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好多鷹爪孫來了!”朱山慌慌張張跑進來,聽到他的話,大家臉色狂變,朱海更是抄起了門栓,就要拼命。
“別動!”唐毅急忙怒斥道。
朱海抓著門栓,不服不忿,吳天成可憐兮兮問道:“師父,難道咱們坐以待斃嗎?”
“我是怕你們找死!”唐毅臉色鐵青說道:“不能以卵擊石!”
唐秀才面色凝重,抓著唐毅的胳膊,求助似的問道:“毅兒,咱們該怎么辦?”
“表弟,官府的人應該能賣我幾分面子。”
“不行。”唐毅快速否定:“現在情況不明,還不知道是什么罪名。你又不是官身,貿然插一腳,不但幫不了忙,還會有損王家的名聲。”
唐毅眼珠轉了轉,說道:“爹,還是按我剛才說的,先去找魏老大人。您就要委屈一下,帶著大家伙……”
還沒等說完,就響起砰砰的砸門聲,叫罵不斷。
“快滾出個帶活兒氣的,官府公干,快滾出來!”
“來了!”唐毅急忙說道:“爹,您千萬記著,不要反抗,您有功名在身,他們不敢怎么樣。孩兒立刻就會救你們,千萬別亂來!”
“放心,倒是你可要小心啊!你要是有差錯,咱們都完了!”唐秀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眼淚都快出來了。
唐毅還想囑咐兩句,外面轟的一聲,大門都被撞飛了。唐毅哪里還敢停留,和王世懋兩個撒腿就往后院跑。
剛到了后院,王世懋突然一驚,問道:“表弟,你家有馬?這下好辦了!“
急忙解開了韁繩,王世懋飛身上馬,唐毅還不會騎,只能爬上去,緊緊摟著王世懋的腰,生怕被甩下去。好好的策馬奔騰,竟然是跟一個男人,唐毅臉漲得通紅,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學會騎馬……
容不得他多想,王世懋就催動戰馬,飛一般沖出了后院,他們在前面跑著,后面官差提著刀就追了上來,雙方不過差了十幾步而已。
王世懋和唐毅一溜兒煙沖出了巷子,官差拼命追趕,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越來越遠。
“哈哈,太,太刺激了!我終于明白鮮衣怒馬的感覺了!”
都什么時候,還有心思想這個。唐毅都有點懷疑這家伙是不是蘭陵笑笑生的弟弟了,總不能差距這么大吧!
好在王世懋雖然瘋癲,還沒有糊涂,連續穿過幾個街道,來到了一處幽深的巷子里。他勒住了馬,兩個人跳了下來,唐毅腿一軟,好不容易站穩。
“表弟,前面就是魏老大人的別院,咱們趕快進去求救吧!”
“慢!哪能這么進去!對老人家太不尊重了。”
唐毅眼珠轉了轉,正巧街邊有個剃頭鋪子,唐毅借了點清水洗臉,又平靜了一下心情,還跑到點心鋪子買了四樣糕點,然后大搖大擺,向著魏良輔的宅子走去。
王世懋看到這一幕,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我瘋癲,你小子比我還瘋癲!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家里出了大事了!
看著王世懋傻愣愣的模樣,唐毅靦腆一笑:“表哥,初次拜會老人家,總要帶點禮物不是。”
“啊,啊!”王世懋徹底無語了,都什么時候了,還講究虛禮!
兩個人到了門前,把禮物奉上,家人微笑著說道:“老爺吩咐了,只要唐神童前來,不用稟報。”
“多謝!”唐毅邁步往里走,王世懋跟著,唐毅突然說道:“表哥,麻煩你幫著看門,若是有人追來,一律擋駕。”
“嗯!”王世懋不知道唐毅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聽從。
唐毅抖了抖身上的塵土,深吸口氣,邁步走進了小院。
魏良輔的品味不用說,小院奇花異草,茶葉末色養魚缸,紅色的鯉魚來回游動。廊下掛著畫眉八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真會享受!”唐毅暗自感嘆,說話間到了魏良輔的書房,老頭正好坐在門前的躺椅上曬太陽,手邊拿了本書,正在看著。
還挺用功,可是唐毅掃了一眼書名,頓時一口老血,噴出三丈外!
如意君傳!
“這個老不羞啊!”
唐毅咳嗽了一聲,魏良輔一抬頭,看著他古怪的表情,竟然哈哈一笑,滿不在乎。
“原來是唐神童來了,老夫還以為你是個有趣的呢,沒想到也這么道學,額不,是假道學!偽善!”
挨得上嗎?
唐毅也不廢話了,而是躬身施禮,笑道:“老大人好品味,小子自愧不如。小子此番前來,是想請老大人履行諾言,您可是許給我一個要求,不會反悔吧?”
“什么話,老夫一把年紀,豈會說了不算。說說吧,你想要老夫干什么?”
唐毅突然眉開眼笑,說道:“是這樣的,小子讀書一直缺少高人指點,難免偏頗,可名師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您老說是不是!”
送上門了!
自從見到唐毅的戲詞,魏良輔就下定決心要收他,可是礙于面子,老頭不好直接提出來,現在唐毅親自找來,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江湖認有句話,叫徒訪師三年,師訪徒三年,天地君親師,師徒如父子。敬美或許也提過了,你若是有心思,老夫愿意幫忙。”
愿意兩個字被咬得很死,老頭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等著唐毅上鉤。
哪知道唐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忙說道:“如此小子多謝老大人了,我早就想——想拜在荊川先生的門下,苦于無人介紹,老大人若是……”
“噗!”
魏良輔一口茶水噴出老遠,臉漲得通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想拜誰?”
“當然是荊川先生唐順之了。”唐毅一臉天真憧憬道:“荊川先生是探花郎,做過翰林官,學問大,人品好,還會武功,您說說,東南還有比他更有名望的讀書人嗎?”
一句話,把老魏給問住了,說起來東南的才子不少,比如王世貞,比如徐渭,但是論起學問精深,無人能比得過唐順之,就連他魏良輔都差著十萬八千里。
可是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老夫看重的徒弟怎么能讓唐順之截胡啊?
魏良輔越想越氣,到嘴邊的鴨子,額不,是徒弟,絕對不能讓他飛了!他悠悠說道:“想拜師唐順之,可不容易啊!”
“沒事,我有信心,也有橫心,不破樓蘭終不還!”唐毅無比認真說道。
老頭徹底瘋癲了,突然一拍桌子,怒吼道:“唐毅,你難道覺得老夫比唐順之差嗎?”
“這個,不好比吧!”
聽在魏良輔的耳朵里,卻變成了不能比!
“好好好,唐毅,老夫可告訴你,論起文武本事,或許比不上唐順之。可是有一樣,唐順之永遠都不是老夫的對手。”
“什么?”唐毅還真不知道。
魏良輔得意笑道:“就是做官的本事,他唐順之剛出仕就得罪了首輔張璁,兩次罷官,蹉跎十幾年。老夫自從當官以來,順風順水,步步高升,一直到了左布政使,豈不是比唐順之高明萬倍!”
這也值得夸耀啊!
唐毅突然仰起臉,斜著頭說道:“什么都不如品德高尚,我唐毅一定要拜唐荊川為師!”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魏良輔眼睛縮成了精芒,看了足足一分鐘,突然仰頭大笑。
“哈哈哈,別人說老夫都信,唯獨你小子老夫一萬個不信!”
“為什么?”
“因為老夫認識了真!”
噗,這回輪到唐毅噴血了,不帶這么玩的,了真不是說不告訴別人嗎!出家人不打誑語,簡直就是騙子,無恥!
“老夫十天前才從天妃宮回來,我那個老朋友是想不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的。”
“他把什么都告訴你了?”
“當然沒有,了真是有德高僧,什么都沒說,不過,那個小沙彌倒是挺可愛的,給了一串糖葫蘆,就什么都說了。一個十二三歲滿肚子壞主意的小娃娃,還有一個寫字漂亮的秀才爹,不是你還有別人嗎!”
“虛辰,小混蛋,我白給你那么多零食了!”唐毅是仰天長嘆:“魏老大人,您想怎么樣,是準備公布出去嗎?”
“按理說老夫該替士林除掉一個心術不正的小混蛋,不過么,法理人情,若是你答應拜在老夫門下,或許可以商量也說不定!”
唐毅眼珠來回亂轉,突然憤然起身,雙膝跪在地上。
“弟子唐毅拜見恩師!”
“好啊,乖孩子,快起來吧!為師知道你也不容易,不必在意。”魏良輔立刻換了副面孔,正在這時候,外面人喊馬嘶,家人急匆匆跑過來。
“老大人,胡判官帶著人來抓唐公子了!”
瞬間,魏良輔的笑容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