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的官職并不是很要緊,關鍵就是手中有沒有實力,祖大壽手里有祖家的實力,有幾千騎兵只聽他的,他就是一個人人都看重的大將,如果沒有這些家丁騎兵,沒有祖家掌握的幾萬軍戶和大量的土地財產,那他這個游擊就屁也不算!
劉國縉沒有注意到李平胡的態度……李平胡以前很受李成梁的信任,多次派他和副將李寧一起出征塞外,立下不少功勞,積功也到副總兵的位子,但李家既然已經勢力衰弱,李平胡也不算什么,現在這人也就是個傳話的,麾下家丁很少,也沒有自己的地盤,他算個屁。
李平胡身上還有疑點,這人是北虜出身,是個韃子,這倒沒有什么,不過當年李如松出征搗巢,被插漢部的騎兵埋伏后戰死,人們都說是李平胡貪污插漢部的金銀把李如松給賣了,只不過這事沒有實證,李如松死后李成梁也沒計較,這事就這么算了。
劉國縉道:“帳目算出來,李平胡你帶回去,各家都看看,不過這事還沒有定下來,各鎮多少,遼鎮多少,各營分多少,還沒有定規。還有現在經略是老熊,王化貞還好,不會多管閑事,老熊這人不好相與,你們做事好歹要小心點。”
李平胡大大咧咧的點頭,他已經打算向朝廷請退,不過在此之前好歹要分一兩年的銀子,遼鎮現在就是一個超級大的吸金窟,朝廷一年要往遼鎮砸幾百萬的銀子,這軍餉數字各人想都不敢想……幾十年前遼鎮不僅沒多少軍餉,連各人的家丁也是自己想辦法養,李成梁是占了大量軍屯,然后和北虜做走私買賣來弄錢養家丁,朝廷知道他的難處,也就睜眼閉眼,由得李成梁自己賺錢,如果那時有現在一年幾百萬的軍餉,誰還去弄這些瑣雜的事,在家里等著數銀子就是了。
李平胡斜眼看了下姚宗文,咧嘴道:“聽說兵部給老姚你批了二十萬?你打算募多少人,要不要我給你弄點?”
“放你娘的虛屁。”姚宗文也不惱,笑罵道:“我自會募人,最少募兩萬,你等著瞧好了。”
“嗯,先弄兩千招搖過市,然后向上報二萬,銀子到手分掉大半,然后遣散那兩千,最終上報和北虜打了一仗,士卒逃散,老姚你怎么打算的當我不知道?”
“你娘的……”
姚宗文只是笑罵,這一次卻是不肯承認。
劉國縉臉上也滿是笑意,姚宗文的招牌幌子是“以遼人守遼土”,然后上報親自赴遼募集遼人守邊,朝廷對這事當然大為激賞,在中樞的一些官員看來,遼人與東虜有國恨還有家仇,同仇敵愾,招募起來打仗肯定比客兵用心,大明看似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其實在當時的通信和交通條件下很難做到全國同心,當時的人也沒有覺醒完全的民族意識,大家更多的是以籍貫和鄉土還有王朝為標識,遼人死的再多再慘,南方的人不會有什么感覺,最多是讀書人關心這事,一直到清兵進京,南京那邊還是歌舞升平,后來要不是剃發令惹惱了所有人,明朝和南明都是傳檄而定,誰關心朱明亡國,誰又理現在當朝的是誰?只要不在自己家鄉殺人放火就行。
客兵出戰,戰功向來是翻番計算,朝廷對遼人守遼土感興趣,一則是財政壓力,二來就是一向的主客之分這種習慣的延續。
“未來遼東可能要編練好幾十個營,這才是大頭啊。”劉國縉神思有些悠然,遼西將門現在在叫著兵力不足,王化貞把能搜羅的兵都搜羅到廣寧和沿三岔河各軍堡去了,遼西到山海關一帶都很空虛,朝廷正從四川和九邊調兵過來,上次渾河大戰雖然失敗,但舉朝都認可了白桿兵的實力,最近朝廷打算調幾千白桿兵守備山海關……山海關不嚴加固守肯定不行,但京師之中,不論皇帝還是大臣,又或是勛貴,太監,還是普通的百姓,都是不放心把安全放在一道薄薄的關墻之外,王在晉一直想放棄關外土地,最多保留寧遠和山海關兩處地方,然后把山海關多修重關,可他沒有考慮到包括皇帝在內的人們的心理……關外擁有的地方和軍堡越多,山海關就越安全,山海關安全,就代表京師也安全。
這個時候的人們還沒有想到東虜會從蒙古繞道,畢竟現在蒙古各部還不服東虜,還有林丹汗等強勢的蒙古勢力,另外還有廣寧扼控遼北往草原的通路,如果從東虜占據的沈陽北方出塞,首先要經過無數個敵對的蒙古部落,另外就是在地圖上劃了一個極長的橢圓形態的拋物線,行程萬里,東虜除非瘋了才會這么走。
另外北邊還有宣大和薊鎮,人們感覺受到保護,心理上安全許多。
在劉國縉看來,充實遼西也是遲早的事,不過還得看廣寧能不能守住,從現在看來,很多人都覺得王化楨是個白癡,不過這個白癡自己不知道而已。
李國賓等人算帳一直算到晚上,王發祥還有事,先叫人過來請辭,劉國縉叫人把王發祥領進來,和顏悅色的說了一陣話,和裕升的龐大能量還不為京師的人所知,不過劉國縉知道張瀚是一個有能量的大商人,在京師人脈很好,另外和裕升一次送他千兩黃金,這個人情不小,值得認真交談一陣。
這一次的儀金主要是感謝劉國縉在前一陣幾件事情上的支持,王發祥還表示日后三節都會有常例的儀金,如果再有事煩擾,當然還會繼續奉上。
這些話當然說的很隱晦,畢竟還有旁人在場。
倒不是擔心姚宗文,姚宗文也有一份。
“對了,汪文言汪先生那邊你們走動了沒有?”
王發祥要走時,劉國縉突然發問。
劉國縉的臉上神色很鄭重,王發祥道:“送過五十兩的儀金。”
“這事你們辦差了。”劉國縉跌足長嘆,說道:“你們也算消息靈通的人,怎么不知道他是楊大洪一伙人的謀主?奪門之變,首輔更迭,都是此人的手筆,你們才送他五十兩,一般的人是夠了,可是他那里最差也該和老夫這里齊平。有一些人,五十兩足夠,比如孫愷陽,有一些人,五十兩卻是對他們的侮辱,比如這汪某人,這事我也幫不上你們的忙,你們趕緊想辦法彌補吧。”
王發祥聽的大驚,他們的人脈是最近才開拓出來,品流較為復雜,而且多是托人辦事用銀子砸出來的關系,以前劉國縉也不會同他們說這些,王發祥感覺是劉國縉叫李國賓在這邊辦事,雖然是一件小事,但關系反而親近了一層。
有時候不起眼的小事反而會拉近距離,比純粹銀子砸出來的關系要穩固一些。
“多謝老大人相告。”王發祥臉上還算震定,長揖一下,說道:“在下還有事情,先行告辭。”
“有空常來坐坐。”
劉國縉隨口說了一句,姚宗文在一旁看著王發祥的背影道:“這人和李國賓都算不錯,辦事都很有一套。”
“再有一套就是兩個掮客罷了。”劉國縉不以為意,笑道:“翻不出大浪花來。”
“嗯……”姚宗文拖長腔調哼了一聲,接著道:“不過他們的和裕升很有一套,我想過一陣子,可能他們還會再來奉上重禮的。”
劉國縉思索了一下,覺得想不起來什么事,他用探詢的眼光看向姚宗文。
“和裕升的刀槍劍矛都做的不錯,質量比各軍鎮自己做的都好,現在市場已經叫他們打開,薊鎮,保定,宣府,當然大同更多,到處都有將領在打聽怎么從和裕升買,前一陣有個遼西過來的游擊也問我這事,可見名聲已經傳到遼西,你看吧,將來少不得他們會找咱們打開遼西那邊的門路。”
“這事情聽你這么一說,反而不需要我們。”劉國縉笑道:“東西好買的人自然就多……”
李平胡剛剛一直在旁邊看著,眼中滿是羨慕的神色,他的銀子都是要喝兵血才弄的著,這些當文官的坐在家里,人家捧著萬把銀子就上門來了,相比起來真是氣死人,這時他才聽明白過來,一拍腿,說道:“你們說的那個和裕升是不是大同那邊的?”
姚宗文瞟他一眼,說道:“正是。”
“我也聽說過。”李平胡道:“有人買過他們的刀劍和盾牌,比咱們自己用精鐵打的要好的多,當然不如大匠精心打出來的寶刀寶劍,不過他們一把是那樣,一百把還是那樣,若是不太貴,我也想給家丁都換上他們的刀劍。”
“哼,將來總會有機會。”劉國縉道:“說到底看朝廷怎么說,有了銀子,大家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李國賓一伙人在起更之前才把帳做好,劉國縉和姚宗文等人也是一直等著,天黑之后劉府干脆閉門謝客,專心等候帳目算好。
“分為好幾個部份。”李國賓神色疲憊,拿著賬簿對劉國縉等人道:“分為京運,海運,召買,還有各省動支雜項及兌發京邊開銷省直銀等。”