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第1066章反對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雄 | 河邊草   作者:河邊草  書名:北雄  更新時間:2021-04-13
 
阿史那牡丹輕笑一聲,低聲道:“皇后說的是,自然不能草率了之,試想一下,南北兩國的主人是一家人,那會少流多少鮮血?又能泯滅多少仇恨?”

她知道蕭氏的軟肋,如果兩國貴族當中,有誰會真心的想要大家平安相處,蕭皇后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蕭氏言有未盡,她又如何看不出來?

也果然如她所料,蕭氏神色有所緩和,眉頭輕蹙間,想了想才又道:“我聽人說,皇帝在草原上待過幾年,再算算他南歸時的年紀,應該是八九歲時北去塞外。

如果是從扶風郡啟程,怎么也得走上個一年半載,長途跋涉,還帶著個妹子,當時又逢晉地戰亂,大軍云集……”

說到這里,蕭氏有些心虛的左右瞅了瞅,便不再說話了。

那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不到十歲的孩子,領著個小小的女孩,若沒有人在旁護持的話,怎么可能走的過去?

李破南歸時只想求個活路,編造的身世可謂漏洞百出,人家尉遲恭守馬邑城門的時候,就能瞧出破綻來,何況是有心人了。

當然了,李破現在當了皇帝,也沒什么人再去質疑他的出身,不然的話,像扶風竇氏只需在郡內打問一下,還能瞞得住?可他們敢嗎?

阿史那牡丹終于露出了篤定的笑容,心說也就是皇后這樣的有心人,才能告訴她這些,她相信楊恭仁兄弟也應該有所猜測。

可她要是去像這樣詢問他們,他們一定是三緘其口,聽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而且他們說的話很快便會傳到皇帝耳朵里。

“這么說來,他應該就是漢王楊諒的兒子了吧?不然他也不會選漢王作為王號,子承父業嘛,南邊的人都講究這個……

可還有個疑問,當日楊諒兵敗,好像家眷都被取回了京師,沒聽說有漏網之人,那時皇后就在京師,可有傳聞說楊諒的兒子走脫了?而且楊諒只有一子,好像叫楊顥吧?

如今他在哪里,若還活著,我許能去拜訪一下?”

蕭氏苦了臉,看著好像變身審案之官的阿史那牡丹,心說你膽子可真不小,想要滿長安的去打聽皇帝的隱秘之事,不怕被皇帝砍了頭嗎?

她有點后悔跟阿史那牡丹說這些了,但話以至此,也已不能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只能心抽抽的道:“你不用忙了,楊顥歿于江都……唉,追尋這些真的有用嗎?

干脆都跟你說了吧,我那時聽聞,漢王在晉陽有一庶子,母親出身很是低微,生子之時,文獻皇后還在,應該是漢王怕母親不喜,所以未曾報上宗府。

漢王兵敗時,沒有尋見其人,二郎好像還曾派人追索過,應是未能見其蹤跡,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蛛絲馬跡,在蕭氏這里早已拼湊完整,只是每每思及自己年華正好時,那位還是個小小的嬰兒,按照輩分還得喚她一聲伯母,她心里就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多年來藏在心中的一個秘密就此吐露于人,她卻沒有半點輕松的感覺,而是心驚肉跳,心里升起的全都是后悔的情緒。

阿史那牡丹正好相反,皇后這里果然沒白來,讓她省去了許多工夫,不然她還要挨個的去拜訪那些舊人,一個個都人老成精,不定怎么敷衍她呢。

而且見的人越多,她在長安的處境也會越危險,因為還不知皇帝是什么態度,惹惱他,被趕出長安是輕的,不定她就再也見不到草原了。

于是她高興的道:“嘖嘖,漢王的兒子在多年之后,平定了諸侯,成為了大唐天子,若是楊廣泉下有知,豈不要被再氣死一次?”

蕭氏這下是真不滿意了,輕拍了她一下,“莫要胡言,文皇帝一支幾近斷絕,如今有一二存世,他們在地下應該都會感到欣慰。

而且你要別高興的太早,過去了這么多年,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誰又能真的知道呢?皇帝又已有了國號,自己是絕不會承認的。

哼,若你出去胡亂說話,怕是會送掉自己的性命。”

阿史那牡丹搖頭一笑道:“皇后多慮了,恐怕就算是我出去宣揚,也無人敢信……這些啊,也只能說給可汗聽聽罷了。

至于真假……咱們又不是在斷案,非要弄個水落石出……每個人的命運,都要聽從天神的安排,而天神總會給祂的寵兒以最好的指引。”

說到這里,她虔誠的撫胸低頭,像是在向天神祈禱。

蕭氏看著她,心說這里可不是天神能來的地方,注視著你的可能是佛祖或者是老君,你在這里向天神祈禱,很可能會惹祂們不高興的。

當然了,佛祖和老君都很寬容,并沒有懲罰阿史那牡丹。

良久,阿史那牡丹才抬頭笑道:“可汗派我來,是要親自見他一面,想來他也不會拒絕可汗的邀請,到時兩國會盟,場面自不必提,皇后若能隨行前去,共襄盛舉之外,可汗也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會盟?”蕭氏驚疑的看了阿史那牡丹一眼,她一下便想到了當年楊廣北巡榆林的事情,那次她沒有隨行前去,聽說場面盛大無比,回到長安后,楊廣依舊興奮不已。

讓秘書監虞世基仔細記錄了他與啟民可汗會盟的點點滴滴,并準備錄入隋史當中,當時她還記得楊廣得意洋洋的跟近臣們說,若非啟民可汗要為他管著突厥,不然的話一會隨在他身邊侍奉于他的。

和木桿可汗說南邊有兩個孝順兒的意思差不多,都極具侮辱性。

那這次可汗親自見他……還先派人來打聽他的身世,是想讓他像個真正的侄兒那樣去拜見姑母嗎?

蕭氏憂慮的想著,她當了那么多年的皇后,自然不會缺少政治敏感性,只是她弄錯了因果而已。

阿史那牡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湊到她邊上,低聲道:“他們相見,和楊廣會啟民可汗于榆林可不一樣。

沒誰會帶著數十萬人遠行,也不會有人站著享受萬眾景仰,有人跪著表示順服,他們相會只會談論兩國的未來……

順便可汗還要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像我說的那樣,和文皇帝夫婦那么的相像……”

蕭氏聽了稍稍的放下了心,“沒有哪個君王會真心臣服于他人,不然一定會召致怨恨,臥薪嘗膽的故事你應該知道……我覺得可汗不應該這么做,你能想象兩個君王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的模樣嗎?”

阿史那牡丹驚了驚,這話很有道理啊,她之前怎么沒想到?可汗想到這些了嗎?還是都被那人的身世牽扯住了心神,而忽略了其中的危險?

楊廣當年與啟民可汗相會,啟民可汗真是那么順從嗎?過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那些都不得而知,反正是把當時參加會盟的始畢可汗氣壞了。

而且楊廣在會盟的時候見到了高句麗派往突厥的使者,這也是后來他決定征伐高句麗的起因所在。

一場會盟,讓三個帝國先后卷入到了戰爭當中,并都受到了重創,你說兩國君王相見是不是很危險?

還真是旁觀者清,蕭氏無疑是給阿史那牡丹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可謂是透心的涼啊。

稍稍琢磨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必須立即派人回去提醒可汗,最好是讓她改變主意,而且得快。

不然這邊答應了會盟,好嘛,你卻改了主意,這逗我玩呢?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將就此毀于一旦。

那邊蕭氏嘆了口氣,緩緩起身,“天色不早,我有些累,就不陪你說話了,今晚你就宿在府中,可你要記得莫把這里變成鴻臚寺的驛館。”

說完便邁著步子走了。

阿史那牡丹趕緊起身相送,她知道皇后這是真的有些惱了,至于惱的是什么……

阿史那牡丹苦笑,那理由可不少,比如說她屢屢提及楊廣如何如何,又比如說她追問皇帝的身世讓皇后為難了,還比如說她跟皇后說了會盟的事情,顯然引起了皇后的反感。

皇后清居多年,不理外務,她卻給皇后帶來了無數煩惱,沒當即趕人就不錯了,好在還能留她在府上住一晚。

不然突厥使節大晚上的被趕出府去,那可就成了大笑話了。

皇后氣量還是小了些,像那人也不愿聽什么會盟的提議,但還是和她飲了不少的酒,沒有把煩惱一股腦的推給別人。

阿史那牡丹有點挫敗的坐回了榻上,沒滋沒味的又飲了些茶湯,顯然滌煩子并不能祛除她的煩惱,她的眉頭越鎖越緊,好像擰成了一塊疙瘩。

他想著方才蕭氏說的話,臆想了一下可汗跟李皇帝相見的場面,是平等相待,還是分出賓主?

她不由扶住了自己的額頭,發出一聲哀嘆,天神啊,這真是一個蠢主意,只一個見面就能她為難許久,那么他們談論起大事來,又該有多糾結呢?

而另外一邊,蕭氏也是心神不寧,行到外面她停下腳步,思忖良久道:“派人入宮,就說我要見……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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