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牧將天國武裝埋入泥土中,撒上一些草須,又搬了一具尸體壓在上面,盡量掩飾新挖泥土的痕跡,然后,在上面做了一個獨門標記。
天國武裝連同受損的腿甲和羽翼,全都埋了下去,唯獨留下了一副胸甲,因為它稍微改造一下,就是一副防御力極強的鎧甲,很容易在荒野中換到有價值的東西。
做完這件事情,岑牧開始清理傷口。
岑牧不知道普羅托斯到底通過什么方式來重構他的身體和機甲,他一直有一個疑問,既然是重構,為什么身體其他部位完好,卻留下一條傷腿呢?這不合邏輯啊?!難道這傷腿并不是趙煊切斷的,而是普羅托斯沒來得及完成腿部的構造?
岑牧想了想,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右腿的肌肉并沒有繼承以前那具身體的肌肉結構,有點孱弱不堪。
他問過秦淵,秦淵對于這個過程細節也不了解,只是說普羅托斯在重構的時候,使用了時光回溯的能力和啟動普羅托斯的犧牲傳承,這個過程很玄奧,秦淵也不能理解。
岑牧仔細檢查傷口,他發現情況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普羅托斯其實替他完成了斷肢最重要一環——斷端血管結扎,也許他在替岑牧恢復傷腿時,察覺到能量不夠,臨時改變方案,將完成一半的腿部做截肢處理。
現在斷面傷口的問題,是因為一些細小動脈中斷沒有回流,而造成的局部滲血和部分組織壞死,再加上細菌感染,才會讓傷口如此恐怖,只要將它們清理干凈,做消炎處理,并保持修養,就能讓傷口穩定下來。
岑牧撕下身上的衣服,做了一個簡單的包扎,腐肉必須在一定的條件下清理才有意義,在這個充滿輻射的環境下,沒有消毒液,沒有潔凈的刀具,貿然剜掉腐肉,只會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岑牧最好在天黑前找到一個居民聚集點,用這塊胸甲換到有用的資源,再圖出路,因為在一個陌生的荒野過夜,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這是一位荒野老獵人的忠告。
岑牧一邊跛行,一邊搜索周邊,身體每動一下,大腿的傷口就會滲出少量的血液,拉扯神經,疼痛不已,不過對于承受過更大疼痛的岑牧來說,不算什么。
很快,在遺棄的戰場上,他找到了一把木柄鋼叉,長一米五,三叉被劈掉一半,其他部位還算完整,有它支撐,跛的時候,動作小一點,疼痛輕一點。
他從尸體上剝了幾塊獸皮下來,撕成條,搓成一根繩子,將胸甲捆到背上,十幾公斤的重量,對現在的岑牧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整理好行裝,岑牧說道:“秦院長,我們得走了,你現在還有私貨嗎?增強人體素質的那種,不說碰到變異野獸,就說碰到一兩個荒野流氓,我們還能拼一拼,不然,以我現在的身體,就是給人送菜。”
秦淵苦中作樂,笑道:“你們要是開打了呢!我倒是可以幫你喊喊加油,如果你死了,我大概只能祈求他們不要把我和你一起埋了。”
“一點信仰之力都沒剩余嗎?”
秦淵嘆道:“我神國崩裂了,神性失去聚集的容器,四散逃逸,那一刻爆發,我聚集大量的神性能量全部傳遞給了普羅托斯,現在僅保持一縷神魂。
失去雕像,失去朝拜物,就無法聚集任何一點點信仰之力,而最低級的神術需要的神性單位以百計,我現在大概只有十幾個神性單位,還需要維持日常消耗,而我耗光所有神性的時刻,也就是這縷神魂煙消云散的時刻。”
岑牧問道:“你還能堅持幾天?”
“如果你貢獻出你的信仰,我大概能勉強保持神性收支平衡。”
岑牧無奈一笑,說道:“你還要靠我貢獻信仰才能生存,咱們真是同病相憐。”
秦淵說道:“如果你能幫我重建信仰,我就能馬上恢復實力。”
岑牧想了想,說道:“再說吧!我連這里是哪都不知道,而且,我在荒野長大,了解荒野人的心理,他們從來信奉力量至上,你不能賦予他力量,他不會吝嗇哪怕一個眼神。”
這個世界最難的事情是從無到有,如果岑牧依然具備“點化鮮血戰士”的能力,那么他很快就能在荒野組織一群忠實的私軍;而如果你還要依賴他們獲取力量,那別人只會把你當作狡猾陰險的神棍。
岑牧又一次感覺自己對命運如此無力,這感覺只有在羅宋城東片區曾有過。
岑牧抬頭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一片,輻射云層很厚,陽光被遮得嚴嚴實實,別說太陽的位置,就連陽光的厚薄度都無從感知,也無法判斷方向。
岑牧問道:“院長,我們朝哪個方向走?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如果你沒有辦法判斷,就憑感覺走吧!”
岑牧無奈地聳聳肩,隨意選了一個方向,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越是覺得陌生。
岑牧在荒野中生活了十七年,其中大部分時間在羅宋城周邊渡過,但他橫穿過莽原和蟲群峽谷,也略微領略了冰雪苔原邊緣的風光,可以算是閱歷豐富。
然而,眼下的景色卻讓他感覺很陌生,從地勢和周邊地貌來看,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荒野平原,但是,這里生長的植物岑牧卻從未見過。
視野中最多的一類植物是一種不知名的藤蔓草,它的葉子嬌小,墨綠中帶著一絲紫紅,呈楔形,根莖異常肥碩,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咯吱~咯吱~”聲,像是在呼痛,又像是在警告侵犯者。
這類藤蔓草構成了這片荒原的主料,每隔不遠,藤蔓草中會盤踞一些根莖更粗更堅韌的藤蔓,它顏色偏紫,色彩更深一些,外形和藤蔓草相近,就像是老去的根莖,但是,岑牧敏銳地發現這類粗韌的藤蔓其實是另外一個物種,它沒有幾片真實的葉子,葉子的朝向也不是為了迎接陽光,再細心追溯一下,可發現一根粗韌藤蔓只是它的一條觸須,完整的植株通常有十到二十幾條根莖,朝四面八方扭曲展開,構成一個不規則的圓。
具備這樣的特征,幾乎可以肯定它絕非尋常植物。
普通人很容易忽略觀察細節,而踩入它的領地,不知它會有什么反應?岑牧可不能親自去嘗試,他每每碰到這些偽裝的植物,都從一旁繞開。
一路下來,走了不到五百米,就碰到了不下于十九株,均勻分散在荒原之上。
除了這個,還有一種矮小的緋紅色灌木,一株一叢,顯得很突兀,從來沒見過兩株一叢的情況,另外一個明顯的特征是,這些灌木是在尸體上生長起來的,你能在灌木叢下找到半腐爛的尸體或已經腐爛完全的骨頭,并且,在灌木叢根部隱約發現不少毒蟲活動的蹤跡。
連植物都這么妖異,這真是一個極度不友好的地方!
走了大約兩千多米,岑牧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駐足休息,就是這么一段短小的距離,岑牧身上就冒了一層汗,被冷風一吹,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感覺有點冷,如果不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溫暖一下,身體抵抗力會直線下降,毛病也隨之而來。
與此同時,皮膚的刺痛感時刻警示自己,這里輻射嚴重超標!
作為聯邦體制內的人,岑牧了解到聯邦選擇轄區有一個標準,即生活區域的可測輻射強度不能超過20豪希/天,工作環境下的可測輻射強度不超過100豪希/天,岑牧沒有測量儀器,但僅憑敏銳的感官可以估計,這片荒原的輻射強度是工作環境標準的十倍以上。
如此,幾乎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岑牧腳下的這片荒原并不屬于聯邦,而是一個岑牧曾經無比好奇的地方——無序之地。
一個破砂鍋喉嚨發聲道:“你他娘的,老子叫你們別來,你們偏要來!這墳地有什么好來的,到處是尸體!難不成你想搬幾頭回去煮湯?!鐵罡老大一定會把你們趕走的!”
“別介!斗猴,晚上沙羅讓你玩幾次?到你爽為止。”
“雞毛,你以為我很稀罕那千人騎萬人壓的爛貨!老子看到她那張臉就倒胃口!換成米妮還差不多!”
第三個聲音說道:“猴子,別這么說,沒病就行,看臉干嘛!你又不用嘴!我看沙羅就挺好用,一片粗麥面包就能換一天,是寨子里的最低價!”
雞毛笑道:“呵~斗猴,你敢到老大面前說這話嗎?咱們寨子惦記米妮的男人沒有三四十個,也有五六十個,你算老幾!”
斗猴扯開破喉嚨笑道:“哎喲!雞毛會數數啦!了不起,你倒是告訴我三四十和五六十的差別是多少?”
雞毛老臉一紅,說道:“這話是狗爺說的,錯不了。”
“狗爺知道差別,你知道嗎?!你個傻叉!”
第三個聲音呵斥道:“好了!別吵了!把你們喊過來就不會坑你們,上周東邊兩部落在這邊廝殺,是真拼,兩邊都拼殘了,當晚就被人全部收拾了,這邊戰場還沒來得及打掃,這事情擱下來了,上面沒人管,來拾荒的人不少,咱們湊個熱鬧,肯定還有不少可用的東西,每個月亂戰,多一件裝備,就多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