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第998章雅集(三)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雄 | 河邊草   作者:河邊草  書名:北雄  更新時間:2023-04-10
 
趙博士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正是閻立本,心說還真是背后莫論是非,被人捉個正著可是尷尬。

閻立本,京兆萬年人,前隋殿內少監閻毗之子。

京兆閻氏是北周外戚,閻立本的母親是北周清都公主,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他外公,在長安算是比較顯赫的門戶了。

同時他們也是前隋龐大的匠人群體中的一員,而且是家傳的本事。

閻立本兄弟不但擅畫,而且精于建筑,工藝等等,他本人就在將作監任職將作丞,他的兄長閻立德則在尚衣局任職尚衣奉御之職。

李淵在時,他們兄弟受李世民看重,皆在秦王府任職,算是秦王一黨。

閻立本二十歲出頭年紀,長的白白凈凈,性情開朗活潑,今日來此雅集,以一副文運堂雅集圖奪得頭籌,實實在在壓了兄長一頭,正高興著呢。

他擅畫肖像,筆觸舒緩而又細膩,趙博士贊他們兄弟的畫作隱有大家之風并無夸大。

閻立本在堂中正四處溜達,享受著友人的贊譽,剛才看見了阿史那容真,當即便湊了上來,倒不是起了什么傾慕之心,而是擅畫肖像,見獵心喜而已。

“賢弟莫要說笑,俺雖不才,卻從來不背后說人是非。”趙博士解釋著,閻立德那人比較嚴肅,閻立本就很好相處。

閻立本嬉笑一聲,“俺說笑兩句,趙兄可莫要當真,閻讓的畫確實不怎么樣,說他幾句又能怎的?”

趙博士哭笑不得,連連搖手道:“你們兄弟家學淵博,旁人比不得,俺底蘊淺薄,可品評不來。”

閻立本哼哼兩聲,顯然對他的圓滑很不滿意,轉頭對李破道:“這位仁兄年歲……老大,見識一定不凡,在此駐足良久,可有所得?”

李破咬了咬牙,他娘的你個小崽子,真沒家教,而且狗眼亂瞟,信不信俺給你剜出來?

有些惱火,李破的臉上立即泛起了燦爛的笑容,抬手用力拍打了幾下閻立本的肩膀,“這些人里就你看著最順眼,哪天換個地方請你喝酒。”

閻立本被拍的身子一矮,頓時有些后悔跟這人說話了,心里嘀咕,張嘴就請人喝酒,一看就是粗魯之輩,此間大作他肯定瞧不明白。

關西世族當中這樣的人數不勝數,粗通文墨,以武功立足,李破正經就是其中之一,倒也不算冤枉人。

閻立本性情開朗豁達,也不著惱,只是又賊賊的看了看阿史那容真,正對上那雙泛著酒紅色的眸子,被那眼底的冷漠刺了刺,不由趕緊避開。

他還有些不死心,正色道:“在下閻立本,京兆萬年人,現為將作監監丞,不敢請問仁兄名諱。”

貴族相見,流程開頭就是敘家世,如果門當戶對,那就可以更進一步報出父祖什么的,然后大家掂量一下,還有沒有交往的意愿,若是大家滿意,就可以相交為友了。

自古以來,乃至于以后,形式上或有改變,但本質上都差不多。

在將作監任職啊……李破漸漸收斂了笑容,畫畫好的人他不很在乎,可要是身有匠工之藝,在他這里總能得些優待,即便這人瞧著有些好色……

不管那么多,翻開小賬本先給這廝記一筆,也不知以后能不能來到自己面前,到時再跟他計較。

“我是李大,在門下省任職,今日適逢其會,才來湊湊熱鬧,于書畫上不很精通,看你挺……自信的,不如為我講解一番?”

趙博士聽的哭笑不得,也不知這人知不知道京兆閻氏是哪個……閻二郎不會挨揍吧?

閻立本則眨巴著眼睛有點愣神,心說你不報名諱,官職,藏頭露尾的也就算了,還想使喚于我……俺這是碰到了門下省的高官了嗎?

那里應該是長孫順德和封德彝為尊吧?沒聽說有姓李的占據高位啊……之前隴西李氏當政之時,倒是要小心一下,如今嘛……皇帝也姓李,皇親嗎?

長安世族中人心中都有一份英雄譜,閻立本背了一遍,沒找到合適的位置把眼前這人安進去,再瞅人家那有恃無恐的樣子,還有那不經意間便流露出來的威嚴,再有就是身旁那特異的女子,頓時小心了許多。

心里一邊嘀咕著,看那女子骨架極大,肩寬胸厚,步履穩健,必定身有勇力。

關西女子勇健者多,倒也不稀奇,只是其面容異于尋常,尤其是那雙眼睛……若是入畫的話,應該配弓刀,與猛虎相伴,才能顯其氣勢……是這廝的女眷嗎?可惜可惜,定是其仗著權勢,把人家給占了……

若是讓李破知道他的心聲,定然一刀將這廝斬了,什么占不占的,真難聽,這是俺憑運氣撿來的,他娘的是撿來的。

內心戲很足,行動上卻加了幾分恭敬,使喚就使喚吧,俺還年輕,臉面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給家里惹麻煩。

他于是湊到畫作前面,一本正經的道:“不敢不敢,能入此間便是文友,不論高下……此為我那兄長昨日游長安書院,有感所作。

冬日與眾人游園賞雪圖,他善畫山水,眾像,尤其是任職尚衣奉御之后,對人的衣著,神態等更有精進,仁兄可以仔細看一看,眾人游玩間,神情歡悅,儀態從容。

遠處山巒起伏,近處樓臺孤立,樹木凋零,白雪皚皚,既顯冬日之寒,又有游園之趣美,在意境之上已是上等佳作。

就是這筆觸……”

搖頭晃腦的說到這里,閻立本惋惜的道著,“這一年多來,他忙于俗務,筆法之上不免退步了一些,你看看這幾處,筆法黏連,顯出了些生硬。

再看這里,應該是一筆即畢,他卻添了兩筆,顯然是功力不足,無以為繼所致,還有這里,畫的是就我了,衣著臃腫,看著蠢笨,落于人后,孤單凄冷,宛若奴仆,定是他故意為之。

家父在時曾云,筆者作畫,當以意境為先,工筆描繪,顯人美者為上,露其丑怪者為下……哼,他全都給忘了。”

說著說著,越加覺著兄長很不厚道,不由很是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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