以走為上。
“給我站住!”有的首領向他們大聲吆喝道。
街上煙霧騰騰,焰火炙人,到處亂七八糟。那得得的蹄聲,那慌張的吵嚷聲,那民眾的號救聲,在這沖天火光之問,匯做一幅恐怖的末日圖景。岑春軒自窗口凝望,一切盡收眼底。
“準是一場慘敗啦。”他在心里對自己說道。自歸林逸青麾下之后,他也一直盼著有能夠上陣殺敵的一天。
正在這時,新的成群結隊的敗兵奔將過來。那火炮雷吼,震得房舍都打墻基開始抖起。猛然間,從屋角右首,有人敞開嗓門,在沒命的大壤:“逃命啦,逃命!烏斯特曼給宰啦!尤勒巴斯給宰啦!馬克曼給宰啦!”
整個廣場于是真正末日臨頭。驚恐萬狀的人群,無路可逃,就直向火里撲。此刻,恐怖攫住了城里每個人的心。每時每刻,都有新來的人成群結隊的逃命。那些畏吾兒人、蒙古人、哈薩克人、茴族兵,個個狼奔豕突,都象插了翅膀似的,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盡管如此,可叛軍的主力兵馬,想必還在鏖兵苦戰,勝敗看來還沒有完全決定。因為火炮越轟越猛,打得成倍的猛、成十倍、百倍的猛。
大炮的轟鳴,這時變做漫漫雷霆。空曠的街道,于是重新響起陣陣的蹄聲。一名光著腦袋,用布袖纏頭的茴族兵,騎一匹無鞍馬,以閃電般的速度奔來廣場。他的臉給一把劍劈開,血汩汩的流著。他勒定馬,向自前伸出兩手,可等他回過氣來,就張大著嘴巴,開始大嚷起來:“烏斯特曼大統領揍了乾國狗!那些高貴的老爺們,不可一世的官兒們,那些乾國狗將軍們,那些騎在咱們頭上的家伙,全都垮啦!那些夏納武士們,渤罕騎兵們全都完蛋啦!”
話才落音,他就昏厥了過去,猛地摜倒在地面。幾個茴人跳上前去搶救。
岑春軒的臉,頓時一陣火紅,一陣蒼白。
“他在講些什么?出了什么事兒啦?這不可能。老天,這絕對不可能!”
廣場的對面,火舌仍咝咝在響。星火成簇,八方進濺,時不時的一幢焚燃的房屋在崩坍,在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更多的茴部騎兵這時縱馬奔來。
“打敗了乾狗,咱們勝啦!”
隨他們之后,一隊茴族騎兵開進。他們按轡徐行,因為他們在四療警衛,押解那些步行的人們,顯然他們是戰俘。
岑春軒簡直不能棚信自己的眼睛。可他完全認出,這些戰俘確然穿的都是薪疆巡撫劉金堂麾下的甲胄軍服。他垂下頭,喃喃的在心里固執地重復著一句話:“這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火炮的怒吼,還能聽得到。大戰尚未了結,但是沿著兵火幸存的街巷擁擠前來的是成群成群的畏吾兒人和茴部兵。他們的臉都是黑的,他們的胸膛在粗重喘息,可他們來的那副模樣,簡直個個如癡如狂,嘴里都唱著歌兒。如此歸來的肯定只能是勝利之師。
岑春軒的臉漸漸變自,變白,白得就如同一具死尸。
“這怎么可能……”他在心里不住的重復說:“這絕不可能!咱們大乾……不會給打敗了的……”
這時,一番新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又一隊茴部騎兵入了城。他們帶回成捆成捆的軍旗,他們一到廣場中心,就把這些軍旗扔下。啊啊,這不是別的,這是乾軍的各色軍旗!
火炮的吼聲漸漸變弱,遠方,聽得那愈來愈近的轔轔車聲,其中有輛在前面的,是一輛西洋式的四輪馬車,隨后則是一長列車隊。整個車隊是由茴部士兵圍著押解的。
沖天的火光,叫人什么都看不清,岑春軒瞪著眼,急切地想把坐在馬車上的戰俘看個分明。突然間,他倏地跳回,有如心窩給射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