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深入大洋后,眼前展開一片幽藍的海,水天一色,令人心曠神怡。
水下呈現墨色,由于隔絕人跡,海水十分清澈,只是輻射含量很高,到了晚上,可以看到波濤洶涌之下,微微散發綠光的深海和帶著輻射的水下生物。
可惜不能開窗,如果能呼吸到帶著海腥味的空氣,會讓洗滌心靈的感覺更加強烈。
凌叮側躺在內嵌觀景陽臺的榻榻米上,這大概是她打出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大海,有些激動,又有些興奮,一個人在陽臺上待了整整一個上午。
凌叮高高伸出雙手,美美伸了個懶腰,那舒服的呻吟聲聽得人心旌搖曳,在心內燒起一團火,身體不覺起了反應。
“其實,大海也挺無聊的,除了藍,就是藍,看多了,犯困!”凌叮感慨道。
岑牧靠上來,左手從脖子后探入小衣內,輕輕在背心摩挲,觸感光滑細膩,凌叮臉上不覺爬上一抹酡紅,哼唧哼唧的聲音微不可聞。
這是她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媽媽去世早,晚上睡覺不踏實,要乳母輕輕撫摸背心才能入睡,漸漸養成了習慣,只不過,長大后沒人幫得上忙,她很懷念那種舒服的感覺,直到和岑牧在一起,這個任務就交到他身上。
岑牧發現只要撫摸她的背心,她就變得很安靜很聽話,溫順得像只貓。
“也不是一成不變,海里還是挺危險的,尤其是起風浪的時候。”
“我們是大船,怕什么!哪怕遭遇暴風雨,對于航空母艦來說,也掀不起什么風浪吧!”
岑牧搖頭道:“可不能這么想,你跟我見識過蟲群峽谷那個大家伙吧?這海底肯定有比它更龐大的生命,只是沒有讓你看到罷了!”
凌叮目光中露出一絲驚恐,可以說,蟲群峽谷的經歷算是她人生中想對恐怖的經歷:看到漫山遍野的蟲豸,無窮無盡;看到己方士兵不斷受傷,不斷死亡;看到彈藥快速消耗,即將用完,最后又看到如同山岳一般的母巢。
那感覺是絕望的。
所以,岑牧用母巢打了個比方,凌叮就感覺到了恐懼,那碧藍的深海中確實讓人看不透,也許那上古蠻荒巨獸就坐落在海溝最深處,睜著無數只眼睛,盯著海面上船只的一舉一動。
凌叮嗔他一眼,嘟囔道:“你真會掃興!這么漂亮的景色,被你一說,就有一種恐懼感,搞得我連坐在窗戶邊的勇氣都沒了。”
岑牧無奈聳聳肩,笑道:“這只能怪大小姐你太有想象力,青天白日之下,你能想象出什么怪獸?!”
蘇靈插言道:“小牧,那是你的問題了,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深海恐懼癥嗎?”
“這我倒是聽過,我以為只有落在海里才會有這種恐懼感,沒想到在船上也會恐懼。”
蘇靈笑道:“小叮的反應算是正常,有些輕微的恐懼癥,我有一個朋友可不止不會這樣,她不光不敢坐船,就是看到那種湛藍的海都會發抖,甚至在家里都不敢看到一些帶墨色的深海圖片。”
“好吧!我也只能佩服你們,想象力相當豐富!”
凌叮被這一刺激,睡意頓消,滿臉怨氣看著岑牧。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凌添的聲音傳了進來:“小牧,在不在?去我們那喝一杯吧!別整天窩在家里,年青人要注意身體!要能夠控制得住自己,科學安排運動時間!”
聞言,凌叮俏臉一紅,咒罵道:“添叔老大不小一個人了,這么不正經!難怪爺爺不待見他!”
岑牧隔著門回道:“添叔,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吧!”
這么一說,連蘇靈都感覺到不好意思起來。
“哈!你說是啥就是啥!走唄!你一幫親戚朋友和兄弟們都在等你們,出來和大家見個面唄!”
說得也是,這一次跟隨團隊的要不是親戚,要不是兄弟,要不是以前的老部下,大家豁出命,跟隨岑牧去新大陸奮戰,是處于對他的信任。
岑牧回頭問道:“你們倆要不要一起去,看起來挺熱鬧的。”
蘇靈看了看自己,有些窘然:“這樣不行,得換身衣服!”
凌叮打了個哈欠,擺擺手:“你們去吧!我有diǎn困,就待著睡覺好了。”
“那你不怕……水底……”岑牧用手指了指地板。
“哼!你這家伙,怎么這么壞?!”凌叮狠狠瞪他一眼,作勢沖上來打他。
岑牧笑著閃開,沖門外喊道:“添叔,你先去,我們馬上來!”
而此時,在艦隊遙遙相對的方向,數千海里之外,遠在大洋彼岸的港口城市南港,再沿著一條索戈海峽,往里深入,在一片貧瘠的平原上,正處于內外焦灼的困境中。
烏云低沉,低到似乎觸手可及,狂風在小鎮內肆意沖撞,刮起漫天的塵土,刮得人睜不開眼,商鋪都早早收了攤子,把門窗緊鎖,并在門窗縫隙中塞入防水材料,木頭房子禁不起防御的侵蝕,只有小鎮的高檔建筑才不會有漏水之虞。
空氣潮得連火都難散開,渾身上下粘粘的,就像蒙了一層汗,一些小商家窩在店鋪狹小的空間內,一邊烤著火,一邊咒罵這該死的天氣。
相比之下,賞金鎮外的貧民窟就更加難受了,雨布搭起來的帳篷根本抵不住暴風雨的肆虐,看眼下這天氣,可以預知接下來的暴風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雨,一場暴雨過后,恐怕會死不少人,貧民孱弱的體質根本扛不住大劑量的輻射。
對于貧民來說,他們擔憂的是自己的性命;對于賞金鎮高層來說,擔憂的就更多了。
此時,在刑天二團的總部,最大的會議室內擠了很多人。
刑天四大鎮的一些老人:格雷夫婦、青牛、大壯、小臧、潘進、羅伯特等。
盧克城云家的代表:云戚、小芥子、云淺雪、云天清、云夢澤。
盧克城教會代表,現好運教牧首和教會騎士團團長:倫道夫、馬庫斯。
賞金鎮高層:弗蘭克林、凱瑟琳、加菲爾德、符氏兄妹、八叔拓跋燾。
基本上集全了岑牧在圣鋒大陸所有的人脈關系。
會議室內各自分小集體坐在一起,私下議論紛紛。
忽然,屋外傳來一陣密集的劈哩啪啦的聲音,打在窗戶玻璃上,隔著透明的玻璃,可見一條條水紋,狂風卷著雨絲像無數條鞭子,狠狠抽在玻璃窗上,真擔心下一刻,玻璃窗被崩得四分五裂。
雨水從窗戶縫隙中鉆進來,順著窗臺往下流,窗外漆黑一片,又是一道電光照亮天際,瞬間亮如白晝,一個暴雷猛地在低空炸開……
凱瑟琳捶了捶桌子,金屬甲胄敲在木桌上發出哐哐的聲音,讓會議室安靜下來。
凱瑟琳開腔道:“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為了讓大家弄明白我們眼前的困境,對于現狀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房間內一片死寂,眾人在默默等待她揭開蓋子。
凱瑟琳凝神屏息,掃視眾人,憋了一大口氣,沉吟道:“目前,加百利的大軍已經完成了合圍,不幸的是,這一次我們面對的對手是‘彼得·費迪南德’,可以讓倫道夫先生給我們普及一下見識,講一講這個彼得是個什么人。”
倫道夫接言道:“彼得在圣教有一個響亮的外號,‘狂人’,意指在戰場上他就是一個沒有痛苦、沒有恐懼、沒有憐憫的瘋子,他是一個被圣教充分洗腦的高階騎士,也是一個敢于以教會‘黑暗仲裁’的身份,挑戰審判鎮巨頭的瘋子。
撇開這個人,再看他領的兵,更不幸,是標準的圣鋒騎士團,換句話說,是圣鋒教會最強的兵團,這說明也許加百利發現了賞金鎮藏的秘密,否則,不至于動這么大的手筆,寧愿暫時讓出正面戰場的一些局面,也要先消滅我們。
不是我打消大家的積極性,基本上不用抱什么期望了,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這是實力上的差距,我們得考慮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凱瑟琳美目一轉,敲敲桌子,不滿道:“咱們的牧首大人被嚇破膽了嗎?我們還沒有談到這里,先等我說完情況,再討論該怎么應對,好嗎?”
倫道夫報以微笑,伸手示意她繼續。
凱瑟琳朗聲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擴張的速度有diǎn快,收了很多難民,人數已經超出了安全負荷,按照現在食物和水的消耗速度,我們最多還能堅持半個月。
哪怕我們能dǐng住圣鋒騎士團半個月,半個月之后,也會自亂陣腳。”
弗蘭克林插言道:“藍港那邊有什么說法嗎?”
“他們很樂意幫忙,但是,情況實在不允許,像加百利這樣的對手,即使是藍港自身都不愿意遭遇,更別說是我們遭遇。”
“所以呢?他們能幫到什么程度?”
凱瑟琳喟然一嘆:“在加索基地停了一艘船,船最多能載一百多人吧!藍港不保證船不會遭到加百利的攻擊,所以,如果真的打算從水上撤退,我們必須有人留下來,盡力擋住彼得的軍隊,這是一個……死亡任務。”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誰留下?誰能擋住彼得的軍隊?一個大大的問題。
沉默半晌,有人問道:“團長呢?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提到這個人,凱瑟琳心里一陣堵,隨即露出一個凄婉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在對面大陸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吧!”
加菲爾德忽然插言道:“其實,就是因為他,為了保住好運教第一片教區,為了保護好運教近萬教徒,為了抱住所謂的刑天二團的基業,我們才陷入眼下的困境……
很早之前,我就建議凱瑟琳放棄賞金平原,暫時搬去藍港避風頭,那時候動身要從容很多,她沒聽!現在后悔了吧!
我只想問你一句,值嗎?或許你死了,他都不一定知道,又或許他根本就忘了這里,誰知道呢?人只要回去了,還有必要回來嗎?那邊是文明的世界……”
“夠了!”一聲輕斥打斷弗蘭克林的傾訴。
眾人一驚,因為發聲的不是凱瑟琳,而是小芥子。
凱瑟琳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芥子肯定道:“我相信小岑哥,他一定會回來的!”
加菲爾德冷笑道:“我并不懷疑這diǎn,只不過我懷疑的是,當他回來的時候,我們還在不在?”
眾人齊齊噤聲,當真相被剖析出來,人們才發現它是如此殘酷!
凱瑟琳想了想,說道:“眼下,暫時先不做決定,我會把我們的眼下的處境稟報給好運神,希望能盡快得到對面大陸的反饋吧!
好了!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里,賞金鎮議會留下來,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