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球恐怕是最簡單的飛行工具,不過做起來也不容易,球囊可以用絲綢制作,事實上大明朝的頂級絲綢一點不比后世差,足夠結實致密,能夠兜住升騰的熱氣。
至于火浣布,則是放在加熱口,圍一圈防止火焰燒到絲綢,燃燒器用精鐵制成,燃料嘛,也難不住唐毅,雖然沒有煤油,但是可以用鯨油代替。
剩下的就是吊籃,需要用藤條編織,輕便結實,而且能起到減震的作用。
不過凡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了難,黃錦之所以失敗,就是他忽略了很淺顯的東西,比如吊籃外面要加配重的沙袋,而且加熱裝置要堅固可靠,防止傾瀉,還有氣囊要足夠大提供充足的浮力。
唐毅差不多花了一夜的時間,把設計圖紙弄好,立刻命人采購物資,尋找能工巧匠,快速趕制。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大把的銀子撒下去,半天時間唐毅就把人員找起來,材料也備好了,緊張地制作工程就開始了,唐毅親自監工,還通知了朱希忠,讓他把所有工匠的都轉到唐毅的名下,成為他的家仆。
雖然唐毅不喜歡這種買賣大活人,但是誰讓熱氣球的技術重要呢,這也是目前為止,唐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專利!
對這些工匠來說,給誰干活沒有什么差別,而且唐毅對大家十分客氣,吃得好,給得多,還有什么奢求呢!
工匠們賣力干活,進度很快,唐毅卻背著手又轉圈了,按理說別管多仔細,一個新東西出來,總會發生這樣那樣想象不到的危險。換成普通人,為了科學犧牲也就是了,問題是要坐熱氣球的可是大明的至尊,嘉靖皇帝,要是他出了一點差錯,那罪過可就大了!
該怎么辦呢?
唐毅突然靈機一動,如果給熱氣球裝上幾根長長的繩子,系在地面上,就像是風箏一樣,如此一來,就不怕飄走出什么差錯了。
對于嘉靖來說,能到幾十丈的高空,俯視京城,那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他還有什么奢求呢。
就這樣,唐毅精心給嘉靖籌備這份大禮,他不知道的是,嚴黨已經對他亮劍了!
嚴世藩暴跳如雷,赤著腳,把屋子里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個遍。
他本以為把唐慎推到了浙江巡撫的位置,肯定能引起嘉靖的猜忌,順道東南開海的美差就落到了他的手里,為此他甚至不惜犧牲趙文華這個吏部天官。
只是出乎他的預料,唐毅這家伙也不知是真的察覺了,還是傻得可愛,居然提議主張把市舶司放在泉州,這下可倒好,嘉靖對他的信任一下子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唐毅接掌泉州知府,主持市舶司開海,已經成了必然。
雖然趙文華還有提督東南的職務,名義上是唐毅的上司,可是沒有了嘉靖的旨意,趙文華就等于廢了一半武功,想要和唐毅,還有唐毅身后的那些人斗,真沒有多少勝算。更別說把市舶司搶到手里了。
仔細一盤算,他非但沒撈到便宜,還損失了一個吏部尚書,只換來一個東南提督,得失不言自明。
更要命的是吏部尚書出缺,徐階是積極運作,想要把吏部搶到手里,嚴世藩哪能坐視人事大權旁落,他必須奮起反擊。
好在嚴黨爪牙眾多,不至于大敗虧輸,但是嚴世藩對唐毅的忌憚越發深重。
如果真讓這小子成功開海,勢必在嘉靖的心中占據不可撼動的位置,到了那時候,嚴黨的祖墳就被他給刨了一半,你說嚴世藩怎能不氣!
可是氣歸氣,想要動唐毅可沒有那么容易,沒有合適的罪名,只會被他弄得灰頭土臉,白白丟分,一點用處都沒有。
嚴世藩正在書房里來回亂轉,突然有人叩門,探進來一張笑臉。
“哎呦,小閣老,您這是干什么啊,多好的東西都給砸了?”
嚴世藩把眉頭一挑,怒罵道:“什么小閣老,我大明朝有小閣老這個官職嗎?”
來人嘻嘻笑道:“小閣老,您就不要生氣了,我這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東樓公,你聽了,保證心花怒放。”
嚴世藩深深吸了口氣,“還不滾進來。”
“是。”
來人小心翼翼,躲開了滿地的碎片,到了嚴世藩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嚴世藩的頓時好像打了雞血,渾身激動,最后更是仰天大笑。
“好啊,我就說嗎,唐毅那個小兔崽子怎么能把開海的事情辦得那么好,敢情另有玄機啊!”嚴世藩咬牙切齒,卻還有一絲疑問。
“萬寀,你說的可當真?要知道這里面還牽涉著他呢!”嚴世藩伸出了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劃了一個“六”,他說的人正是錦衣衛大都督陸炳。
“呵呵,正是涉及到了這位,小的才不敢胡說呢,您還知道所謂天津兵變吧?其實滿不是那么回事,是聞香教的人跟陸炳搗亂,陸炳擺不平他們,就把唐毅找了過去。唐毅到了天津,倒是大把撒銀子,而且他還把聞香教的教主王森給抓到了。后來他又偷偷把王森給放了,在天津碼頭做工的人當中,多一半都是聞香教眾,唐毅和聞香教勾結,是跑不了的!”
“嗯!”
嚴世藩用力點頭,“真是太好了,勾結妖人,欺瞞圣上,光是這兩條,就足夠要了他的腦袋!對了,不只是他,還有陸炳,還有那個王忬,老子要把他們一勺燴了!”
嚴世藩抓著萬寀的胸口,惡狠狠說道:“你只要把事情辦成了,大理寺卿就是你的,日后六部也有你一份!”
“遵命,您瞧好吧!”
萬寀平時和嚴黨來往并不密切,而且官聲還不錯,歷來被視作中立派官員,只是畫皮終有揭開的時候,為了對付唐毅,他摘下了面具,發起了兇猛的攻勢。
連夜萬寀就精心炮制了一篇彈劾的奏疏。
他給唐毅列了三大罪名,第一說他私自調動馬芳所部人馬;第二條,說唐毅私放聞香教匪首王森;第三是縱容聞香教,把持天津,名為開海成功,實則遺患無窮,禍害社稷,威脅京師。
這三條罪名,一條比一條狠,文臣和邊將結交,代表你有不臣之心,即便是強如首輔夏言,也承受不住,至于勾結教匪,那就更可怕了。
大明朝靠著明教起家,反過頭對各種幫派教門,防備最嚴,從朱棣時期,就有著名的白蓮教唐賽兒起義,此后歷代白蓮教作亂不斷。唐毅身為翰林清流,和聞香教扯在一起,你想干什么?還不是要篡奪大明的江山。
至于第三條,更是戳了嘉靖的肺管子,唐毅成功開海,金銀源源不斷而來,嘉靖大加表揚,還著力提拔他。
可是,如果這銀子不是唐毅掙來的,而是聞香教施舍的,嘉靖還有臉花嗎?
再有,聞香教的人跑到天津當工人,天津和京師相距不到三百里,什么時候,聞香教一高興,豈不是殺到了京城,把金鑾殿給搶了!
這還了得?
嚴世藩看完之后,又給萬寀潤色了一番,然后趁著袁亨當值,給送了上去。嚴世藩也知道,黃錦和唐毅穿一條褲子,如果讓黃錦知道了,沒準就拿不下唐毅了。
果然,按照他的預料,這份奏疏送上去,嘉靖看過之后,幾乎氣昏過去。
他最信任,最賞識,最著力提拔的臣子,竟然如此猖狂大膽,視他嘉靖皇帝于無物,邊將、文臣、教派,三方聯手了!
什么叫天津開海,根本就是培植實力的遮羞布!
“好啊,真是好啊,竟然把朕也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厲害!”嘉靖扯著嗓子怒吼,“抓,趕快給朕把那個小畜生抓來!”
袁亨強壓著欣喜,說道:“請皇爺放心,奴婢這就去抓人。”
點起了東廠的番子,袁亨急匆匆向著唐毅的府邸趕來。
此時的唐毅呢,正好將熱氣球制造完成,他琢磨著先弄到城外,實驗成功之后,再送給嘉靖,在城中實驗,畢竟太招眼了,引起麻煩就不好了。
洗干凈了手上的污漬,換上了一身棉袍,泡了一壺茶,唐毅準備好好犒勞自己。
剛喝了沒兩口,突然門被撞開,一個人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唐大人,你還有心思喝茶啊!腦袋要沒了!”
唐毅急忙看去,來人正是唐汝楫。
“小漁兄,發生了什么事?”
唐汝楫氣喘吁吁說道:“三句話兩句話說不清,今天我去嚴府,正巧萬寀和嚴世藩說彈劾你的事情,說你和聞香教有染!”唐汝楫痛惜地說道:“唐大人,你怎么能犯這種錯誤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和那些妖人沾上邊,還能有好下場嗎?我勸你趕快逃走吧,我也不能多留,告辭。”
唐汝楫慌里慌張往外面跑,唐毅一把攔住了他。
“小漁兄,你能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唐毅永遠都念著你的人情,不過你放心,他們動不了我。走,跟我去后面看一個好玩意!”
唐汝楫將信將疑,唐毅拉著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奔著后院跑去……
“沖,給咱家沖進去!”
東廠的番子如狼似虎,撞開了唐府的大門,袁亨一馬當先,沖進了大廳,令人驚訝的是府里一個人都沒有。
“搜,給咱家仔細搜。”袁亨聲嘶力竭地吼道,突然他覺得隨從來的番子都揚起了頭,呆呆看著天空,袁亨鼻子都氣歪了。
“讓你們抓人不知道啊!”
正在袁亨叫嚷的時候,就聽到天空出來一個縹緲的聲音,“袁公公,本神在此,還不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