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唐毅愣神了,下一秒一躍三尺高!
“媳婦,你又有了?”語氣中透著強烈的激動,得到了王悅影肯定的回答,激動地唐毅渾身顫抖,在地上轉了三圈,嘴都咧到了耳根。
伸手抱起了平安,用力拋起又接住,喜悅道:“小平安,要有弟弟了,你高興不?”
平安蹙著眉頭,小腦袋晃了晃,似乎不明白怎么回事。
唐毅干脆把他放在了桌子上,爺倆面對面,唐毅笑道:“安國哥哥平時對你好不好?”
“嗯!”平安用力點頭,戚安國當然好了,他每次惹禍,都是安國哥哥替自己背黑鍋的,除了老爹,就是安國哥哥了。
“小平安,你是安國哥哥的弟弟,娘親的肚子里也有一個小弟弟,等過些日子,他就會出世,到時候,你要像安國哥哥對待你那樣,去對待小弟弟,好不好啊?”
平安瞪大了眼睛,安國哥哥怎么對待自己啊?
好吃的給自己,好玩的給自己,闖了禍,還要替自己挨打……自己有了弟弟,好吃的給他,好玩的給他,挨揍的人是自己……平安覺得世界末日一下子就到了。
哇的一聲!
平安咧著嘴哭了起來,小模樣別提多傷心了。“不要弟弟,不要弟弟了!”
王悅影氣得一拍桌子,小平安立刻就閉嘴了,烏黑的小眼睛偷偷瞄了老娘一眼,立刻轉向了老爹。
“媽媽不好,爸爸抱!”
真是難得,竟然把“爸爸”兩個字叫的字正腔圓,小混蛋,還當你說不清楚呢!
唐毅氣得瞪圓了眼珠子,可惜的是人家平安根本不怕他,仰著梨花帶雨的小臉,伸出胖嘟嘟的雙手,唐毅只好乖乖把他抱在了懷里。
“平安啊,娘對你兇不兇?”
“嗯。”
“如果娘生了一個弟弟,她就有一半的時間對弟弟兇,有個人幫你分擔,好不好?”
平安眨眨眼,貌似還沒這么思考過,真的挺有道理的,他轉頭鄭重其事說道:“娘,以后光打弟弟的屁屁好不?”
王悅影眉頭立起,舉起巴掌,就要立刻賞平安一頓家法。
唐毅嚇得連忙轉身,抱著平安往外面跑。
“兒子啊,乖乖聽話,趕快睡覺,娘親就答應你的要求了。”
唐毅跑到了外面,把兒子送給了奶娘,才回到了書房,王悅影的臉色更加難看,他連忙跑過來,點頭哈腰,“媳婦啊,你可不能生氣啊,肚子里還有孩子呢!”
“哼!”王悅影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都第二個了,沒那么嬌貴。唐行之,我可告訴你,看到平安讓你教成那個德行,我都不想給你生!”
“別啊,平安不是挺好的嗎?”
“還好啊!”
王悅影氣得用手指著唐毅,數落道:“你聽聽剛剛他說話有多混蛋!還不要弟弟了,兄友弟恭,孝悌忠義,這要是傳出去,讓別人怎么看?小小年紀就這么自私,長大了還得了?我可告訴你,要是再不好好管管,我,我……”王悅影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舉起拳頭,作勢要打小腹里的老二。
唐毅可嚇著了,趕快抱住了媳婦。
“我說姑奶奶,你別沖動好不?”唐毅道:“我覺得沒什么,人的天性嗎?本來只是一個人的爹媽,突然多出來一個人分享,心里頭有疙瘩兒,有排斥,多正常啊!”
“不正常!”王悅影什么都能讓,教育孩子不能讓,柳眉倒豎,“哥,你是六首魁元,教不好孩子,會被人笑話的!”
“呵呵,沒那么嚴重。”唐毅笑道:“媳婦,你說天下有多少讀書人?為什么狀元每三年才有一個?同樣一本書,要讀出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要想讓咱們兒子與眾不同,就不能拿普通人那一套要求他,要啟發他不同的思維,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往上五千年,往下五千年,從來都是與眾不同,做人所不能做,為人所不能為的天才主宰著世界。就好像龐大的蜂群,有幾十萬只工蜂,可真正的蜂王只有一個,當你和別人做一樣的事情,比拼的就是功夫,哪怕付出再多的汗水,也只會別別人多一點點,如果你做大多數人不敢做的事情,只要找對了方向,就能坐著數錢了……“
還真別說,這一套“歪理”還把王悅影給繞進去了,最后氣哼哼道:“反正兒子是你的,怎么教我管不著!”
王悅影起身要往外面走,唐毅急忙跟著取來了蓑衣雨傘,親自護送著媳婦回到了臥房。
又取來了一碗姜糖水,喂著王悅影喝下,再檢查了一遍屋子,確認門窗都完好無損,才笑著替王悅影掖好了被角,低聲道:“今天你也累了,早點睡吧。”
“嗯。”王悅影點了點頭,臉色發紅,低聲道:“哥,才一兩個月,沒事的。”
聲音細如蚊吶,要不是耳音好,幾乎都聽不見。唐毅眼前一亮,就想提槍上馬,大戰一場。
最后關頭,他還是決定鳴金收兵。
伏在耳邊,輕聲道:“好好照顧孩子吧,我忍得住!”
再度回到書房,唐毅一點困意都沒有,他要理一理思路。
首先嚴嵩確實要退了,和自己說了那么一會兒話,老頭就停下來兩次,大口喘氣。
歲月無情,誰都抵抗不了,嚴嵩也沒有什么例外。
嚴黨后繼無人,推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入閣,和徐階唱對臺戲,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只是嚴黨嚴黨,不是嚴嵩一個人說了算,他想退下去,可是嚴世藩甘心嗎?他的那些干兒子、干孫子能點頭嗎?
聽著外面急促的雨聲,唐毅腦袋也涼快了許多,能推老師入閣,固然是好事,只是能不能做到,卻要費一番思量,只是嚴嵩點頭,還遠遠不夠。入閣必須過廷推一關,要得到京官們的認可。
一想到這里,唐毅更加沮喪,六部的尚書侍郎,除了老師之外,就沒有什么人是真正站在自己一邊。
說起來也是無奈,誰讓唐毅竄得太快,他的同科升官速度不慢,可遠遠趕不上他,現在最多做到五品知府就已經頂破了天。
想要火中取栗,沒有足夠的實力是行不通的。
唐毅苦心思索,一直到了天明,外面的雨早就停下來了,他伸了伸懶腰,骨頭節嘎嘣嘣作響。
深深吸了口氣,身體好像要飄起來一樣。
唐毅索性把老師交給自己的拳法一一打了起來,直到渾身冒汗,他才轉頭回到書房,剛一抬頭,只見何心隱正抱著膀,饒有興趣看著。
唐毅老臉一紅,“圣人面前賣字畫,三腳貓功夫讓夫山先生見笑了。”
何心隱連忙擺手,羞愧說道:“唐大人,是何某貽笑大方了。”說著何心隱深深一躬。
“唐大人,差點給你惹來大禍,何某愧對朋友,實在是沒有臉面見人。我不自量力進京,以為能為國鋤奸,現在看來,我只會惹麻煩,幫倒忙。”
唐毅想說兩句客氣話,可是到了舌尖兒卻吐不出來。
媳婦說得對,自己有些時候就是太心軟了,沒有嚴明的紀律,如何號令三軍?
想到這里,唐毅長長嘆口氣,“夫山先生,你是我陽明學會的執行代表,你的一舉一動,牽連到成千上萬人的身家性命,不得不小心從事。”
何心隱羞愧地低下頭:“唐大人教訓的是,心隱甘受責罰!”
“夫山先生,既然如此,我就做主,把你貶到東番島,去島上潛心練武做學問,五年之后,再準你回中原,如何?”
“這……未免太輕了吧?”
唐毅突然一笑,他從最底層的抽屜里拿出了一份東西,正是他撰寫的有關大憲章的解說,后面還有一大段關于如何限制皇權的理論,以及未來政府模式的設想。
“夫山先生,治大國如烹小鮮,絲毫馬虎不得。東番島幾乎一張白紙,你就去那里,來一個知行合一,建一個理想國出來!”唐毅滿懷熱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