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各人才感覺到張瀚令人驚異的年輕,平時這年齡都被張瀚耀眼的光芒給遮擋住了。
“哪瘦了?”張瀚摸著自己的臉,笑道:“在哪兒也屈不著我啊,每天吃的好睡的也好,又不曾打架動手的,操心反而比在這邊少的多,靈丘那邊好著呢。”
“這么好?多咱你帶我去靈丘看看吧。”
靈丘那里張瀚預計要投兩到三萬兩銀子,明年可能投的更多,這等于以前太爺創下的全部身家了,這么多財產投在那里,常氏也是感覺似乎是在靈丘又有了一個“家”,想去看看的念頭,并不奇怪。
“娘放心,”張瀚含笑道:“得了空了,我那新馬車造好了,咱們一起出門走走,不僅是靈丘,大同各地有咱家產業的地方多了,我陪著你各處逛逛去。”
常氏聽的心動,她在家里是悶的太久,但還是下意識搖頭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說說罷了……”
娘兒倆說了幾句,常氏便向張瀚道:“還不趕緊見過你大舅和二舅!”
“是!”
張瀚肅容應了,回轉身去,兩個舅舅他還是幼年時見過一面,隔的時間久了其實相貌根本就記不清楚了,但大致的輪廓還算記得,兩個中年男子又緊挨著站在常氏邊上,料想就是大舅和二舅。
分不清楚的,就是兩個舅舅究竟誰是親舅常進全,哪個是堂舅常進有?
這也好辦,張瀚到兩個中年人面前,跪下行禮,低了頭,口中道:“見過大舅和二舅。”
這么一含糊,果然兩個舅舅也沒疑什么。
張瀚回來的聲勢極為浩大,常進全剛剛看了個滿眼,心中已經是什么滋味都有。
張瀚在前,五六個帶著兵器的護衛在后,然后還有大批的掌柜,副掌柜,都頭,隊頭,各種名目的屬下跟在身后,一個個都是滿臉敬服的模樣,沒有絲毫的不滿或是懈怠,能近得張瀚身邊的這幾十人,常進全一眼看過去俱是氣度不凡,個個都算得上精明外露,周逢吉和梁宏他熟悉,王長富和老蔡,還有梁興,楊秋,莫宗通李東學這些后加入的人手,常進全就根本不認得,但不論是哪一個,或臉上有精明氣息,或是剽悍孔武,一看就非常人的氣態表現,隨便哪一個,常進全都覺得不是易與之輩,然而這些人,俱是跟著自己家這個年未及弱冠的外甥,這使得常進全的心思十分怪異和混亂,令得他有些難以接受。
“瀚兒,我這二舅遠不及你啊。”
常進全將張瀚扶起,語氣復雜的說了一句。
張瀚微笑,這才看的出來這一臉精明的中年人是自己親舅,也就是二舅,旁邊那個有點書卷氣息的,當是自己的堂舅常進有了。
常進有在一旁道:“瀚哥兒,若是你父親還在,我不免要向他說一聲:芙蓉萬里瀟湘路,雛鳳清于老鳳聲,我那誠哥只知道生意經營,你家老太爺也只看經義詩文,你卻不同,你的房中雜學甚多,涉獵極廣,我看你書房里的書籍,翻動的多半也是雜學書籍,諸如《魯班營造正式》,還有《家鏡》、《木經》,火器類,各種營造的雜書均是翻動過,不過我看你讀的最多的反是兵書,這東西有何趣味,我看了幾本,似乎沒有什么興味……你那座鐘,我已經拆開又裝好了,想找些人仿造,可惜二弟他們不同意……”
“這大舅真是一個書呆子……不過是一個頗有用處的書呆子。”張瀚臉上神色怪異,他沒想到,自己的親族之中,居然還有這么一個人物。
“咳,大哥!”
常氏臉上有些哭笑不得,她害怕張瀚對娘家的長輩印象不好,當下阻止了常進有繼續嘮叨下去。
常進全也覺得大哥有些丟臉,當下就發作道:“大哥你盡說這些沒用的,那座鐘一架值得百兩,要仿制豈是簡單的事?光是轉輪,你得費多少工、力和物力。”
兩個長輩輪番反對,常進有臉上也有些失落,張瀚趕緊道:“大舅既然對這些事有興趣,我這里人手物料都是現成的,想仿造這么個小東西不是簡單的事?那座鐘難的就是發條轉輪,要契合的紋絲不差,這樣報時才不會出錯,若是工藝不巧,就白費了材料,所以這事不是急事,大舅你可以慢慢來,所需一應事物,均是小事情。”
張瀚說著對一旁侍立的張春道:“現在宅里和外頭的事都是你管著,大舅要用什么,要支多少銀子,你都要應著。”
又對老蔡道:“調多少工匠,用多少人,都是大舅說了算,老蔡你聽著沒有?”
張春和老蔡當然是趕緊答應著,常氏和常進全都沒有想到,這么一件小事,張瀚居然如此的大費周章的吩咐底下人,一時也是感覺臉上有光,至于常進有是不是荒唐,那反是不需要太在意了。
常威也過來見了禮,表兄弟兩人經常通信,見面后也還算親熱,張瀚拿出兄長的姿態,問著常威在這里是不是住的慣,缺什么,一邊說著這些家常話,各人都是一邊往府里走。
張府的院子確實不大,進了三開間的門房,只有短短一截照壁,照壁倒是重新粉涮過,不過繞過照壁之后,院子只有橫豎三丈多寬廣,在后世還是大宅,在大明這會子,連普通的鄉宦人家也是大有不如,院落過后就是大堂,然后是穿堂,又是一個院落,再過去就是后院,連左右套院也沒有,在新平堡里的富人中也只是普通的宅邸。
“東主,你們自家人敘話,我們告退。”
“東主還請好好歇息,有話我們晚上再說。”
周逢吉和王長富等人還算知機,院子不大,這么多人再涌進來站也站不開,就算張瀚有話同大伙說也不在這個時候,各人送進來之后就是一個個先請告辭。
張瀚也不留他們,只說了句道:“明兒中秋,大家只留輪值的,旁人放假。這些事,由周叔來統調安排,然后三柜負責給所有人發些月餅吃食,不要勒掯,小伙計也都給,都不容易。另外,我后日就走,往張家口去,東學和預先挑好的人跟著我,長富,回頭我有空了找你細說。李先生,帳上的事,恐怕要很晚再找你說,你得等我……”
張瀚一回來,看看這些人,就知道自己的事很多,這一兩日怕是輕快不了。忙是必定的,好在各樣事都很順當,沒有什么煩難的地方,只是他日久不在,有很多事需得和各人當面說,算算今晚估計得三更過后才能休息。
被他點名的各人紛紛點頭,然后各人才紛紛散去,只剩下張府里的上下人等。
張瀚一眼便看到楊柳,一個多朋不見,這小丫鬟風韻似乎又比此前強了些,面色如白玉般細膩白皙,兩眼似秋水般向張瀚看過來,容光艷色映稱的旁邊的人都為之失了色,張瀚在這場合雖不敢多看,到底還是瞄了她幾眼。
接著張瀚轉臉又和兩個舅舅說話,叫張春趕緊安排酒席,他要和兩位舅舅和表弟喝上幾杯,家里的婆子和男仆們負責這些事,自是趕緊去忙活,小丫鬟們站在一處一時倒沒事,荷花向楊柳悄聲道:“你早起精心收拾了半日,到底還是有用,剛剛他可是瞧了你好幾眼。”
“他是誰?”楊柳微紅著臉道:“瞧你這沒規矩的樣兒。”
“戚,還沒有當上如夫人,倒先和我擺上姨娘的款了……”
“你這丫頭要死是不是……”
兩人笑鬧一回,荷花嘆息道:“我看你這事多半能成,就是我,姿色平常,不知道將來落個什么下場。”
荷花生的其實不差,中人以上的姿色,特別是胸前呼之欲出,張瀚也是喜歡的,只是被楊柳的美貌給比了下去。
“你這妮子真是春心動了……”楊柳笑道:“要不要和主母說說,早點給你挑個人嫁了?”
“別說話,大小姐出來了……”
家里已經沒有了外人,常寧也是出來迎接表兄。
她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畢竟是沒怎么見過人說過話的大家閨秀,常家也是世代經商的大家族,也有族學,也出過秀才,常寧屏息靜氣,從大堂慢慢走了出來。
張瀚只覺眼前一亮。
常寧的臉,似乎是有著天邊晚間云霞般的緋紅,又似乎是早晚間天地靈氣所聚起的煙霜,兩眼有著如秋水般的秀色,從眼到鼻,再到下巴,線條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整張臉精致的叫人幾乎不敢細看,又不忍不看。
不知怎地,張瀚此時此刻想起的居然是孫玉娘,玉娘也是極美,但比較常寧似乎還是差著一籌,而常寧的氣質嫻雅,玉娘是倔強中帶著一點野性的美,兩者是截然不同的……
“常寧見過大哥……”
到了近前,常寧向張瀚行禮,微笑,面色微紅,一切都是雅致大方,典雅有禮。
“大妹妹向來少見……”張瀚此時有些智商捉急,后世的他是見慣花從,但真正的發自內心的戀愛還是在初中的時候,那種甜而酸澀的感覺無論如何也忘不掉,而后來在花從中打滾的他,無非就是逢場作戲,真正和女孩子這么正經的打交道說話,倒真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在眾人眼中,張瀚此時的表現倒真的是正常了,不論如何,當著常寧這般的絕色美女的面,以張瀚的年紀,手足無措才是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