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時圓,寫時方,好像是……是個口字啊。”王紹周低聲說道,挨著他的沈林搖搖頭,道:“王公子,你的嘴冬夏不一樣大嗎?”
王紹周撓撓頭,笑道:“吃東西和不吃東西的時候不一樣大。”
“這就對了,不是一個口字,倒像是——日字。”沈林突然眼前一亮,太陽畫的時候圓圓的一個,寫的時候就變成了方的,冬天的時候,日頭短,夏天長,正好和謎面說的一樣,莫非自己猜對了?這道題也不算難啊!
在另一邊,王世懋和曹大章湊在了一起,就聽王世懋笑道:“一呈兄,多謝你手下留情啊?”
“我才思不及,可不是故意放水啊!”
“信你才怪!”王世懋才不相信憑著曹大章的本事,能輸給徐璣,再退一步,唐毅也未必是曹大章的對手,畢竟兩個人差著十幾歲的年紀,以大欺小,勝之不武。而且最要命的還是里面有一個女扮男裝的,想必曹大章早就看了出來,和女流之輩爭,就算贏了也不光彩,曹大章明智的選擇了退出。
他呵呵笑道:“真沒想到,那個丫頭膽子太大,平時可有你受的。”
王世懋一副深以為然的神情,苦笑道:“我可是拜托表弟了,要是他也能手下留情,給點面子,今天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哈哈哈,我看可未必。”曹大章搖頭道:“唐兄倒是客氣,問題是那個徐璣就不知好歹了。別看他出的題目不難,可是暗藏殺招啊!”
一提到這里,王世懋也恨得牙根癢癢,他怎么看不出來,徐璣出的題目雖然不難,但是卻要求以謎語解謎語,一下子把比賽的難度拔高一個層次。
接下來不光想答案,還要用更難的方式把答案說出來,等于是考驗難度加倍,偏偏他出了一個簡單的,算是拋磚引玉,既顯示了自己的大度,又給后面的兩位挖下了深坑,良心大大滴壞了!
他們看得明白,身在其中的唐毅怎么不清楚,他沉默了一會兒,更多的不是想著徐璣的題目,而是想如何給下一位出題,不能太難,又不能太俗,要讓她能答得上來,還不要看出自己放水……這他娘的太難為人了!
“呵呵,怎么唐兄連這個也答不上來?”徐璣冷笑著說道。
唐毅抬頭,露出大大笑容,說道:“徐兄真是高明,在下就試著說一說。”
“愿聞其詳!”
“東海有條魚,無頭亦無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謎!”
唐毅說完,所有人略微沉吟,有些聰明的已經猜到了,東海的一條魚,去掉了頭尾和脊梁骨,不就是圓圓的太陽嗎!
兩個人所說的謎底都是“日”字,以謎解謎,唐毅做到了,而且還很漂亮!
“好啊,解得好,解得有趣啊!”
底下響起一陣陣的掌聲,這次的燈會的確比往常好玩多了,就看唐毅能出什么謎語吧。
唐毅還沒說話,瘦削的少年笑著仰起頭,挑釁道:“怎么,唐神童肚子里空了?”
“呵呵,聽好了,我這個只需對出下聯即刻,上下聯各藏著一個謎底。”唐毅笑道:“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少年眉頭一皺,隨即撇撇嘴,輕笑道:“的確不難,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
兩個人的對子極為工整,只是藏著什么謎底,大家伙還不清楚,徐璣眉頭一皺,隨即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油燈和秤桿嗎,我還當能說出什么高明的玩意!”
他這么一說,眾人恍然大悟,油燈中間有一根燈芯,就好像水中的白蛇,上面頂著一團火焰,就是天空的日頭。
而秤桿烏黑,上面遍布刻度,可不就是烏龍披著金星,這一聯也不差。
連著兩道題問完,輪到瘦削的少年向徐璣發難。
他背著手,緩緩走了兩圈,突然笑道:“徐公子想必為了燈會下了功夫,尋常的謎語也難不住你,不知道可否來個特別一點的題目?你可有膽量嘗試?”
他說話細聲細語,可是綿里藏針,徐璣自然不能認慫,哈哈笑道:“放馬過來,一個唐神童不過如是,我倒要看看你一個無名之輩,能玩出什么花樣!”
少年眉頭一皺,顯然很厭惡徐璣的張狂。
唐毅這家伙雖然總偷看自己,但剛剛出題明顯是放水了,她心里和明鏡一樣,相比起來,徐璣還不如一個登徒子有風度。
罷了,就讓你徐大公子出丑!
一擺手,叫過來同樣女扮男裝的珠兒,在耳邊低聲說了兩句,珠兒急忙轉身,沒多大一會兒,就取來了一個鳥籠子,在籠子上還掛了一串銅錢。大家都不明白意思,只能瘦削的少年笑道:“徐公子,請做一你們家經常干的事情,解開此謎。”
這是個啞謎啊,還要徐家經常做的,這下子不管臺上還是臺下,都迷糊了。
陳夢鶴眉頭緊鎖,一時想不出來,不由得看了看身邊的幾位縉紳賢達,大家伙都搖了搖頭,不明所以。
王世懋和曹大章也面面相覷,不解其意,只能苦笑道:“這丫頭夠厲害的,看來徐大公子遇上麻煩了。”
徐璣圍著鳥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咧嘴,挖空了心思,燒死了腦細胞。還是我們家經常干的,我們家到底干過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徐璣還是一頭霧水,倒是一旁的唐毅眼珠亂轉,轉來轉去,突然眼前一亮。
“哈哈,我明白了!”
他忍不住沖瘦削的少年伸出一根大拇指,接著拱了拱手,一副求饒討好的模樣。女孩不由得臉上一紅,沒想到這個登徒子如此敏捷,竟然讓他給猜出來了?平時倒是看了他不少的戲文,才情的確不弱,就是人品太差……女孩扭過頭,瞥了眼徐璣,冷笑道:“怎么,徐公子答不上來?”
徐璣陰沉著臉,又走了兩步,突然似有所悟,轉身撲向了鳥籠,一伸手抓住了銅錢,另一只手就奔著小門而去,看樣子似乎要打開籠子。
就在他的指尖兒觸及鳥籠的一剎那,突然腦袋里嗡的一聲,手指竟然變得哆嗦,額頭青筋暴露,小小的鳥籠竟然有千斤之重,再沒有勇氣打開。他傻站在當場,氣得臉色鐵青,一雙荼毒的眼睛,死死盯著瘦削的少年,像發瘋的公牛。
曹大章突然忍不住笑起來,“我明白了,這個謎底就是得錢賣放。”什么叫得錢賣放,就是拿錢贖人,徐家這些年仗著朝中有人,子弟家丁在地方上為非作歹,兼并土地,搶男霸女,每次被抓起來,只要稍微花點錢,就把人贖出來,一根汗毛都傷不到。
這道題出的可夠缺德的,徐璣解開了,等于當眾承認丑事,徐家顏面掃地,若是解不開,承認失敗,就被淘汰出三強,實在是進退不得,難怪他會這么生氣。
好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真是非同一般!
唐毅抱著肩膀,等著看徐璣的笑話,突然人群外面開始亂了起來,老百姓好像受驚的鳥獸,四散奔逃,一時間孩子哭大人喊,亂成了一團。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陳夢鶴豁然站起,正在這時候,周巡帶著幾個衙門捕快滿頭大汗跑過來,把帽子都擠掉了。
“大人,不好了,倭寇來了!”
什么!
一嗓子就好像一道炸雷,在場所有人都亂了,怎么會,倭寇怎么會殺到太倉來?那可是一群紅胡子藍眼睛,從地獄里面冒出來的魔王,殺人不眨眼,他們來了,大家還有活路嗎?
不管衙役怎么吆喝,大家都聽不進去了,臺上臺下,所有人亡命逃跑,一瞬間就亂了套。而且有些人沖倒了彩燈,火勢隨即著了起來,俗話說水火無情,這下子人群就更控制不住了。
你推我搡,眼看著有人倒下去,無數的大腳丫子踩過來,都不敢看了。
徐璣帶了十幾個保鏢,人數最多,在大漢的簇擁之下,往下面跑,他離著瘦削少年最近,剛剛就是他出的缺德題目,險些讓自己出丑。徐璣心中憤恨,竟然鬼使神差,一伸手,猛地把臺子邊緣發愣的少年推向了人群。
“啊!”
女孩頓時眼前一黑,要是落在人群里面,就憑她柔弱的身軀,絕對是非死即傷,凄慘無比,一瞬間,兩滴清淚從腮邊滑落。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好像砸在了麻袋上面。女孩一扭頭,就看到唐毅齜牙咧嘴地看著她,自己剛剛正好摔在了唐毅的身上。要不是有個肉墊,自己可就慘了!
“姑娘,你,你還能動吧?”唐毅咧著苦笑道:“我好像腳扭了,咱,咱們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