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第360章醉蟲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雄 | 河邊草   作者:河邊草  書名:北雄  更新時間:2023-04-09
 
陳孝意,溫彥博到的時候,已是夜深,水米未進,先就拜見李破。

李破設宴于并州總管府后宅,給他們接風洗塵。

他們說了很多的話,談及的東西廣而駁雜,一直飲到天明,最終,陳孝意和溫彥博都喝多了。

從始至終,兩個人最想問,終也沒有問的話,其實就是一句,總管其志若何?

因為進據晉陽之后,并代兩州相連,基業初成。

按照路上溫彥博說的,就是順勢稱晉王,應該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這是形勢需要,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

此時再稱并州總管,或者代州總管,都無法滿足當前局勢的需要。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之后頒行政令,招納豪杰,犒賞有功將士,都需要這么一個名義作保。

至于這個王號是自稱還是受封,溫彥博想的也挺好,派人去東都討要便是,想東都也不能不給。

即便是晉王可能不成,也應該封一個晉公出。

雖說份量差了一些,可一個晉國公,也能安穩住并代兩州人心了。

他跟陳孝意在路上大致商量了一下,陳孝意并不反對,只是說要等一等再行進言。

理由也很充分,晉陽方下,李破以代州行軍總管之職統領代州上下的時日也不長,根基不算安穩。

而且,不久李破便要率大軍北上中,此時稱王稱公,都于事無補,不如緩上一緩,趁今年秋天,積蓄糧草,安撫黎庶,等大軍轉之時,聯于蘇亶,李碧,王祿等人一起進言,時機上更恰當一些。

所以,他們頗為振奮的到晉陽,對此事都是只字未提。

而兩個人的到,讓李破也松了一口氣下。

這不光是陳孝意和溫彥博到了,而且,兩個人都帶了一大群的下屬和從人,讓身邊除了領兵將領就是降人的李破,安心不少。

這一天清晨,晉陽南門之外了一行人,有代州行軍總管府軍令為憑,車馬之間,飄著一股酒香,順利的進了晉陽城。

王績到了。

王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自小好學,加之天資聰穎,博聞強記,文名漸顯。

開皇二十年的時候,年幼的他到長安還拜見過楊素,顯然,家世很不錯,頂的自然是晉陽王氏的名頭兒了。

楊素稱其為“神童仙子。”

差不多就是說這孩子很聰明,長的也好,說不定就是被貶下凡塵的仙童呢。

這種軼事無從考據,也總能和楊素沾邊兒,只能說明楊素其時權傾朝野,而且,也一直很愿意養育人才。

實際上吧,楊素和高熲相爭,高熲向有愛才之名,楊素也就不甘人后,喜歡和一些聰明的后進之人談一談,并點評一下。

流于敷衍,和高熲之愛才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不過啊,受過他點評的人物,其實都挺奇葩的。

李靖據說少年時就受過他的稱贊,可這人倒霉了半輩子,如今正在蜀中殷勤的剿匪,功效很不錯,幫了一些人的大忙,在蜀中名聲漸起,受到了一些大人物的推崇和尊敬。

沒辦法,李氏族人在蜀中勢力還是不小,主政蜀中的有好幾位呢,焦頭爛額之下,正好碰到一位及時雨,不尊著敬著也不成啊。

可聽聞女兒女婿在北邊鬧出了大動靜,連樓煩林太守和幽州總管羅藝這樣的人都讓女婿給宰了的時候,李靖有點害怕了。

事業剛剛稍有起色的他,據說因水土不服的原因,病倒在蜀中,不久被人送了長安,之后這位躲進李秀寧牙府之中,就不出了。

這個時候,估計他也是把那個見鬼了的女婿詛咒了一番又一番,于是,他就又在長安過起了心驚膽戰的生活。

他的名將之路隨之戛然而止,可蜀中依舊流傳著他的名字,一日之間,連破盜匪,山蠻十余陣,剿滅叛軍六支的戰績,讓李靖這個名字在蜀中十分的響亮。

蜀中官員將領,對其稱贊有加,若非其裝病裝的太像,執意想長安,其實即便被女婿所累,李淵想要殺他也不那么容易,蜀中想保他的人大有人在呢,因為這人太好用了,還不像別的領兵將領那么桀驁不馴。

言談舉止之間,盡顯門閥風范,很是令人心折。

李靖頭頂的霉氣還很濃,當年楊素的點評聽上去也就差不多像詛咒一樣了。

而王績呢,這人和李靖不一樣,李靖這半生中,是坑太多了,他本人的原因反而要位居其次。

王績正相反,這人才學很不錯,可在求學之路上,這人受到了魏晉遺風非常大的影響。

性情漸漸疏狂了起,還染上了好酒的毛病,屢次為官,屢次自行辭官出走。

他是文帝所開科舉的受益者,年紀輕輕便入朝為秘正字,這樣的官位,起點不能說不高,可沒多久,這人覺著太受拘束,于是自求為揚州縣丞。

這是自己跑了,到了揚州,這位沒干正事兒,整日飲酒,不理政事,估計是想弄個無為之治出。

可眼見天下大亂,容不得他如此清閑,他到聰明,見勢不妙之下,立馬跑了老家繼續寫他的酒經去了。

到了大業十三年,李淵南下長安,有人在龍門聽說了他的名聲,招他入李淵賬下為官,他也沒理會。

到了唐武德元年,李淵稱帝,秘省有人又記起了他,沒辦法,這人辦事不靠譜,可在文壇之中,卻有一席之地,名聲很是不小,甚至于他的放蕩不羈,也為很多人所推崇。

于是,又有令下,讓他入秘省為官,要是按照既定的軌跡,他是抗拒不得的,而且吧,家里也快被他喝窮了,正好到朝中弄些好酒喝。

最重要的是,其兄王通歿了,讓其悲痛之余,疏狂略斂。

可此時,其弟王靜從內帶了人,想接他去內安居,本吧,這兩兄弟應該是王績帶著王靜入長安才對。

可這會兒去反了過,王績對秘省的職位是一點留戀之處也沒有,現在多了一個選擇,立即欣然應允,隨弟弟帶著家眷北上代州。

等他們這一一往的時候,北地情勢已是劇變。

李破剛收代州三郡,便揮兵南下,攻取了晉陽堅城,給李唐后背上狠狠了一刀。

李元吉一路收攏兵馬,眼見河東漸亂,又聽了宇文歆獻城的消息,這位心高氣傲的齊王殿下驚慌之下,將兵權交給竇誕等人,自己先跑長安請罪去了。

他這里逃竄上癮,扔下了一地的爛攤子。

于是乎,王績兄弟兩個這一路上,也是走的心驚肉跳。

所幸的是,接王績北上的乃恒安鎮軍精兵,一路東躲西藏,不成就跟人打一仗,還是護著王績家小平平安安的到了晉陽。

到了地頭兒,王靜心中大安,便尋兄長說話。

他是捏著鼻子鉆進王績的車廂的,縮著身子避開酒壇,坐在了王績對面兒。

看著醉醺醺的兄長,王靜無奈的笑笑,道:“大哥,今日不能再飲了啊,我打聽過了,李內正在城中,咱們要先去拜見一番”

王績長的是好,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鼻直口方,儀表堂堂,留著長須,不喝酒的時候很有些成熟男人的威嚴和魅力。

可這會兒,大清早就喝多了的他,像蠕蟲一樣蠕動著身子,瞇著一雙醉眼兒,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酒壇子,什么形象也就都沒了。

“拜見什么?我又不是做官兒的,晉陽的好酒多年未嘗了呢,哼哼,進了這城,就聞到一股酸臭氣,掃興掃興。”

王靜摸了摸飽受折磨的鼻子,他可是喜歡脂粉氣,不喜歡酒氣的人呢,他其實也是被這位兄長給帶壞了,不愿做官兒,只愿逍遙度日,可這次的事情,他卻不能不說兩句。

他當然知道,兄長所說的酸臭氣,是指的晉陽王氏主支,像他們兄弟這樣的秉性,自然不會入晉陽主支的法眼。

王通故后,晉陽主支會為其在祖墳設衣冠冢,他們兄弟要是沒了,主支可無人會搭理他們。

嗯,聽說話就知道,兄長還沒喝醉呢,王靜稍稍心安,“大哥,李內頗有雅量,今日又派人護送你我北,若不去謝上一謝,豈非失禮?”

王績確實還沒喝多,此時聞言,翻了翻眼皮,狠狠的瞪了一眼弟弟,斥道:“你個薄情寡義的浪蕩子,也知道什么是禮了?”

聽這口氣,王靜立即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還摸摸額頭上的一塊傷疤。

這是他兄長酒醉后給砸的,再瞅瞅兄長抱在懷里的酒壇,心里思量著,這東西砸一下,可不比當年那個銅壺了,定然要頭破血流,嗚呼哀哉。

王績哼哼兩聲,蠕動到一個舒服點的位置,才接著道:“先歇歇吧,明日里再去拜會,你帶著他們去跟那些老頭子說,咱們要王廖的人頭,算是給人家的見面之禮。”

王靜嘻嘻一笑,他這位大哥不喝醉的時候,其實很是英明神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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