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第448章大將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雄 | 河邊草   作者:河邊草  書名:北雄  更新時間:2023-04-10
 
唐武德二年五月間。

絳州唐軍北上,兵勢甚盛,但行軍速度可絕對稱不上有多快,四天之后,前鋒所部才到達臨汾,和臨汾守軍匯合在一起。

大軍齊集臨汾的時候,已經是八天之后了。

行軍如此拖沓,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一個呢,唐軍成軍不久,各部之間沒什么默契可言,要不是各部在絳州駐扎了一段日子,內部進行了一次整合,大軍的行進速度還要慢上許多呢。

再一個呢,并代大軍的將領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大戰,唐軍同樣如此。

就像晉州道行軍總管李神通,就非常缺乏帶領大軍作戰的經驗,實際上,他成名之戰也就是起兵的時候,隨著李秀寧平滅了長安縣左近的匪患,接著又帶兵攻打了一下長安舊城。

他沒經歷過太激烈的戰事,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那么多的人舉薦賢才想要取而代之。

其實呢,無論是屈突通,還是劉文靜,甚或是內史令唐儉,在帶領大軍征戰方面的能力,皆非李神通可比。

可話說回來了,瞅瞅唐軍各路領兵人物也就知道,李淵信不過外人領兵。

蜀中是李淵的侄兒李孝恭在帶兵,西北是李世民,潼關是李建成,其余人等再有才能,也不會居于主位,只是在輔佐著李氏宗親而已。

而輔佐李神通的,卻還是裴寂,姜寶誼之流,這些人不給李神通添亂就得了,哪里還能指望他們在十余萬大軍整合當中,有什么建設性的意見和舉措?

再者呢,唐軍也在提防并代騎兵的騷擾和攻擊,八千騎兵被李神通死死握在手里,就等并代騎兵出現,好能瞅準時機,挫挫賊軍鋒芒呢。

而這八千騎兵可是唐軍的寶貝,東拼西湊而來,又向潼關借了一些,才成軍八千。

這不但是缺少良馬的問題,也是缺少優秀的騎兵的緣故,唐軍騎兵主力,都在西北和薛舉對陣,晉地唐軍能湊出八千騎來,實在是不容易。

而這也是李神通打算對抗并代騎兵最有力的一件武器,輕易不會這些騎兵出擊,做那無謂的損耗。

如此一來,加上大軍后勤輜重運送不便等緣故,唐軍行進緩慢才是正理。

實際上,從這里也能看的出來,隋末戰亂到了現在,天下已是大傷元氣,在戰亂時節,天下是涌現出了很多精銳之師,普通軍伍的戰斗力也非平常歲月可比。

無論人力物力,還是兵員素質人數,卻都已失去了隋朝盛時的赫赫之威,形之于外的便是虛弱的本質。

迤邐而行的大軍當中,一桿大旗之下,徐世勣高踞馬上,隨著滾滾洪流緩緩前行。

這是個很年輕的人,歲數不超過三十,身體看上去有些單薄,個頭卻不矮,皮膚黝黑粗糙,在加上沉肅而又堅毅的目光,看上去要比他的實際年齡老的多。

他當年是個讀書人,可現在再瞧,身上已經沒有半點書香氣了,七八年行伍生涯,徹徹底底的改變了他整個人的氣質。

當年那個投筆而去,毅然決然的上了瓦崗山,入了賊伙,滿腔熱血只為保鄉梓平安的年輕人,早已沒了蹤影。

現在的徐世勣,已經是個殺人如麻,雙手染滿了鮮血的領兵大將了,多年過去,他心中的仁慈之念還能剩下多少呢?

此時的徐世勣信馬由韁,有些出神的望著滾滾前行的大軍。

當了多年的瓦崗匪,以前朝思暮想的都是脫此泥潭,讓翟讓,李密等人都見鬼去吧。

可如今投唐,也算是一嘗所愿了,然而心里卻總是不踏實,從潼關到晉地,唐軍中那種無所不在的排斥感,讓他心中悚然,他麾下的士卒同樣和唐軍格格不入。

總的來說,不管是他徐世勣還是他部下的將領們,都沒怎么做好融入唐軍的準備,種種的不適應也在所難免。

也沒誰給他們一段適應的時間,對他們進行整編,讓他們變得和唐軍契合一些。

從太子李建成的潼關守軍,隨后歸于李神通轄制,他們就像做夢一樣,一覺醒來,就已經離開了駐扎多年的河南故土,來到了陌生的晉地。

這讓這支李密降軍上下,都有了一種獨特的孤獨感。

而且更為可怕的是,全軍上下建功立業的心思都不多,幾年的戰爭,他們差不多已經迷失在了那一場場殘酷的殺伐當中。

他們的雄心壯志早已在河南地面上的鮮血和廝殺之中消磨殆盡,即便是徐世勣自己,也每每都在慶幸,他還能在那一連串的戰事當中活下來。

當年許多的老面孔早已不見,剩下來的都是滿身血腥的混世魔王。

他們不再談什么忠義,因為忠義的人都已死在了一場場的內訌當中,他們不再談什么正統,因為他們早已站在了正統的對立面兒上,他們不再談進入洛陽該如何如何,因為他們從來不曾有希望走進那里。

他們也不再談什么高官厚祿,因為再大的官兒到了如今也只能吃粟米飯,他們同樣也不再談論將來,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死去。

他們只知道死死握住兵權,絕不給人窺伺之機,他們只知道攥緊糧草,絕對不能讓人搶奪了去,因為他們只剩下了這兩樣可以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

就像現在,徐世勣眼角眉梢都帶著憂色,卻還在心中慶幸,這兩萬多兵馬的兵權到底還在他手中。

對于此戰嘛,他到沒覺出什么危機感,打了這么多年的仗,什么樣的兇險他都已經見識過了,他也覺得什么樣的對手想要吞下他這兩萬人馬,都得崩掉了牙齒。

這無疑是他非常自信的地方,百戰之士不是說著玩兒的,他們曾經搶奪過運河船只,曾經打敗過圍剿官軍,更圍殺了名將張須陀,他們和王世充的各部精兵往來廝殺多年,前不久,他們還擊敗了宇文化及的關西驍果。

他們不曾驕傲的告訴唐軍將領們,從河南地面上殺出來的他們,戰力當冠絕當世,由他所率將沒有任何對手能輕易擊敗他們,因為那既沒有必要,也很得罪人,可他認為事實上就是如此。

天下強軍,當以河南軍伍為首。

這是從戰陣當中殺出來的自信,不用多說什么。

而此戰十余萬大軍云集,雖說各部戰力參差不齊,可他不認為晉北那個什么李定安能夠擋得住。

實際上,這個人的名字他之前倒也聽說過,好像殺了幽州總管羅藝,和河北悍匪宋金剛的就是此人。

可羅藝和宋金剛之流,都算得了什么呢。

而到了潼關不久,他才聽說此人占了晉陽,成了一地諸侯了,他也沒太在意,只想著此人聲名寥寥,也不過是趁著天下紛亂趁勢而起的人當中的一個。

此次隨軍討之……只要別讓他和他的部下們去攻打晉陽堅城,其他什么都好說。

說實話,打了洛陽那么多年,他算是落下毛病了,看見堅城大邑腿就有點發軟,沒辦法,估計李密麾下的人馬從上到下都有著這樣的心理陰影才對。

至于代州騎兵,好吧,既沒有參加過遼東之戰,又沒有走出過河南的他,從來不曾見過大規模的騎兵作戰到底是個什么模樣的。

他想的是,有了大盾和長槍,應付起騎兵沖陣來應該不會太難,就像王世充部的騎兵,以及關西驍果的沖鋒,都拿他們沒多少辦法。

實際上,這種坐井觀天的自信實在有點致命,他的名將之路需要走的還遠著呢,如今的他根本不知道精銳邊軍,代州鐵騎這些字眼兒到底意味著什么。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甚至于他已經想到了此戰過后,他應該去到長安中向皇帝表表忠心了。

忠心怎么表?還得拿舊主來做文章,李密已經窮途末路,若能派人勸降其人,也許他就不用擔心今后的路該怎么走了。

“將軍,將軍……”

徐世勣醒過神兒來低頭看過去,一個滿頭大汗的漢子正怯怯的看著他,一口的晉地口音,讓他聽著很別扭。

而看見這個漢子,徐世勣的頭就又疼了疼,這個家伙叫張滿,那白臉賊的親信。

好吧,白臉賊的稱呼是他的部將們對姜寶誼的蔑稱。

這位關西貴族子弟自從到了徐世勣這里,已整頓軍法之名而行監軍之責,而這人不論身份還是做派,甚或是其人的職位都很不討人喜歡。

到了他這里,先就想殺人立威。

徐世勣好言好語的將其勸住了,不是因為他徐世勣護短,他也知道他麾下的軍卒們軍紀有些散漫,很多時候他也痛恨那些傷及無辜的家伙。

可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而且吧,他更知道一點,他麾下的兵卒絕對不能以殺人來震懾。

那根本就是無用之舉,朝不保夕的他們根本不怕這個,反而很容易引起軍卒們的不滿,他們不滿了會做什么呢?

輕了他們會偷偷逃走,去投別的將軍,重了他們就會叛亂,成群結隊的殺過來砍下將領的人頭自立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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