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第1191章馬屁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雄 | 河邊草   作者:河邊草  書名:北雄  更新時間:2021-06-17
 
李破并不知道幾個李密余孽湊到了一處嘀嘀咕咕,還拉上了羅士信,不然的話一定會狠狠踢這些家伙的屁股。

他最厭煩程知節的地方就在于這人總想拉幫結派,而且做的還粗糙無比,就知道領著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席間不住的拍胸脯說大話,和后來那些島上的矮騾子一個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壞人,聞之便令人生厭。

不過今晚李破也有酒局,他要在太極殿中設宴款待臣下們。

這一次就沒那么多人了,只招待六部尚書,以及三省的高官們,加在一起也就十幾個人。

后來的中秋佳節乃是闔家團圓之日,其他的意義都給弱化甚至是消失了,而此時在秋夕這一天,人們還是以祭月為主,而且在很多人家看來,是個可有可無的節日,在北方的地位甚至不如寒食節。

戰亂時節就更是如此,人們都吃不飽肚子了,哪還有東西拿出來祭祀?

臣下們陸續到了兩儀殿,這些人那禮數講究的就不用說了,誰先到誰后到都要弄的明明白白。

官位越顯者就越要晚來一些,皇帝當然是等人齊了才會出現。

就封德彝雞賊,他先到太極殿借公務之便跟皇帝叨叨了半天,一直等到那邊報說人都到的齊了,他才隨著皇帝一同前往,無形之中便壓了同僚們一頭。

而門下省在他主理之下,這兩年確實漸顯權重之勢。

不過這也是當下政治架構中的常態,三省之長誰得寵,那么他所在的衙堂在朝中說話的聲音就要大上許多。

像是文皇帝楊堅一朝,尚書省陸續有高熲,楊素,蘇威等主政,壓的中書和門下兩省抬不起頭來。

高熲更曾兼任納言之職,換句話說,當時的中書省,也就是內史省是最為邊緣化的中樞機構。

楊素也是先掌門下省,然后以尚書令入主尚書省,在當時算是標準的升遷。

在李淵執政時期,李世民也是掌握了尚書省大權,變相的成為了當時首席宰相,不論軍政都能參與其中,李淵下什么詔令都瞞不過他。

沒辦法,三省之中就尚書省管的寬,不然后來尚書省也不會被人給廢掉,權力太大,很容易出現權臣。

中書和門下兩省跟尚書省爭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最多最多也就打個平手,比如當年蘇威任職尚書左仆射,招攬朋黨,肆意安插親信,引得朝中重臣怨言四起。

于是蘇威在眾人彈劾之下很快被貶,尚書省受此打擊,聲勢可謂是一落千丈,遂為其他兩省所牽制。

即便到了李破這里,人們也都看得出來,皇帝不想設下尚書令一職,蕭禹已晉中書令,封德彝則掌有門下,只溫彥博晉尚書左仆射之后就沒了動靜。

這樣的朝廷政治架構李破現在很滿意,就沒想著弄什么中書,樞密院兩廂對壘,還是三國演義看著有趣的多。

封德彝的小動作做的如此明顯,自然瞞不過李破,只是他也不揭破,三省爭權,使點小小的手段算得了什么?

你沒想到那是你的錯,怨不得旁人臉皮厚,只要別鬧到你贊成我就反對,你反對我就贊成的地步,李破都能裝作看不見,甚至給予方便。

封德彝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其中分寸,陪著皇帝漫步在月色之下,抬頭看了看天,圓月已升上天空,明晃晃的掛在了那里。

他就笑著道:“如此良辰,至尊不會又讓臣等賦詩以記吧?”

一句話把李破也給逗笑了,兩人此時其實都想起上次在兩儀殿中大宴群臣的故事,朝中重臣平日里一個個的道貌岸然,做的詩詞卻多數都是慘不忍睹,弄的李破十分尷尬。

“幸好段從禮不在,不然他這次還不得去天宮里面瞧個仔細?或者去月宮看看嫦娥仙子在不在家?”

嗯,段綸是典型的關西貴族,于文事之上粗疏的很,上次作詩就想去南天門瞅瞅,也不知哪個給他的膽子。

封德彝也笑,皇帝心情好的時候說話分外有趣,總是能直抵妙處,讓人不知不覺間便有親近之感。

當然了,當他氣惱起來也是言語如刀,刁鉆刻薄的讓人招架不住。

可作為侍中,聽話聽音,不能只聽玩笑,此時封德彝便在心里道了一句,看來皇帝對段綸觀感甚佳……

段綸為人倨傲,并不討同僚喜歡,可其人性情直率,有任俠之氣,兼且頗有才能,這樣的人得至尊賞識倒也不算奇怪。

心里稍稍琢磨了一下,也就放在一邊。

段綸是長孫順德的姻親,之前又薦宇文士及,而且段綸娶的是李淵長女,封德彝的妻子則出身弘農楊氏,如今看來簡直就是天然的政敵。

想到這些,封德彝暗自嘆息一聲,段綸本人其實不算什么,可其父乃前兵部尚書,大將軍段文振,此人去世也有十多年了,可遺澤猶存。

而且段綸正當壯年,他封德彝卻是垂垂老矣,所以說啊,即便他有整治段綸之心,也不會輕易出手。

寧負白頭翁,不欺少年窮嘛,活到封德彝這個歲數,分外明白這個道理。

當然了,在封德彝看來,整治段綸其實不費多少手腳,那人自以為是的很,哪天到了御前,只需讓人稍微挑撥,也許就要大放厥詞,皇帝再是寬仁,到時也容不下他。

而且這人酒后喜歡胡言亂語,傳出什么謠言來也不奇怪。

封老狐貍心思只轉了轉,便想出不下十種法子來打擊段綸段從禮,只不過他現在無心于此罷了。

“至尊夜宴群臣,若無詩詞娛之,豈不無趣?至尊其實不用擔憂臣等作不出佳句來,之前那次是沒什么準備……

至尊登基以來勤于政事,愛民如子,臣等與至尊相見多在太極殿中,眾人私下談論起來,天子如此,實乃天下人之幸也,所以眾人便少有用詩詞歌賦以娛君王之想。

于是便也在至尊面前獻了丑,臣可與至尊做賭,眾人這次應詔而來,必然有所準備,至尊若是不信,過會便可令群臣賦詩以娛佳節,眾人定有佳作奉上。”

李破聽了稍稍訝然,還以為封德彝是想勸他莫要讓群臣作詩了,不想卻是這么一番說辭,想一想還挺有道理的。

畢竟世間有急才的乃是少數,很多人其實都是在家里準備一些詩詞,等到應景的時候再拿出來顯擺一下,春夏秋冬,梅蘭竹菊,送別,迎客等等,你只要準備好這些,便也能應付得了大多數的場合了。

像八月十五中秋詞,當世不顯,在后來卻是一大門類,他自己記得的就有好幾首呢,而臣下們都是胸有城府之人,經了上次的突然襲擊,這次若沒有學乖才叫見了鬼。

李破點頭笑道:“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宮中宴飲,應詔賦詩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節目,雖因場合過于嚴肅,難有佳作,可要是少了這一環,宴飲就會失色不少。

而封德彝提起這個可不是單單為了活躍宴飲時的氣氛,拍皇帝馬屁這事需要技巧,此時便到了火候,于是封德彝便道:“至尊也精于此道,不如借此機會讓臣等也見識一下才情如何?”

這要是李淵,或者是楊廣,封德彝根本不用繞這么大的彎子。

可眼前這位就有些特殊,封德彝觀察已久,卻也沒弄明白這位的才情是從哪里來的,詩詞這東西確實需要天賦。

但話說回來了,其他的都普普通通,甚至可以稱之為粗略,只詩詞作的讓人無話可說,這樣的人封德彝從來沒有聽說過,就算有天賦,也不是這么個天賦法吧?

詩詞說起來到底是要以文才作為底蘊的,連文章都做的狗屁不通,你能做出什么好詩來?詩詞是文章的進階版,提取的也是文章中的精華,地基打不牢,也就談不上什么詩才。

可皇帝就是這么奇特,封德彝特意收集了皇帝流傳在外的詩詞和殘句,不得不承認,皇帝確實詩情絕世。

當年一首從軍行,早已遍傳天下,今年又有一首潼關懷古,也是讓人拍案叫絕。

而有了這些,封德彝才敢來拍馬屁,不然很可能拍到馬腿上。

梯子送的剛剛好,李破果然意動,他也好久沒在人前顯擺一下了,于是順勢就裝了一下,“朕就怕詩作一出,再無人敢寫中秋詞啊。”

乍一聽,封德彝差點沒一頭栽地上,這是馬屁拍的太狠,把馬給拍瘸了嗎?

回過神來馬上擠出些笑容,平日里都不用想,話就能到嘴邊,此時卻是無言以對,怎么說好像感覺都不太妥當。

李破側頭借著月光看了看這個老狐貍的神色,不由哈哈大笑,順手拍了拍老頭的肩膀道:“你是朕的宰相,才學在朝中也是數一數二之人,以后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你能幫朕治理好江山社稷,不比什么都強?”

封德彝心中稍稍凜然,立即躬身道:“至尊說的是,臣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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