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過,打不過,趕緊跑啊。”
溫忠發嚇的魂飛魄散,手一使勁,好在箭矢入肉不深,居然叫他拔了出來,鮮血一下子流個不停,他將盾牌一拋,直接就往后跑。
王長富看到了,大喝道:“東主還在這里,你們誰敢跑。”
腳夫們聽到這樣,面露遲疑,喇虎們也猶豫了一下,但不知道是誰叫了一句:“性命是自己的,銀子再多買不著命,東主算什么,趕緊跑吧。”
這一下十來個喇虎沒有一個停下的,手中兵器均是一丟,開始往后跑去。
“腳夫一律不準動,李來賓,你敢跑就開革,你老婆和大小子都在店里幫手,你一家全攆開,你跑試試?”
“誰也不準跑,”梁興一直在張瀚身邊當護衛,這時也怒叫道:“楊泗孫,你狗日的敢跑我回去就抄了你的家!”
張瀚此時倒是冷靜,他的銃已經裝好,在馬上開始瞄準,張春也是一樣,梁興見他二人開始舉銃瞄準,也是趕緊將自己的火銃舉起來。
一只鳥銃兩只魯密銃,三只火銃瞄的都是那幾個弓手。
賴十一本能的感覺到了威脅,這幾個家丁在被挑中前都是邊軍,大同鎮這里雖然戰事較少,小規模的沖突也是不斷,℉長℉風℉文℉學,ww▲w.c¤fwx.n≯et蒙古人又不是善男信女,能順道搶的難道還老老實實和你交易?牧民轉身一變就是馬匪,邊軍中的夜不收和哨騎經常和這些蒙古人打仗,戰場經驗十足,張瀚剛瞄準他,賴十一本能的就感覺到了危險。
他瞇著眼,也顧不得再射箭,眼光打量著對面的情形。
和裕升的鏢師已經亂了,十幾人在跑,丟了兵器空著手,還有二十來人壓著陣腳,不過賴十一知道,人數原本就懸殊,加上膽氣被奪,失敗是必然之事,可為什么自己感覺到威脅?
賴十一的目光,終于落在張瀚身上。
他身形一震,已經看到了張瀚舉在肩膀齊平,已經瞄準了他半天的火銃。
隱隱的,賴十一甚至感覺到張瀚微微一笑。
他也看到的銃口閃出火光,龍頭處冒起白煙,然后張瀚將火銃稍稍遞向前方,免得叫火星和白煙損了自己的目力。
“這是打我?”
賴十一最后只有這么一個念頭,從看到火光,接下來才聽到“砰”的炸響,再下來一顆鉛丸破空掠至,賴十一感覺自己的胸前似乎是被重錘打中,他愕然低頭,看到胸口被鉛子打開了一個洞口,由于火銃用的是鉛彈,鉛比較軟,擊中人體后動能全部釋放,賴十一的傷口內部已經形成了一個喇叭型的空腔,胸口四周的神經血管全部被破壞,相隔不到六十步,張瀚用的還是魯密銃這種威力大的火銃,賴十一呃呃了幾聲,想伸手摸自己的傷口,但手已經抬不起來,接著他感覺兩腿發軟,心里只有不可置信的感覺,他在戰場多年,因身手和射術加上戰場經驗成為家丁,居然在帶著一群土匪和鏢師的械斗中被人用火銃射死,這個結果,他委實不敢相信。
賴十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四周還有隱約的喊殺聲,也有驚惶的大叫,似乎還接連有火銃聲響起,他心里發急,很想爬起來,但腦中越來越累,眼皮也重的如山巒一般,很快的,這個家丁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張瀚一槍命中,將賴十一打翻在地,那個射術最好的家丁連悶哼聲也沒有,不到一分鐘時間就倒地死去。
這一槍給土匪很大的威壓,不少土匪停住了腳步,用驚疑的眼神看著張瀚和他手中的火銃。
張瀚從容的裝彈,先用搠仗去除槍管里的殘余,然后裝藥,壓實子彈,上引藥,一切做的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在這同時,張春和梁興也分別開槍了。
他二人瞄準的當然是另外兩個弓手,但有賴十一在前,經驗豐富的家丁弓手貓著腰躲進人群之中,砰砰兩聲槍響后,張春的一槍落了空,槍子打在地上,激起塵煙,梁興的一槍打中了一個土匪的腦袋,槍子把那人的腦袋打的碎裂,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混在一起,半邊腦袋搭拉了下來。
這樣的場景,很多人做夢也沒有想到過,所有的土匪都楞了神,呆征住了。
相隔不過三四十步,很快能短兵相接,這幾聲火銃響聲,卻是叫他們感覺無比驚惶。
這時王長富的槍聲也響了,他打的卻是周斌!
銃聲響起,火光迸現,鉛子飛速向前,周斌幾乎是應聲而倒,這一槍打在他的大腿上,鮮血狂濺,血肉橫飛,白色的腿骨都露了出來,周斌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慘嚎聲。
四支銃一發,立刻就穩住了局面!
“給我上!”周武看到兄弟慘況,兩眼發紅,自己手持兩柄短斧,大步越步向前,大叫道:“他們不過四支銃,有什么鳥怕。”
他一邊走一邊踢著一個藏身的弓手,罵道:“我們沖,你們在后頭射箭,未必他們還敢瞄著你們打。”
剩下的幾個弓手終于站立起身,重新張弓搭箭,這一次他們瞄準的就是張瀚幾人。
敗逃的鏢師楞在原地,剩下來的重新結陣,楊秋帶著人趕了過來,在百余步之外下了馬,開始結成一個個鴛鴦陣小隊,然后往這邊跑過來。
土匪也繼續向前沖,不過腳步明顯放慢,很多人一邊向前跑一邊瞄著張瀚幾人手中的火銃,這東西不常見,威力似乎比弓箭要大的多,最少聲勢大的多,每個人都感覺害怕。
“展開,展開!”
張瀚等人身前只有二十來人,對面的土匪過百人,只是氣勢不及剛剛足,楊秋等人還要過一刻鐘功夫才趕的上來,他們是縱隊向前,為了保持一定的隊列不能走的太快,不然的話跑成一團亂糟,上來也是打亂戰。
這個時候,還是看的出來王長富的操練頗有成效,最少對腳夫們的成效不低,雖然喇虎們跑了,腳夫們還是鎮定了下來,并且把鴛鴦陣的縱隊變成了橫隊,長槍,長刀,鏜鈀,一勢排開,長長的兵器斜舉向前,左手握著兵器前端,右手握在很靠后的地方,這樣便于突刺發力,這也是平常操練時王長富再三強調的。
這時候張瀚很慶幸,自己不知怎地淘弄出王長富這么一個人出來,如果今日不是有王長富,平時不是有王長富幫著操練,現在還不知道是怎么個情形。
他同時也對喇虎深為失望,這幫家伙,也就打打群架,欺男霸女還行,見著土匪,死傷幾人就潰不成軍,怪不得戚繼光的兵書里再三強調不能招募市井游滑之徒,還有什么眼光虛浮,左右顧盼的不能要,張瀚在此前還不以為然,因為他自己就是介于黑白之間的人,對喇虎沒有絲毫的輕視,現在經過眼前這一場戰事,張瀚才徹底明白過來,有些事不能想當然,前人的經驗和智慧不是白來的,戚繼光的兵書,恐怕每個字都是用人的性命和鮮血來書寫,這樣的人這樣的書,自己膽敢輕視,實在也是有些過于狂妄。
張瀚在馬上搖了搖頭,不明白自己在這時候還在走神,對面的幾個弓手又在射箭,第一輪就是向張瀚幾人,不過距離稍遠,他們也不敢仔細瞄準,對準張瀚的箭在他身邊十幾步遠的地方射過去了,張瀚瞟了一眼,根本不以為然。
他的火銃還是平舉著,銃口瞄向那幾個弓手家丁,在黑洞洞的火銃瞄準之下,對方的動作變的僵硬,原本箭不虛發的神射也變了味道,弓手們又射出了第二輪,這一次仍然沒有對張瀚等人造成威脅。
“砰!”
張瀚第二槍又打響,這一次卻瞄準了一個沖在最前頭的悍匪,一槍過去,正人那人肚腹,打穿了一個大洞,腸子和血肉一起涌出來,那人用兩手捧著自己的腸子,鮮血從手中不停涌出來,看著自己腹間這般情形,那個悍匪也是發出了駭人的慘嚎聲響。
張春和梁興王長富三人也是再開槍,他們打的也是沖在前頭的土匪,這一輪也是每槍都命中。對面的弓手慌了神,射來的箭矢沒有威脅,他們也樂得打那些容易的目標。
第二輪打過,土匪幾乎要崩潰,但這時他們又看到張瀚四人都在裝彈,相隔不過三十來步,這個距離加把勁很快就能跑的到,加上周武也沖了上來,剩下的土匪勉強振作精神,接著又沖上來。
“東主,這一輪來不及了。”王長富剛剛清理好槍膛,眼看人沖過來,他感覺憑二十來個腳夫肯定守不住,當下先叫了一聲,然后策馬過來,伸手把張瀚的馬韁繩一牽,拉著張瀚就往后退。
張春和梁興也是后退,在他們調轉馬頭的時候,前排的鏢師終于和土匪開始接仗。
“刺!”
李來賓兩眼赤紅,他是長槍手,之前和王一魁當架梁時他并沒有受傷,渾身都感覺是勁力,他左手邊也是兩個槍手,右手邊是鏜鈀手和長刀手,各人手中兵器均是斜舉向前,李來賓看到一個拿斧子的土匪掄著斧子就沖過來,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樣子十分獰惡,他心突突地跳,但長久以來王長富對他們的訓練突然占了上風,李來賓很穩當的站著,兩腿撐開,右手和左手一起發力,然后左腿稍微前屈,口中喝道:“兄弟們,向前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