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第813章何稠(二)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雄 | 河邊草   作者:河邊草  書名:北雄  更新時間:2023-04-10
 
李破很愿意和何稠聊天。

何稠和這年月的文人不一樣,他的主業是理工科,也就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時不時冒出幾句讓李破聽不懂的話出來。

而且何稠年歲老大,見過太多的事情,加上老年人總愛陷入回憶當中,所以跟何稠聊天總能聽到一些以前的故事。

比如說現在,何稠消了氣之后,就跟李破聊到了當年他和劉龍,宇文愷督建大興城的往事,大興城的主體框架,用時一年零七個月。

速度之快,連宇文愷自己都連連贊嘆,聽到這些,李破暗笑,要說何稠督建了洛陽城還確有其事的話,那么督建大興城的時候,何稠估計只是跟人家打了個下手而已。

可人家年紀那么大了,得容許人家吹點牛什么的。

一年零七個月,建了一座長安這樣的大城,也就是開皇二年開工,開皇三年便已完工,然后文帝楊堅便帶著文武百官以及很多百姓搬進了新城。

這樣的速度確實應該贊嘆一下,期間用了多少勞役,又死了多少人,可想而知,李破總算也能知道楊廣為什么那么喜歡建城了,遺傳嘛。

對宇文愷,何稠是推崇備至,即便何稠在自己的成就上非常自負,可還是覺著和宇文愷比起來,他著實遜色一籌。

可惜,那樣一位匠作大宗卻遇上了楊廣那樣的昏君,落得個郁郁而終,弄得何稠自己也差點歿于兵亂。

想起這些何稠就氣不打一處來,每次都得嘮叨一陣。

李破深有同感,宇文愷可惜了,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出這么一個人,比名將名臣什么的珍稀多了。

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間一個多時辰過去,廳堂間點起了燈火,酒已溫了數次,茶也煮了好長時間。

李破喝了不少的水一動肚子里都開始嘩嘩的響心里已是決定老何頭家里以后還是少來……

何稠談興很高,依舊滔滔不絕的在說話可是話題轉了幾次終于又被何老人家拉了回去。

他開始講起了楊堅稱帝時的一些事情,大意上就是說人家楊堅稱帝的順理成章國號選取上同樣沒多少異議,可人家楊堅還是廣納人言連他何稠的意見都問到了才定下國號。

當時他何稠才是個散騎侍郎。

聽著他發牢騷,李破含笑不語,他姿態已經擺了出來,若你還是當年的散騎侍郎這會肯定不能說這話不然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可你年紀這么大了,咱讓著你一些也是應該的,老人家嘛,不用太過較真。

等何稠說的差不多了,李破才道:“文皇帝雄才大略有目共睹,咱也很是敬慕……今有一事不決您老給想想,若是文皇帝在位該如何處置?”

何稠有些累了,可聞聽此言還是精神一振他就喜歡這種被人關注的感覺心下還在埋怨,你問俺就是了,還提什么文皇帝,要是再被托夢一次,還不得和堯帝打起來?到時你受得了嗎?

“大王請講。”

“李淵主政關西也不過六七載,先不說他封了多少官職出去,就說他賞賜出去的爵位,估計連吏部都無法計數了。

這么與您說吧,李淵自己的部屬,以及他兒子們的屬下,之外只要歡迎他回關西當皇帝的人,差不多都封了爵位。

我率兵南下的時候,路上有那降順的縣令,就敢朝我要封賞,大致上就說人家李淵都給他封了爵,我這漢王總不能差了……”

說到這里,李破飲了口酒,笑道:“我與李淵仇敵也,可說實話,李淵這人在我看來還不錯,起碼比王世充,李密之流強的多,為政之上也頗有章法,若非總與我為敵,我都想跟唐公交個朋友了。”

說完還矯情的晃了幾下腦袋,做出頗為感慨的樣子,這要是李淵泉下有知,定要跟這廝計較一番。

“可在這封爵之上,李淵做的實在差勁……您老也曉得,我治下如今才幾個爵位,所謂物以稀為貴,爵以顯貴應該是不錯吧,不然大家人人皆有,還顯個什么,貴個什么?

每每想起這事,便頗為惱人,偽王所為,有心不認吧,怕犯了眾怒,若是認下吧,過后我賞功之時,也要大發爵位,不然難以服眾啊,這樣一來,豈不呈火上澆油之勢?

您老說說,若是文皇帝與我易地而處,又該如何?”

何稠一下就糟心了,這種事根本沒什么好辦法,承認前朝的爵位官職,是安撫人心的首選,除非你不想過了,才會大肆進行清洗,安插親信。

那樣的大換血必然會激起劇烈的反抗,后果都不用想,多數要來玉石俱焚,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文皇帝來了他也沒轍,他當年接掌皇位的時候行的是禪讓之禮,最為溫和的朝代更迭形式,政治交接之間根本沒有發生多少流血事件。

也就說,北周的遺產大部分都被前隋接納了下來,同時也接過了統一天下的資本,不然的話,關西來一場內訌,不定現在的天下是什么樣子呢。

成熟的政治人物都知道平穩的交接是多么的可貴,這其中就有官職爵位這一項,你可以替換一些人,可以消奪一些人的爵位,可你不能搞大規模的清洗,那會引起恐慌的。

李破所言的怕犯了眾怒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人家辛辛苦苦得來的爵位,準備傳之于子孫的,你說不承認就不承認了,激起的必然是深深的怨恨。

這對于正處于擴張期的政權而言,十分的不利。

瞧著何稠緊鎖眉頭的樣子,李破心里樂的不行,你瞧瞧,給你找點事吧你還解決不了,不給你找事,讓你清閑些吧,你還哭鼻子,還真是個老頑童。

這還只是李破面臨的問題中的一個,再扔出兩三件來,何稠今晚也就不用睡了,由此也可見李破面臨著多大的壓力。

不過也沒辦法,天下亂了這么久,自然是問題百出,進了晉陽,就要解決并州的問題,進了長安,自然就要解決關西的問題,等哪一天天下一統了,那他就是真正的天子,要解決的就是天下的問題。

瞎捉摸了半晌,何稠終于苦著臉道:“此等兩難之事,需緩圖之,大王千萬莫要急于一時啊。”

其實這就是老臣的好處了,他們絕對不會像年輕人那么激進,總是想找出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慢是慢了些,可當政者多數時候是要慢下來的。

一拍腦門一個主意,眼前一亮又一個主意的人,最好離的遠些。

李破點頭就笑,“您老也莫為難,我也只是順口一說,賞功之事不遠了,大肆封爵幾乎已不可避免,只是虛銜可頒,實祿就沒辦法了,咱們發不起啊。

所以蘇元宰他們出了個主意,只我親口加賞的那些人,才可領實封,其余皆為虛銜,連祿米都不用想的虛銜。”

說到這里李破自己都笑了,這肯定是本末倒置的無奈之舉,其實李淵已經開始這么干了,不然的話李唐根本撐不到現在。

何稠聽了也笑了,“這還真不是什么新鮮法子,文皇帝時也有的,只是那會爵位雖多,卻多有出處,并不如此時泛濫,李大郎真是造孽不淺。”

他們其實都明白,官爵泛濫可不是李淵一個人的事情,蕭銑,竇建德,甚至是西涼的李軌,梁師都等人,又有哪個治下沒有一堆的國公?

所以說這個問題到此也就變得不是問題了,因為問題根源上無法解決,那就只能拖著,對于李破而言也就暫時不用去考量,那還成什么問題?

何稠瞄了李破幾眼,終于醒悟這是大王拿別的事情來堵他的嘴,卻也不好再說什么,生怕李破再拋出點什么來,他若還吱吱嗚嗚,不免給人以你只發脾氣,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的模樣,那可就把老臉給丟光了。

于是何稠終于不再犯倔,正常的匯報起了他自己那一攤事情,事情不少,卻偏于瑣碎,對于李破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全部托付給何稠。

他只是在琢磨著給何稠派幾個得力的助手,別把老頭給累壞了就成,至于以后在朝堂上大家都穿什么,守的什么禮儀,用的什么器具,奏的什么樂,看的什么大夫之類的東西,他都不甚感興趣。

他只跟何稠問了問,宮中的廚子是不是也歸太常寺來管?

何稠很肯定的告訴這個不學無術的家伙,太常寺不管這個,開皇年間那是門下省的事,如今他倒也知道,好像是歸殿中省的尚食局來管,其實也是門下省下轄,只是從直轄改為了間接管轄。

換句話說,尚食局得地位下降了,可能是李淵百獸宴擺的太多,怕有人下毒,所以尋了殿中監來轄管一下,從中添了一道程序。

李破也只是順口一問,畢竟他在飲食上還是很講究的,宮中的那些廚子都是女子,不用懷疑她們的手藝,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人,那手藝可不是晉陽名廚能比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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