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一臉鄙夷的道:“本朝的宗藩之法就是養豬,不要說不及前宋和漢唐,就連前元我看也不如。”
李慎明嘆道:“其實按太祖之法,親王不理地方政務,不理財,無政權,無財權,但自己有三護衛,萬九千人為嫡系精銳,只要訓練得法,這三衛兵馬也是很強的力量了,再可以握兵符提調地方都司,親藩為將,屏藩帝室,藩王可以信的過,帝室有親藩屏衛,也是安如泰山。這是好的打算,不過建文削藩之后,永樂也削藩,仁、宣年間,干脆不準親藩朝覲,將地方親郡王都看押了起來,由此可見,太祖只是一廂情愿。”
張瀚一針見血的道:“我中國的帝王權力太大,毫無制約,一旦坐上龍椅,管你大學士還是親王,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這般的權力怎可稍許分潤給他人,親王雖是宗室,到底也有可能覬覦大位,光是這一點就得千防萬防,太祖分藩是因為這些親王是他的兒子,若是他的兄弟或是子侄,或是出了五服的宗親,你看他還會這樣分藩不。”
“閑話少說。”李慎明道:“反正你也不會理他們,也不必在這個時期再多出一個親王對頭來。”
張瀚一笑,沒有答他的話,直接對門口道:“傳王勇過來。”
“大人找我?”
王勇很快趕了來,他滿頭是汗,身上也臟污的很,有一些血水和動物內臟一樣的東西附在身上,離的老遠就是一陣惡臭傳過來。
李慎明捂著鼻子坐開了去,張瀚倒是毫無反應,他對王勇道:“是不是在帶著外勤人員在訓練呢?”
“是的,大人。”王勇道:“新人還不成,要狠狠的操練。”
這一次擴軍的規模并不大,非常時期,不好落人把柄,不過李莊這里還是新招了幾百人進來,除了大多數人補充到軍隊里外,其余的各個部門也都進了人。
進人最多的還是王勇的外勤局,現在外勤局還屬于內衛司,不過消息靈通人士已經在議論,人們都知道張瀚要把外勤和特勤還有總務局獨立出來成立一個新的司,名稱未定,但這些算是張瀚身邊最直屬的部門了。
內衛司還是那些部門,但軍情局將來的地位只高不低,楊秋只管好軍情局就能凌駕在很多部門之上。
很多人其怪張瀚這個九品小官和商人在巡撫的高壓下能撐這么久,絲毫不亂,他們倒沒有想到過,在李莊這里不止是幾百上千個弓手,而是一個組織完備又高效的職能齊全的現代化的集團。
張瀚道:“你親自帶一些最頂尖的好手出門一趟,替我辦一點私事。”
王勇性子不算太陰狠,甚至有點中正平和的感覺,不過在張瀚面前還是把臉板的很厲害,聽到這句話后,王勇一楞,然后臉上露出笑容來,他笑著道:“大人你的事就是我們所有人的事,哪分什么公事,私事?”
“真是私事。”張瀚道:“周大牛不會攻破任何一個城池,乃至失陷親藩,那樣固然會叫韓畦倒霉,但朝廷也會派大兵前來進剿,對我們的發展不利,靈丘城里,有一個管郡王府事的鎮國中尉,你替我宰了他。”
“是,大人!”
王勇也不問原由,挺胸行禮,見張瀚沒有別的吩咐,立刻轉身離開,顯然是急著挑人去了。
相信王勇回到外勤局,一說是替張瀚辦這樣的私事,估計所有人都會踴躍報名吧。
“你這家伙,還真是小心眼吶。”李慎明也沒有阻攔,親王這邊不好直接拒絕,不過張瀚亮了自己的刀子去宰一個中尉,如果再攔著就不妥了。
“我從來沒有仇家,也不想著什么報仇的事。”張瀚笑道:“要么是我贏,要么就是我當場就把仇報了。”
“你這廝,”李慎明笑罵道:“當初就覺得你看著是文弱少年,其實骨子里黑的很,我可果然沒看錯你,你剛剛很應該照照鏡子,和喇虎頭子沒啥區別了。”
張瀚哈哈一笑,心里也覺得快意的很。
在后世他就是一路從街頭打成一個大公司的老板,骨子里的那種狠勁和厚黑氣息還是很足的,現在平時裝著掖著,今天的事,也算是難得痛快一回。
馬車在和裕升的分店門口停了下來,李國賓一偏腿,從車上躍了下來。
他的這車是和裕升配給的,不要錢,車子也是和馬超人一樣的規模,只是制式要稍小一些,畢竟京師地面上,不好弄的太過張揚。
就算這樣,當李國賓坐車出行時,還是會引起街面上不少人的注視和眼光,甚至有一些官員都眼熱的很。
李國賓已經寫了報告到李莊,請求叫他打開京師一帶的馬車市場。
論說起來,京師有一百五十萬左右的人口,除了少數赤貧階層外,普通百姓只占一半,剩下的就是皇室,勛貴,太監,官員,武將,僧道,一個個神頭鬼臉的,身上的銀子肯定是比普通百姓要多的多。
京師這種階層分配是和整個大明完全不同的,富人占的比例在居民中極高,這個市場是標準的奢侈品傾銷地,不利用起來就太可惜了。
官員也并不完全有機會坐轎子,普通收入或是窮官兒有的事,自己家里養個轎班,一多半的官員是沒有這本事,出門又不能穿著官服步行,騎馬他們又沒這本事,如果有一輛過的去的馬車,只要養兩匹馬和一個車夫,這個負擔輕的很,就算一次性要投入不少錢,到底還是一錘子買賣,比在家里養整個轎班要容易的多。
“李先生。”京師分店掌柜跑了過來,笑呵呵的道:“上回你說要賣車,新車都趕過來了。”
“哦?”李國賓眼睛一亮,急著就往里走。
院里停著十來輛新車,也都按李國賓的要求改裝過。
在大同那邊的車,鑲嵌著不少金制或銀飾,李國賓要求一律拿下,只用銅活就好。倒是原本裝飾的地方,需要用琉璃或是改為楠木制品,要么就是用紫檀木,用高手匠人精心雕刻一些人物或山水的圖案。
張瀚那邊的馬車設計,在李國賓眼里看來就是典型的山西暴發戶,他現在坐的就是那種,李國賓感覺很挫。
這種車當然吸引眼球,也會使一些勛貴和商人動心,但有品味的人,不論是勛貴還是文官,或是將門世家都不會買的。
車子本身夠優秀,光是那流線型就足夠叫人驚奇,中式大車兩個輪子是死的,本身要負重,車廂的做法只有固定的那幾種,也談不上轉向和減震,和裕升的馬車隨便哪一樣也秒殺兩車,只要稍加改動一下裝飾,估計銷量一定會極好。
李國賓繞著新來的馬車走了一圈,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果然是按照他的要求都改過了,雕工很好,挑選的畫作也好,不僅不俗氣,相反還很大氣。
他有些敬佩張瀚和李莊的那些人了,只要自己稍加點撥,人家就能把事情做的很到位,叫自己無需再說第二次。
“老劉,”李國賓很高興的道:“這馬車,三天之內我全出脫了。”
京師大區的掌柜是劉吉,也是張瀚騾馬行一開始就請的掌柜之一,當初執掌過東六店,張瀚往遼東時的最后一站也是從他那兒走,是最老資格的掌柜之一了。
劉吉笑道:“那敢情是好,李莊那邊正缺錢呢。”
“又缺錢?”李國賓咋舌道:“年底還進項了好幾十萬吧,一般的商號東主都得把這銀子藏在地窖子里頭收著了,咱們這東主好,一錢銀子也不落下。”
劉吉道:“近來帳局的麻煩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無需花費太多啊?”
“答案就在那邊的貨車上頭,你過去看看。”
劉吉也不多廢話,李國賓已經不是純粹的掮客,他現在接別的店生意已經很少,幾乎是和裕升編外的專職人員了。
兩人一并往里去,和裕升在京師的分號規模很大,前后有一百來間屋子,算是前店后廠的格局,一般京師的大商號也是這樣,不管是鞋店布店衣服店帽子店,前面幾間屋子是門面,后面幾十間屋子用來給工人做活計,一般的大商號用幾十號乃至百來號人都是有的,但礙著京師權貴多如狗的現實,沒有哪個大商家能真正做大,象蘇州那樣雇工多達幾千人的大型商家,在京師是沒有可能出現的。
真的有哪一個商號作死,達到雇傭幾千工人的規模,不要權貴或太監來打壓,錦衣衛和東廠就會直接找上門了。
工人這種有組織性,又多是強壯男子的組合,在京城內部是不可能被允許出現的,錦衣衛厲害的時候,不管是天氣預報還是街道干凈不干凈,菜場的菜價,雞蛋賣多少錢一個,哪家酒樓門口有人打架了,這些事都是要上報的……這可不是玄幻小說的橋段,是歷史有記錄的事實。如果哪家工廠有幾千強壯工人,這報告擺在皇帝案頭,皇帝會怎么想?他會不會覺得錦衣衛和東廠太無能?
和裕升的分店規模大,但不是工廠,只做庫房和周轉,有幾十個伙計和搬運貨物的工人,鐵場來的鐵塊是大宗貨,一般是會臨時雇傭人下貨,不會在這里留用太多人。
一旦叫人盯上,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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