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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的預感很快被證實。
據格雷回報,彼得的大軍撤退數公里后,開始扎營,儼然一副打持久戰的架勢,與此同時,一支支小隊從營地中出來,朝四面八方散開,匆匆步入茫茫荒野。
他們顯然不是去搬救兵,那這些小隊到底被派出去干什么呢?格雷心中泛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很快,這個預感被證實。
一支小隊在半個小時后趕回營地,隊伍后串著一群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難民,拖在駿馬后,疲于奔命,而前方奔跑的高大騎士放浪形骸,根本不在乎這些俘虜的生死,那張揚跋扈和難民的凄苦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時候到處抓難民,目的只會有一個。
格雷如遭雷殛,腦海中閃過一點驚念,立刻猜透彼得的打算。
格雷打開通訊設備,吐出幾個艱難的字:“團長,他們準備驅趕荒野流民趟地雷陣!”
也不等凱瑟琳做出指示,格雷掐掉連線,凱瑟琳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辦法,格雷深刻明白這一點,在放棄平原裂縫這道天塹之后,賞金鎮所能依靠的只有藍港提供的彈藥補給和賞金鎮的自制蜘蛛雷。
現在,這一招將被對手無傷破解,如此,一個赤裸裸的賞金鎮將呈現在憤怒的圣鋒騎士團面前,淪陷只是時間問題,這是實力的絕對碾壓,沒有任何辦法。
正當格雷失神時,手腕便攜設備的嗡鳴聲打斷他的沉思,一行文字浮現在液晶熒幕上,赫然是凱瑟琳的留言:“goodluck.”。
格雷自嘲地笑笑,點燃一支自制卷煙,叼在口里,歪嘴一笑,打開斥候小隊的通訊頻道:“兄弟們,槍口擦亮了嗎?那群黃金脆皮豬馬上就要出動了!”
通訊頻道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有興奮,有激動,有迫不及待,唯獨沒有恐懼。
“哈!黃金脆皮豬,真他媽的形象!”
“老子早看不慣這幫鳥人了!殘暴清高,自以為是,”
“老大,打算殺幾頭?”
格雷少見地沒有接茬,沉默半晌,說道:“說句實話,兄弟們,這很可能是我們的最后一戰,說句喪氣的話,如果打著打著,你們發現賞金鎮淪陷了,就不要再回來了,各奔東西吧!往深山里鉆,往密林中潛,圣鋒大陸地大物博,總有一個人容身之處。”
有人不滿道:“老大,你這說什么話!我們是這種人嗎?!你真是傷了兄弟們的心!
賞金鎮給俺一個安穩的窩,我的老婆孩子在這里生活得很好,每次我出任務,從來不擔心家里出什么狀況,哪怕戰死了,我相信團長老大會給俺安排好后事,俺老吳在荒原上飄了三十多年,從來沒有一個組織能給我這種感覺。
俺老吳雖然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再說,老婆孩子都在小鎮,她們要死了,我一個人活著沒什么意思!”
“是啊!老大,你可不能再說這種話了!”
“好,我不說!意思你們都明白了,這其實也是團長的想法,你們做出任何選擇,我都不會責怪。”格雷按了按眼角的濕痕,笑道:“團長送了一句話給我,我轉送給你們,‘goodluck.’。”
賞金平原的雨季即將來臨,烏云低沉,如一塊巨石壓在人頭上,難以喘息,狂風夾裹充沛的水汽在平原上橫沖直撞,呼嚎如鬼泣,寒冷浸入骨髓。
三個小時后,彼得的軍隊完成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平原天塹之間被搭上十幾架鐵板浮橋,寬可跑馬;幾千名絕望的難民被驅趕到平原天塹前。
很快,軍隊開始集結。
嘹亮的號角點燃心中蘊藏已久的戰火,圣鋒騎士團身著鋮亮金色鎧甲,在天塹前一字排開,槍林刀樹,其雄壯不可言喻,這一刻萬馬齊喑,一股沉悶而壓抑的氣氛在四周蔓延開。
相比之下,難民群相互簇擁在一起,瑟瑟發抖,對于接下來的命運充滿未知的恐懼,有人恐懼到無法站立,卻又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孩子、老人和婦女躲到人群中央。
彼得劍眉緊鎖,目不斜視,毅然拔出長劍,劍指賞金鎮。
千軍萬馬發出整齊的嘯聲,一瞬間,一股騷臭味在難民陣營上空彌散開來,人們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懼開始哭泣,然而,這并不能喚醒圣鋒騎士的惻隱之心。
同情只為同類而生,這些難民對于高貴的圣教人士來說,無異于牲畜。
大軍緩緩前行,數千民難民被驅趕著通過鋼板橋,其中不少人由于過度驚恐,而失足墜落,決戰終于開始了……
轟!轟!
稀疏的爆炸聲在平原上此起彼伏,這時候,難民才明白他們的用途和處境,然而,對于飄零在亂世的底層螻蟻,前方是地獄,后路也是地獄,他們沒有選擇。
一聲雷霆爆響掀開了賞金鎮反擊的序幕。
狹長的穿甲彈從某個角落迸射出來,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飛入敵陣,穿透脖頸間的鎖子甲,帶出一朵小小的血花,騎士捂住脖子,眼睛瞪圓了,殷紅的鮮血從指縫中涌出來,騎士在馬上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隊伍立刻做出反應:
一名牧師高舉華麗的權杖念著古怪的咒語,一道金光閃爍,降落在墜馬人身上,奇跡發生了,這人掙扎兩下,竟然從馬上坐直了,鮮血止住了,只剩下手上的痕跡。
與此同時,一名騎士忽然脫離隊伍,人馬合一,朝著狙擊點策馬狂奔,而就在他發動的瞬間,另一名的牧師再次抬手,一縷神光落在他身上,和金色盔甲相得益彰,熠熠生輝,十分耀眼。
那一瞬間,戰馬的速度又快了三分,前后速度的變化肉眼可辨,500米的距離,不消20秒的時間。
狙擊手為了保證對于圣鋒騎士的殺傷力,只能將距離控制在500米內,現在他嘗到了后悔的滋味,因為,騎士幾乎在眨眼之間趕到他身前,根本沒有逃脫的希望,然而,他并非孤身作戰。
咚!咚!!遠處又傳來幾聲轟鳴,子彈觸及金色盔甲被彈飛了,如果不能命中破綻,子彈根本無法穿透被施加了神術的金屬鎧甲。
格雷透過瞄準鏡察覺到這情況,心中充滿了苦澀,科技和神力的對抗,感覺如此無力,裝備和實力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啊!
又是幾匹奔馬沖出去,各自鎖定目標,不到一分鐘之內,幾聲慘叫湮滅在狂風中……
圣鋒騎士各自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返回隊列,那一刻,整個騎士團彌漫著一股睨視天下的煞氣,像是在發出無聲的宣言:
螻蟻們,這就是你們觸怒我的下場!
格雷連忙下令:“停止射擊,向賞金鎮方向撤退。”
于是,一場交鋒很快平靜下去,騎士團繼續朝賞金鎮進發,而那些狙擊手像是被消滅殆盡了一樣,無影無蹤。
大部隊往前緩慢推移,落入陷阱的難民被挖起來,被繼續驅趕著,朝賞金鎮進發。
十幾萬免費勞工日夜奮戰的成果初現效果,也許陷阱很簡陋很粗鄙,能被一眼識別出來,但是漫山遍地的泥坑給圣鋒騎士帶來很大的麻煩。
騎士團隊形被地形切得凌亂無章,又是雨前季,地面松軟,被人工挖鑿無數泥坑后,地面結構被破壞,沉重的馬匹陷入泥濘地里,移動艱難,極其耗費體力。
終于,圣鋒騎士團的步伐被拖慢下來,按照他們行軍的趨勢,今夜又能茍活,站在賞金鎮外圍,參與的狙擊手稍稍釋放了一口悶氣……
天氣很糟糕,空中飛舞著淅瀝的雨沫,刮在人身上,隱隱有一種刺痛感。
夜來得很快。
此刻,賞金鎮陷入一種莫名的氣氛中,經過一天的緩沖,人們漸漸接受即將赴死的命運,平靜下來,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渡過尚且不知剩余多少時間的殘生。
賞金鎮上,有的店鋪早早關了門,一家人圍坐在壁爐前,男人罕見地沒有跑出去找樂子,和家人待在一起,緬懷過去的時光,享受最后的寧謐。
有的店鋪索性大開店門,并宣布今晚免費,許多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更多的人聚集在廣場上,好運神的雕像前,牧首倫道夫和圣女小芥子站在雕像前的平臺上,在低訴,人們虔誠地閉上眼,低頭禱告,就連好動的小孩都進入一種老禪入定的狀態。
此刻,好運神的雕像正在微微泛光。
“我們同樣信仰主,為什么教會不能容許我們存在呢?我想,我們虔誠的心并不遜色于那些從小沐浴圣光長大的孩子,也許我們的區別僅僅是皮膚的顏色和樣貌。”
他的身旁的老者解釋道:“小尼克,因為我們是異教徒啊!也許圣鋒之主并不介意世界上存在一個和它一樣偉大的神祗,但是,那些侍奉圣鋒之主的仆從們不會這么想。
他們充滿了欲望,而世界上又沒有能約束他們欲望的天敵,便覺得惡行不會得到懲罰,不受約束的力量會讓惡行,變成一種習慣,信仰在習慣中慢慢丟失,那便是魔鬼。”
“那我們要怎么辦呢?”小尼克抬起頭問道。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好運神祈禱,祈禱奇跡發生,主終會懲戒這些殘暴的、失去信仰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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