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敏行沉思片刻,說道:“唉,這是好法子,只是要苦了各位了。”
“無所謂的事……”張瀚笑道:“反正這土匪也一定要剿的,原本想留著他們過年,現在叫他們過不了年就是。”
眾人聞言都是笑將起來。
第二天上午時,軍隊開始做戰前動員,但各司和各局都沒有確定自己是不是能領到任務,也不知道兵力配給,主要是戰前的軍事會議還沒有召開,這叫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瀚哥,這一次剿匪我想也是件好事。”常威坐在張瀚對面,笑嘻嘻的道:“土匪近來活動猖狂,想來搶了不少銀子,加上他們的老底,我們把這些老鼠淹出洞來,能起出不少‘糧食’來。”
張瀚白他一眼道:“軍事行動只考慮軍事,哪有事前考慮繳獲的?”
一語既出,自己倒是想起來,清末時曾國藩最終破南京,清廷在事前就等著他上交繳獲,因為南京就是太平天國的“天京”,發匪縱橫多年,掠奪財富無數,“天京”的偽王無數,財富想來是相當可觀,而且洪秀全擅長聚斂,他的庫藏中想來有不少財富。
這個想法當然很天真,湘軍辛苦破城,不知道死傷多少,當然是縱兵大掠,這也是∠長∠風∠文∠學,ww※w.c¢fwx.ne≯t當時帶兵的一個基本的法則,不叫下層的軍官和士兵們搶掠,他們拿什么來孝敬上層,又怎么鼓起士氣來打仗?
張瀚的兵當然不至如此來鼓勵士氣,軍規甚嚴,也不必擔心有人如湘軍那樣截流中飽,常威的話,似乎可以做為一個不錯的設想。
到此時,張瀚才隱隱有一個想法,既然打仗超級費錢,李東學他們都不敢支持軍隊出戰,那么,“以戰養戰”又如何?
如果每一戰繳獲甚多,不僅不賠,甚至略有盈余,想來就不會有人反對了吧。
土匪一部份養著,留著造聲勢,冥頑不靈的就打掉,還能端他們的老窩,如同在田間灌水起田鼠窩一樣,可能會有相當不錯的收獲。
“你小子!”
張瀚在常威肩膀上重重一拍,笑罵道:“歪點子就是多!”
兩人說話間,蔣義在外道:“大人,新平堡府里派了人過來。”
“誰啊?”
“這一次是張春親自跑來了。”
“咦?”
由不得張瀚不奇怪,張春是真歷練的很不錯,除了膽氣比常威稍弱,別的方面都沒什么可挑剔的,精明強干,年輕人又是精力充沛,在新平堡,他除了協助常氏管著家里的事,還和周逢吉梁宏一起主理主店鋪子的事,平時十分忙碌的一個人,這一次親自跑來,想必是家里出了大事了。
“張春趕緊進來!”
張瀚趕緊叫張春進來,張春進來后就是叉手一禮,臉色倒還算是平靜。
“家里有什么事?”
“無事。”張春不愧和張瀚是最親近的主仆,當下急著道:“家中上下都平安無事,新宅子也弄好了,就等年后就搬過去。”
“很好。”張瀚松口氣,笑罵道:“你這么巴巴的跑來,嚇了我一跳。”
“我就知道。”張春也笑道:“所以趕緊撿要緊的說。”
“新宅子怎么樣?”
“很不錯啊……十一進,主院從門房到后花園是七進,旁邊各有兩進的側院,有九十來間屋子,咱府里現在也有幾十號人,之前的三進院子實在太小,也太擠了。”
“嗯,這樣就好,我回頭再叫人帶些銀子回去,凡器物擺件都用好的,不要省錢。”張瀚臉上露出滿意之色,賺錢當然是為了家人過的更好,他自己在軍營里也不是很講究,但既然有這個條件,當然要叫母親過上這時代最好的生活。
張春笑道:“主母在我來的時候就交代,萬萬不準再帶銀子回去,那邊還有小一萬兩,做什么都夠了,聽說這邊也缺銀子,主母心里有點不放心呢。”
“你和母親說萬事有我,她安心過好日子就是。”張瀚頗為無奈,現在確實較為缺銀子,年前他打算最后再砸十萬到三個制造局,不管是兵器還是馬車,或是民間用品都要大量制造,他就是要賭這最后一把。
萬一輸了當然也不會倒閉,只是明年的備貨會大受影響,結局可能是很壞的連鎖反應……但張瀚覺得不會壞到哪去,最少他不覺得卜石兔會允許再來一次大規模的商戰,蒙古人還是要臉的。
“好了,那我說正事了……”張春臉上露出笑意,小聲說道:“這一次來,就是主母吩咐,問大爺你到底什么時候回去把親事定了?”
“啊?”張瀚臉上發紅,額角開始漲出汗來,背后也刺癢的厲害。
他當然不是害羞,而是不知道眼下這事怎么處理。
眼前一下子就是常寧溫婉的身影,還有暗夜里那一抱,還有和楊柳的那一吻,還有草原上玉娘替自己擋的那一箭。
這一下子腦子便是一片混亂了,壓根不知道怎么處理。
楊柳好辦,她不會指望晚多,但玉娘那邊……確實有些難辦。
“主母說大爺你眼看快二十了,雖不是很大,但也是男大當婚的年紀了,再拖下去,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會被人說閑話,要緊的是,二舅爺說榆次那邊說,大舅爺在李莊沒啥,表小姐不能這么在住下去了,要是再不定下來就得接回去,那邊要給表小姐說親……”
“誰他娘的敢?”涉及到自己未來老婆,張瀚自然是勃然大怒。
常威在一旁先是笑嘻嘻聽著,這時也面色嚴肅的道:“張春你回去說,不管榆次的人說啥也不必理。”
張瀚道:“這是誰弄出來的花樣?”
“榆次那邊也不是鐵板一塊,估計是因為韓畦的事情,那邊有些鼠目寸光的想和新平堡這邊撇清關系吧。”常威苦惱的道:“我大伯不管外事,我爹在這事上也不好說太多,要緊的是我大伯娘是軟耳根子,禁不住小人說三道四。”
張瀚道:“我派一隊兵回新平堡,榆次再來人就打回去。”
常威樂不可支的道:“這樣也好,打回去他們就知道厲害了,我雙手贊同。”
張春也是抿著嘴笑,他道:“榆次那邊好辦,但主母的話要怎么回呢?”
常威在一邊也只是笑,張瀚先是一臉苦色,接著也笑起來。
說是苦惱,其實也是好事……常寧也好,玉娘也罷,都是萬里挑一的好女孩子,自己有這個福氣還有什么好說的,這幾個女孩在后世加上一點現代化妝術,估計是走街上回頭率有百分之百的水平了,性格什么的更不必提,張瀚一時間感覺也是不壞。
“告訴我娘,”張瀚笑了一陣,很鄭重的道:“我要帶兵進山剿匪,近來和裕升的車隊和地方上屢次被襲,如果坐視不理,新巡撫正想找我的碴,這是把現成的借口送給人家,我們不能這么傻,所以不要說年前辦不了,也回不去,年上也年后也沒辦法,這一場剿匪且要時間呢。”
“是,那我就這樣回去回話。”張春先答應下來,接著又笑道:“可還得拖多久?”
“最多一年,少則半年。”新的一年也就是天啟元年就要到來,張瀚當然也有相當多的計劃,甚至韓畦的威脅他也沒怎么放在心上,韓畦盡管跳的歡,在張瀚看來并沒有什么鳥用……他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只是現在還不會告訴任何人就是。
“這話,我也要對主母說。”張春正色道:“府里上下,其實對這事都很熱衷,有這話,也算安大家的心。”
“隨你去做。”看著一臉誠摯之色的張春,張瀚想起剛穿越時主仆到店里做事,又結伴回府的往事,那些情形仿佛還歷歷在目,而當日的小長隨現在也儼然成了主事一方的人物,雖然年紀也不到二十,但張春和常威的能力,最少在張瀚看來,那個靈丘的知縣,兩榜進士的朱慶余就差的遠了去。
“蔣義。”張瀚對窗外吩咐道:“叫各司主官和把總,局總們俱來,商量剿匪的計劃!”
時間一晃又過去十來天,距離過年只有兩天,天成衛城中到處都是一派年節景像,人們的年貨都備辦的差不多了,更多的人家在這兩天是忙著蒸饅頭,炸丸子,腌魚,熏肉,也有人忙著催債,傍晚時間提著燈籠在路上走的多半就是到各處要債的商家中人,澡堂子這兩天的生意最好,不管窮富這幾日都會選擇泡一個澡,洗去身上的泥垢,不管怎樣,要干干凈凈過個年。
洗澡,凈面,剃發……當然不是把頭發剪了,而是做一些修飾,把邊邊角角的散亂頭發給剃干凈,然后洗了頭重新包好,這么一套下來,整個人就是精神煥發,就算還穿著舊衣,人也枯瘦,可到底有了一點新年氣象。
走在街面上,各家各戶除了做吃的就是在打掃,有老有少的主婦們指揮著半大不大的小丫頭小小子們打下手,雞毛撣子和掃把抹布就是打掃的主力,這年頭也沒透明的窗子,各家都是先擦凈窗戶,然后換新的窗紙,然后抹桌掃地,打掃那些陳年的蜘蛛網,一番折騰下來,不管是窮是富,好歹家里也是干凈利落了很多。
這一套習俗不知道是唐還是宋慢慢形成,到了明末時節已經和后世沒有太大的區別,就算是幾百年后的人穿越到這里,大約過年時的這些情形,所謂的“年味”就是最能解鄉愁的最佳良藥了。
昨天漏了,今天先補上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