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岑牧離開鐵罡的屋子,從內屋走出來一個男人。
這人問道:“老大,為什么不殺了他?看他那樣子,我就很惱火!”
鐵罡轉頭問道:“寶貝,你說我為什么不殺他?”
米妮莞爾一笑,說道:“老公殺他,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殺或者不殺,就是動動手指的事情,留下他,反倒是多一個選擇,畢竟這人來頭可能不小。北邊圣鋒騎士團和東邊的藍港有相似的裝備,你說我們能扛住哪個大家伙呢?”
這人被一點撥,也能想通,垂頭說道:“夫人果然和老大是一體的,心有靈犀。”
鐵罡笑道:“是啊!我和寶貝就是一體的,她屁股一扭,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事情。寶貝,這男人是不是讓你特別興奮了?來,讓我摸一下看看。”
米妮臉色微微一變,強顏歡笑,說道:“老公,我只是覺得這個人很特別,不像是荒野人,倒像是從上面來的人。”
說歸說,依然不敢違抗他的意志,人還是往鐵罡身邊靠。
鐵罡將手伸進去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笑道:“果然很騷,怎么?見到從上來的人,就心浮氣躁,想飛了?”
米妮戚然,誠惶誠恐,說道:“沒有啊!老公,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我有那么傻嗎?!”
見到米妮畏懼的樣子,鐵罡沒再繼續深究,他只是意味深長地對米妮笑了笑,轉頭對旁邊的男人說道:“鐵楠,去查查周邊,看看有沒有什么異常風聲。”
鐵楠點頭道:“是。”
然后,鐵罡拾取地面那副金色鎧甲,往身上比了比,不是特別合身,但也能貼合身體的形狀,只在側面腰肋露出一點點縫隙。
他自言自語道:“真是個好東西!就是太亮了!”
鐵罡的效率很高,岑牧剛從鐵罡的屋子里出來沒多久,他被鐵罡庇護的消息立刻在小鎮散播開來。
一幫人在岑牧身后轉悠了半天,不善的眼睛瞟來瞟去,最終還是散了。
岑牧跟鐵罡提出的要求是,要一間房子,也沒說什么房子,所以,鐵罡讓他自己挑,除了他提出來的一些房子不能挑之外,其他房子都可以選。
岑牧慢慢杵著鋼叉,在小鎮內漫步。
這小鎮不大,大約一千多平米,一路數下來,也就六十幾戶常駐居民,他們的房子修得比較好,有房有廳,門窗堅固,這些房子雖好,但岑牧不想給鐵罡找麻煩,因為麻煩多了,往往會改變一個人的看法和決定。
另外,在小鎮的西北面專門劃出一片區域,供拾荒者居住,他們所謂的“房子”通常是搭了一個半人高的窩棚,勉強能夠遮風避雨,條件再好一點,從野外拾取一些茅草,整出一個簡單的鋪蓋。
這些人很不穩定,每隔兩三個月,小鎮的拾荒者就會換一批面孔,有的人走了,去其他地方探索;有的人死了,埋骨莫名荒原;還有的人被殺了,因為不守規矩,能在小鎮待個半年的拾荒者,絕對算是老人了。
岑牧走了一圈,在小鎮東南面找到他預想中的地方,那是一個鐵匠鋪。
岑牧檢查過自己手里的這把鋼叉,它是從遺棄戰場撿來的,很簡陋,明顯是小工坊的產品。由此可以猜想,無序之地資源貧瘠,像這種木柄熟鐵制品的組合,應該是荒野人部隊的主流配置。
這個小鎮瀕臨一個廢棄的礦脈,按道理會有類似工坊的存在,所以,他才會有意識尋找這樣的建筑,或許能在這里凸顯自己的存在感。
鐵匠鋪邊上有一個廢棄的屋棚,天頂和墻墻還算完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有人能住進來。
岑牧轉身對身后的人說道:“我就選這個屋棚,麻煩你跟鐵罡老大說下吧!”
那馬仔愣了愣,哦了一聲,扭頭就走。
這是一個由三個棚子棚子連起來的房子,說是鐵匠鋪,也就是比其他房子多一個簡陋的熔爐和鐵氈,熔爐沒有熄火,只是把風箱出風口關到最小,保持爐火不熄滅。
熔爐旁坐著一個面目嚴肅的老頭,深褐色皺紋如刀刻一樣深刻,他叼著一個簡陋的自制煙斗,眉頭緊鎖,靜靜坐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像。
岑牧跟他打招呼,他置若罔聞,自討個沒趣,岑牧自嘲一笑,走進窩棚里,費勁地坐下來。
很快,一個馬仔送來一包東西,說道:“老大說,只要云老沒意見,你就可以住進去,老大還帶了一句話說,不要打擾云老的工作。”
岑牧說道:“我知道了,東西帶了嗎?”
馬仔將包裹遞給他,說道:“都在里面,你點一點。”
“好的,謝謝你。”
岑牧目送這馬仔離去,解開包裹,檢查里面的東西。
一個陳舊的玻璃瓶,一卷用過后洗凈的紗布,一把小刀,一個被壓癟的老式軍用水壺,還有幾塊形狀不一的鋼鐵片。
岑牧拿著這堆鐵片出神,這疊玩意兒沉甸甸的,應該摻入了一些特別的金屬,看上面的花紋,可猜想它們應該是這邊流通的貨幣,倒也可以理解,沒有穩定金融系統的支撐,發行紙幣是不可能推廣開的,這類金屬倒是能被接受,將它們融入生鐵中,興許就能制成一套性能不錯的武器,在荒野,武器就是最大的財富。
岑牧揭開玻璃瓶一聞,發現只是一瓶普通的碘酒,其中可能摻入了一些草藥成分。
然后,岑牧走到那老頭身邊,問道:“云老,能借個火嗎?”
云老頭抬眼望他,問道:“要火干嘛?”
岑牧指了指自己的斷肢,說道:“消消毒。”
沒讓岑牧多費口舌,他將進風口扯開,在踏板上踩了幾下,紅彤彤的火苗立刻竄了起來。
岑牧連忙將包裹拿到火爐邊上,將斷腿處的包扎解開,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布條上沾滿紅黃相間的膿液,情況不大妙了,畢竟不是以前那具身體,沒有那么強大的自我療傷能力。
岑牧驅動三階中樞,從記憶深處中搜索到人體經脈網絡的資料,在腦海中將傷腿的關鍵部位標識出來,建立一個簡單的模型。
然后,岑牧捏著小刀在火苗上來回拖動,讓高溫殺死刀身上可能攜帶的病菌,感覺差不多后,岑牧深吸口氣,極盡目力,拿起小刀,徑直劃開流膿的傷口,他小心翼翼地切割,將腐肉和新鮮肉一點一點區分開來,同時,還要時刻注意不能割破血管……
大腿部位的神經末梢十分豐富,而大部分腦神經發達的人,感覺又比常人要敏銳好幾倍,滾燙的刀鋒和鮮肉糾纏的感覺被細膩地反饋到腦海中。
疼痛如寒冬的凍氣無孔不入,片刻的功夫,岑牧臉上、背心泌了一層汗,臉上和肚皮的肌肉不禁開始顫抖,但他的手卻是異常穩定。
一旁的云老頭先是視若無睹,偶爾瞟了兩眼后,眼里閃過一絲訝然的神色。
割掉一堆碎肉,擠光膿液,直到傷口處滲出鮮紅的血液,岑牧停下手,將小刀架在火爐上烤,直到它被燒得通紅。
云老頭忍不住說道:“再燒,它就軟了。”
岑牧嗯了一聲,拿起旁邊的鐵鉗,夾起小刀,往傷口上按下去……
嗞嗞作響,一股肉香味飄出來,傷口立刻碳化。
云老頭看著岑牧鎮定的模樣,說道:“你這人,挺可怕的,和鐵罡一樣可怕。”
岑牧好奇問道:“怎么說?”
“荒野最可怕的人,往往不是最兇狠的人,而是最能忍的人,如果得罪這種人,千萬不要猶豫,直接把他殺了,永絕后患。”
岑牧笑道:“您說的很有道理。”
“你從哪里來?”
岑牧想了想,說道:“從一個你無法想象的地方來。”
云老頭點點頭,也不追問,說道:“那你將來一定會離開這里咯!”
岑牧不無惆悵道:“對!我想回家,可是希望很飄渺,現在我連這里是哪都不知道。”
云老頭沉吟道:“距離這里四百多公里,有一個城市,是這周邊最大的城市,叫盧克城,你去可以到那邊去試試,如果連那邊都打聽不到消息,我覺得你可以放棄了。不過,以你現在水平,恐怕去不了。”
“那要怎樣才能去呢?”
云老頭回道:“什么時候你能同時打敗三個鐵罡,就可以去嘗試了。”
岑牧苦笑道:“唔~很遠大的目標!”
“是吶!”說完,云老頭便不再理睬岑牧,自顧自閉目養神,他也許是覺得岑牧比較有趣,才跟他多說了兩句。
將傷口斷面燙了一遍,岑牧在傷口上涂了一點草藥碘酒,然后將它仔細纏繞起來,包扎好。
岑牧舒了口氣,終于搞定了傷口,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問題,然后岑牧要開始考慮接下來即將面臨的生存問題。
他和鐵罡的約定是一個月,也許不需要一個月,因為鐵罡肯定會在一兩周之內把事情調查清楚,而他一定會發現自己的來歷就是一個迷,周邊沒有人任何人知曉自己的存在。
得到這樣調查結果,鐵罡也許心里會產生一些想法,比如說,把自己殺掉,神不知鬼不覺,這樣一來,天國武裝就徹底屬于他了,一旦他產生這樣的念頭,岑牧的生存問題就爆發了,鐵罡甚至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只需要向小鎮人透露一些想法,會有很多人替他動手。
所以,在這一個月之內,岑牧有兩個選擇。
要不證明自己的價值,成為鐵罡不舍得放棄的一個幫手。
要不具備和鐵罡分庭抗掙的能力。
想一想,覺得第一個稍微靠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