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高冷開完了會。
“稿子一個小時后會出現，我團隊會跟你團隊聯系，等我的團隊到了這，再下去接受群訪。”高冷將蘇素的手機遞給她。
“你能保證輿論會控制住？”蘇素有些懷疑。
“當然。”高冷淡淡笑了笑：“我派了一個團隊盯著這輿論，發現有問題隨時跟進。你要知道，星光集團是傳媒公司。”
這倒是，有一家傳媒公司派了精銳團隊盯著，剛高冷開會的時候也說了，一旦發現有人搞鬼，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和人脈，這么大的力度，應該沒事。
高冷引導輿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蘇素不但有所耳聞，也自己圍觀過幾次。
“那你開個價吧。”蘇素微微昂頭，拿過手機，她得電話告訴助理，將此次危機公關的事全部移交給星光集團派來的代表。
“開個價？”
“對，此次危機公關打包價。”蘇素聳了聳肩。
在蘇素看來，一切都是可以用金錢來折算的，她可不需要高冷的幫忙。
“那就貴了。”高冷站起來給她倒了杯溫水，走到她面前。
“哼，說個價。”蘇素不以為然。
“我親自出馬，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出馬的。不能用金錢衡量。”高冷將水伸到她嘴邊，伸出手指頭掰了掰，似乎在算錢。
“再貴我也出得起。”蘇式白眼一出現，真得是超霸道的：“再說了，你要是漫天開價，我大不了不跟你合作就是。”
“喝口水。”高冷不再跟她叨叨，伸出手將她扶了起來，把水遞到她嘴邊。
“我可不需要你幫忙，要喝水我按鈴，照顧我的護工多的是。”蘇素嘴巴很硬，身體倒很誠實，喝了幾口。
“行行行，你最厲害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高冷無奈地搖了搖頭，幫她蓋了蓋被子后說道：“那你休息吧。這邊事情交給我。”
“我三十分鐘后還有個會議。”蘇素看了看時間，指著旁邊的包說道：“把包給我，我補妝。”
高冷臉色變了變。
“給我！法國葡萄項目的會議，早就定好了的。”蘇素見高冷一動不動，怒氣一下就沖了上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芝麻大點的公司，忙完了就可以下班到處瞎蹦跶啊。”
蘇素也不知怎的，在高冷面前格外地脾氣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許就像老管家說得那樣，她似乎就吃高冷這一套，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會有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女人的小性子和脾氣。
“你們不懂，這些年素素活得太累了，連個發泄情緒的渠道都沒有，你們看她在會議室里拍桌子發飆就發泄了情緒了？沒有，她內心真正的郁結全部藏在了心里。”老管家看著會議室的方向，臉上露出了微笑：“其他人很難跟她成為朋友，她身上太沉重的財富，太沉重的仇恨了，連家人都為了錢財背叛，那些企業家哪一個不是以為利益才打交道？”
只要是以為利益打交道，對方勢必會表面上順著蘇素來，不會交心。
“而高總不一樣，他跟蘇素的交往是沒有利益，是純粹的。這種交往，素素心里其實是很明白的，她其實是很珍惜的，你看，她也沒有真的把高冷趕出來。”
門外的幾人認同地點了點頭。
依著蘇素的實力，如果當真想趕一個男人出來，還不容易？
蘇素挑著難聽的話說，雖然沒有罵臟話，可左一句小公司右一句小公司，她聰明，知道男人被人說弱，最難受，而她睿智，睿智在于在這一方面，她是絕對地碾壓高冷。
環泰集體絕對碾壓星光集團，沒毛病。
蘇素吼完那句后，在心里有一瞬間是有些后悔的，她知道高冷大老遠跑過來是好心好意，可不知怎的，她就是喜歡在高冷面前發飆。
“三十分鐘后開會？”高冷倒也不惱，將她的包遞給她：“行，那你化妝，我跟你聊個幾毛錢的。”
蘇素有些意外，她以為依著高冷的性子肯定會阻撓，畢竟剛剛就一直要她休息，現在居然這么聽話。
她有些得意也有些疲倦，拿過化妝品開始補妝，尤其是眼下的位置，黑眼圈有些重，得好好補。臉色也很差，顯得紅唇格外嚇人，也得補一下。尤其是頭發，亂七八糟的，三十分鐘都有些不夠，畢竟開視頻會議前還得看看資料。
嗯……
蘇素發出了一聲異常疲憊的聲音。
高冷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然后給她看：“來，看看，這張照片的名字就叫’苦命女人的苦命奮斗史’”
蘇素的臉本來就夠蒼白了，聽到這句話后，她的臉色愈發難看。
“什么？你說我苦命？！”蘇素將她的蘇式大白眼加上了超級多的鄙視，超級多的好笑，還有超級多的有的沒的。
哈哈哈哈，蘇素笑了起來：“不行，太逗了，這是今年我聽到的最好笑的話了。”
高冷不說話，只是投以同情的表情。
這種表情讓蘇素無法忍受。
“你說說，我哪里苦命了？”蘇素放下腮紅，攤開手直視高冷：“論私企，環泰集團在國內排名前三，帝國福布斯富豪榜我是唯一一個上到前十的女富豪。你說說，我哪里苦命了？”
高冷笑了笑。
蘇素父母雙亡，這應該是她最苦的地方，可高冷不能說，這是她最痛的地方，不能去捅她最痛的地方。
“雖然你擁有巨額的財富，可實際上，你還不如一個普通人。”
“怎么不如了？”
“普通人生病，都會休息幾天，就連我公司剛進來的實習生，感冒了發燒了，他們都請假一天。而你，剛剛暈倒，檢查結果還沒出來，流了那么多血，現在一只點滴一只手輸血，就要開始工作，一刻不停，你說說，你是不是苦命？”
高冷一席話懟得蘇素一時有些思想短路。
“你太片面了。”不過一小會，蘇素揮了揮手：“普通人很多時候生不由己，很多人帶病工作，很多人沒有房子，為了存錢買房子連旅游都不敢想，很多人買最便宜的化妝品涂在臉上蓋住自己生病了的氣色。對吧？”
富豪有富豪的壓力，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煩惱。
如果單憑她生病了還要工作這一點，就說她是個苦命的女人，蘇素不但不認同，還覺得可笑。
“那不一樣。”高冷搖了搖頭：“我問你，這個世界上，什么樣的人最幸福？最有錢的人就最幸福嗎？”
蘇素側過頭：“什么樣的人最幸福，這不好說，反正沒錢要很幸福恐怕是很難。”
“最幸福，確實不好說，但是有夢想的人肯定很幸福。就像我們看的潦倒的畫家，他啃著冷面包，我們看他不幸福，其實他可能很幸福，他做著自己最喜歡的事業，畫著最愛的畫，幸福。歷史上那么多大畫家都是如此，他們樂此不疲，廢寢忘食，就是因為他們有夢想，或者說他們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幸福。”
蘇素的嘴唇動了動。
“我在說那些普通人，很多普通人沒有大畫家那種思維，他們不懂什么叫夢想，看上去似乎也沒有夢想。你剛也說了，很多人跟你一樣生病的時候照樣加班，沒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雖然如此，可是他們有目標，比如說，他們就希望多賺點錢，給家里換個冰箱，再存點錢，房子錢又多了一些。”
“我也有目標啊。”蘇素冷笑一聲：“只是我的目標比較大，一般人夠不上而已，比如階段性時間內營業額百億的小目標。”
“不，他們的目標是因為自己真心沉溺其中，為了家庭，為了美好的未來，而且覺得自己通過努力會有美好未來的心態下，去努力，他們賺錢，是為了實現一個個小目標，而你賺錢，僅僅是因為要賺錢，是因為環泰需要賺錢，而不是你自己需要這些錢。”
蘇素聽了后，沉默了足足十幾秒。
這話倒是真的，蘇素壓根不需要那些錢，僅僅是環泰需要。
“我發現你們這種搞媒體的人，真的很會詭辯。”蘇素鎮定地笑了笑：“環泰就是我的夢想，環泰盈利就是我的目標。只不過我的目標比平民老百姓來說，更宏大而已。”
一般人是不可能有蘇素這樣的目標的，動不動幾個億幾百億的。
“你真的喜歡當環泰的領袖？真的喜歡不停地盈利？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甚至連你度假的時間都選擇你要去考察的國家，主要是考察，順便度假。你沒有愛情，放棄了友情，甚至老管家，你身邊唯一真正疼愛你的老人，你都要為了開個會議，而把他從你的病房里轟出去。”
高冷連番發問，問得蘇素啞口無言。
她從來都不喜歡當企業家，從小就這樣。
她父母也知道，從不強求，要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長大，做自己想做的事，嫁自己想嫁的人。在大學的時候，她的夢想是成立一家慈善公司，接濟窮人。而現在她卻能無情地吞并對方企業后，開掉那些老員工，哪怕一些窮苦人跪在地上求她，她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一個父母骨灰盒都能放在手邊，不下葬，先來搶奪股份的冷血魔女，是沒有感情的。外人總是這么說。
可沒辦法，她是環泰的唯一繼承人，她的父母有多愛她，她就有多大的責任，一定要扛起環泰。可家族企業做大的環泰，親戚握權重多，少不了勾心斗角。
親情，早就在奪取股權的時候被傷得看不到了。
友情，也只剩那么兩三個朋友，也很少見面，畢竟蘇素那么繁忙。
愛情，更別說了，找到一個能讓環泰更穩定，更壯大的同級別的男人，合作式結婚。
夢想？
夢想可以屬于任何一個平凡的女孩，卻永遠不可能屬于現在的蘇素。
“你就是一個賺錢機器啊。”高冷輕輕說道：“一個連自己生病了，都不敢推掉任何一場會議的賺錢機器。”
蘇素動了動唇，想反駁。
“你現在的存在，你的人生，早就不屬于你了，屬于環泰，屬于環泰的股份和那串金錢的數字，那串數字就是你的人生代碼，輸入進去，你就開始工作，永不停歇，這就是賺錢機器。”
蘇素抬起眸子瞪著高冷：“你不也是賺錢機器！”
高冷立刻搖了搖頭：“我可不是，你看，我從狗仔做起，星光集團還有你說的那么小，多小來著？對，芝麻綠豆大，狗屎一樣小，這是你原話吧？”
蘇素扭過頭：“小還有理了？不也是賺錢機器。”
“可是我這么小的企業，我做精品電視劇，我做精品雜志，我做精品電影。我除了早期做狗仔是無可奈何，只要我有那么一點點能力之后，我就開始暗訪，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想要去做的，不單單是為了賺錢。而你呢？”
環泰現在的每一個項目，都是為了賺錢。
“你看，我做電視劇，你也做電視劇。你做電視劇是為了賺錢吧？我就不一樣了，我是為了真正給人們帶來好的片子，為了讓國內一些拍良心劇的導演能有發揮他們才乎的平臺，所以，你銅臭，我偉大。”
蘇素咬了咬牙，高冷做出一個很臭的表情，伸出手還揮了揮。
她很想反駁，可是事實勝于雄辯，沒錯，她做電影就是為了賺錢，多一個領域賺錢。
為了誰？
是她自己有這個夢想嗎？
僅僅是為了環泰，讓環泰的盈利更上一層樓。
“還有，我帶著我一群兄弟打天下，我們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胖子，老吊，這可是關鍵時刻能拿命換對方的生死兄弟。我們是人，有人味兒。你呢？”高冷伸出手戳了蘇素腦袋一下。
蘇素炸了毛，伸出開高冷的手。
“你純粹是雇傭關系，連我來幫你的忙，你都要算錢，你說說，你這個人，就像個機器。”
高冷伸出手又戳了她腦袋兩下。
蘇素愈發炸毛，直接轉過身不理他，擺出一副我不跟你玩的表情，超兇的。
卻無意中露了她原本純真的一面。
“我有我的夢想，我的夢想就是不管我的傳媒公司有多大，都能給一些人帶去光，帶去熱，從電視劇里，從電影里，從我即將要展開的培訓機構里，我有夢想，我不是賺錢機器。”高冷打了個響指：“對了，我來你這里，推掉了一個會議，我是可以推掉會議來進行自己人生的人。我是一個當會議，盈利和我想要做的事情想抗的時候，我能推掉會議，推掉盈利的人。”
高冷湊到她面前，指了指鐘表：“可你就不一樣了，你趕快化妝吧，你還得開會呢，賺錢機器接到了賺錢的指令，是不可能推掉會議展開自己的人生的。賺錢吧，嘖嘖，可憐的。”
說著，高冷把她的化妝包拿到她身邊，一臉同情地看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